《華胥引》

《華胥引》_分節閱讀_70

勢理直氣壯的抬頭,“那親了就親了,偷偷親親你怎麽了,我就是想試試親你是什麽感覺了,不行啊!”

他看著她佯裝鎮定卻越來越紅的臉,收起笑意,故作深沉的道:“你剛剛親了我,大概有五次吧。”

她擁著被子不動聲色的往後縮,戒備道:“你要做什麽?”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毫無征兆地探頭過去吻她,刁鑽霸道的吻法,看著她像隻無助的小動物,在他懷裏氣喘呼呼,又像一株美麗的絲羅,緊緊攀住他的肩膀,手指那麽用力,抓得他都有些疼。放開她時她臉上浮出有點羞愧的腦意,但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往後縮一點,在縮一點,瞪他一眼恨恨指控:“我才沒有親那麽久,你占我便宜!”

他含笑看著她,慢條斯理,“占都占了能怎麽辦,要不你再占回來?”

就看見她嘴巴長的老大,又閉上,一張月令花似的臉紅的更加豔麗,看著他的嘴唇好半響,把臉轉向一邊吞吞吐吐地道:“算了,算了,不用那麽客氣了。”

他一向知道怎麽來對付她,看著她的不安、扭捏、無措、羞慚,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再逗逗她。人人都說她是大智若愚,他卻好笑的覺得這些地方她是真的愚,要不然怎麽總是上當。但時不時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偶爾也會讓他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覺哭笑不得。

那一年隆冬瑞雪,他連著幾夜忙著政務,不幸染上風寒,擔心將病過給她,獨自宿在議事的太和殿。可還未入夢便聽到一陣輕微的窸窣聲,下一刻已有溫軟之物自動滾到他的懷裏。宦侍留在帳外的半截紅燭已被吹滅,他強撐著困意睜開眼,看到帷帳被床欄上的銀鉤挑起來,冷月照進半床幽光。她側身抵著他的額頭,喃喃自語:“咦,沒有發熱了。”看到他醒過來,手指還放在他額頭上,輕柔的安慰他,

“別擔心啊,我來照顧你了。”

他輕聲逗她:“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來照顧我。”

她也不和他計較,緊緊依偎住他,像模像樣地拿被子將兩人都裹住,“醫生說你半夜很容易發寒的,本來他們準備了好幾床被子,可想到萬一你踢被子怎麽辦,我就來做你的暖爐啊。”還將熱乎乎的一雙手伸進他中衣裏撫著胸膛試探一下,煞有介事地下結論,“現在這個熱度還是很正常的,半夜覺得冷就叫醒我,知道麽?

他握住她作怪的手,”叫不醒怎麽辦?”

她想想回答:“那就多叫幾次嘛。”

他懷疑:“多叫幾次也不行呢?”

她埋頭思索好一陣,臉上交替出現愁悶、決然、沉痛的表情,有些肉疼地,“那你就一腳把我踢下去吧,摔一摔我肯定就摔醒了。”又身臨其境地趕緊補上一句,“不過你、你輕點兒啊,我最近有點嬌柔,不太經踢。”

“......”

她其實是那麽認真又努力的在學習怎麽做一個好妻子,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以為他不在的時候,還會偷偷地和小黃講心事,捂著臉十足的擔心,“這顆鮫珠和我以前的那顆真的很不一樣,也許它能讓我長生不死也不一定,可如果這樣的話,待慕言他百年之後我該怎麽辦?

我聽到的那個關於黃泉海奈何橋的傳說,自殺的人是不能到那個地方尋找自己重要的人的,喂,小黃,你說我要怎麽辦呢?”

天光漸滅,風從林間吹過,千層塔上的佛鈴響聲不絕。不知誰燃起一盞風燈,如豆的火光中,墳前香桃木的長枝丫遮了石碑。他用了十五年的時光來說服自己接受她的離開是不得已的事,可時光每逝去一日,卻隻是更增添一分的恐懼。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是什麽?是知道她會在何時死去,卻無能無力。長長的十五年相守,卻像隻是一瞬,那一年也終於來臨。看著她的精神如一顆失去水源的小樹一日一日的枯萎,她似乎也有所察覺。不能回憶的是最後那一夜。

最後那一夜,七十裏昊城初夏飛雪,陳宮內一派狂風大作,漫天的異象似一道道催命的符咒,冷冰冰昭告宮中有貴人命數當盡。那一年,他一直是在她身旁寸步不離,不知為何一場昏睡,醒來發現自己竟身在議事殿,心急如焚地趕去她的寢殿,翻飛的白紗間卻立起一盞巨大的屏風,將他隔在她床外。

聽到他踉蹌的腳步聲,屏風內她微弱道:“你別過來。”

他的手已搭在鴛鴦戲水的錦屏上,卻真的停下腳步,怕驚擾她似的輕聲:“是擔心自己病了不好看,怕被我看到?”忍著痛意柔聲道,“把我弄昏就是為了這個?”

窗外風愈大,搖的雕花窗嘩啦作響,宮燈搖晃的燭火在屏風上投下他的影子,咫尺之遙是帷幔垂地的一張床。帷幔後她短暫地頓了一頓,語聲緩慢,努力地裝作平靜,“看不到的話,雖然我......離開了你,你也可以當做我隻是去了某個地方遊曆,”終於還是帶上哭腔,有他在她永遠也不能做到想要的那麽堅強,哭著道,“我也希望我能記著的都是你開心的臉,是那些笑容,我也想過也許我會孤單,但想著你的話,我就會......”話未完已泣不成聲,卻還是掙紮著說完,“我不想看到你最後難過痛苦的樣子,你不要過來。”

他緩聲道:“別胡說,你會好起來,你隻是在生病。”手指用力的將金絲楠木的屏風框都握出深深的指印,腳下卻的確沒有再進一步,他一生很少有這樣軟弱的時刻。

她收起哭腔,像是想他不要那麽的擔心,聲音越來越輕,近似歎息地:“無論我去到哪裏,慕言,我總是在你的身邊。”

他低聲應她:“嗯。”淚水滑落臉頰,聲音還是穩的,柔聲提醒她,“記得要等我。”

一句話恒古一般綿長,像說了一輩子,窗外風漸止,屏風後已無人聲萬壽無疆是自古帝王祈盼,他卻隻是感到歲月的綿長。也許時光逐日蒼老,便能模糊生日的距離,每一日逝去,都覺得好像又離她更近一些。倘若世上還有華胥引,他也希望誰能為他彈奏一曲,她還在等著他,他想早些見到她,看到她緋紅著臉重新撲進他的懷中,說“慕言,你終於來見我了。”

後記

宣侯二十三年七月初四,一代聖善明君蘇譽薨逝,陳國曆代習俗,皆是王陵與後陵建為鴛鴦雙陵。宣侯逝後,卻是與卒歿七年的君後合葬一陵。宣侯蘇譽一生傳奇,在位之時撫定四方,惠澤萬民,開拓大陳盛世,這一段曆史是陳國曆史上最鼎盛時期。蘇譽在位之時開創諸多盛舉,載人陳史。但最引人遐思之事卻是終其生隻迎娶了一位夫人,史稱文德後君拂。君後一生無所出,後收養永泰公主蘇儀之子蘇宸為養子,承大陳國祚。君後卒歿於宣侯十六年四月十二,逝後,陳王空置後宮,七年後,鬱鬱而終。掩藏於禁宮中的這一段深情,多年後終成傳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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