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第306章
君奕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
以前他有偷偷的問過娘親，但是，娘親總是露出很傷心的表情。
漸漸的，他就不問了，反正跟娘親在一起，他覺得很好，所以至於他的爹爹是誰，他也覺得不重要了。
然而，看著小輕雲的爹爹對她這麽好，而他的娘親此時又不在，君奕不禁有些羨慕，他會在妹妹跟那個老男人一起玩耍的時候，躲在遠處偷偷的看著。
然後，他會自己想象，如果他有爹爹，是不是……也跟這個老男人一樣，看起來好像很嚇人，可是對妹妹卻很好很好的人呢？
君奕心底帶點小小的期盼，因此，當君塵笑站在君奕麵前時，君奕那一直以來便帶著不符合他年齡的老成，臉上終於出了點緊張和慌亂。
他們說這個人是自己的爹爹，可是他為什麽長得跟妹妹的娘親這麽像？君奕沉默的看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君塵笑也在看著眼前這個和他對視的孩子。
仿佛似乎能從他那小臉上找出自己縮小版的樣子，他跟自己是如此的想象。
可他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嗎？
為什麽他會不記得？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洛離她懷的……是他的孩子？
君塵笑深深的皺眉，他無法理清自己此刻的情緒，然而看著眼前的孩子，理智不斷的在做著拉扯之戰。
一邊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一邊又在疑惑，真的是他的孩子嗎？
“哥。”聽到君塵笑來到這裏的消息，君默初連忙小輕雲來到了大殿，打破了君塵笑和君奕之間的沉默。
君奕一見小輕雲來了，直接轉過頭，抿著小唇瓣，默默的走到了小輕雲的身邊，然後牽著小輕雲的手不放。
小輕雲一見到君塵笑，頓時眼珠子一瞪，驚呼道：“哇哦，兩個麻麻？”
君默初撇她一眼，“別犯白癡，叫舅舅。”
小輕雲不滿的哼唧兩聲，“麻麻，雲雲是小孩兒。”連征叔叔說，小孩就是應該白癡一點的！
“說你白癡你還有理了。”君默初牽著她走到君塵笑的麵前，道：“哥，她叫墨輕雲，我和炎的孩子。”
“……”君塵笑默了。
兩年沒見……她居然連孩子都生了？墨炎天那個該死的家夥，這麽快對自己妹妹下手了？
“這兩年，可還好？”麵對君默初，君塵笑語氣不再冰冷，眼底有絲擔憂和關切。
他是個不擅長言詞的人，即使心裏有一百個疑問，想問她失蹤的這兩年，過的怎麽樣，為什麽會找不到她，又為什麽多出了這麽一個孩子，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隻有一句，她好不好。
君默初點了下頭，“嗯，師父和爹娘呢？還有絕心？”
提及他們，君塵笑緩緩的點頭，“爹娘和師父在一起，絕心還在找你。”
君默初眼一亮，“那你知道他們都在哪裏嗎？”遙遠天界，能夠見到同時雲蒼大陸的人，還是至親，君默初別提有多期待。
“有。”君塵笑道：“過幾日我帶你去。”他在來暗界領地的時候，青冥夜就對他說，如果能見到君默初和無岩，一定要帶他們去見他。
“好，正好帶輕雲去看看爹娘。”君默初淺笑的望著自己的女兒，眼底有一絲柔軟。
君塵笑目光的冷厲柔和了些，他蹲下身，盡量與那小小的小輕雲平視，是個……很可愛，也很聰明的孩子
小輕雲蹭蹭蹭的蹭到君塵笑的臉，“舅舅，麻麻說你是哥哥的爹爹咩？”
聞言，小輕雲感覺到抓著她手的君奕，小手緊了緊。
聽見小輕雲的話，君塵笑又朝君奕看了過去。
君奕看他一眼，還是沒有說話，好半響，君塵笑才緩緩的道：“你叫什麽名字？”
君奕愣了愣，然後別過頭，沒有回答。
沒想到君奕會不理他，君塵笑心裏湧上幾分不舒服，不由皺了皺眉。
“妹妹，我們走。”君奕拽緊小輕雲的手，想離開這個讓他覺得不開心的地方。
小輕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然後無辜的望著君塵笑，眼底明顯有著幾分幸災樂禍，道：“舅舅，哥哥不要你。”
君塵笑：“……”
君默初嘴角抽了一下，“墨輕雲，不準胡鬧。”
小輕雲吐吐小舌，無辜的嘟囔：“雲雲木有，麻麻，是君奕哥哥不要舅舅。”
“還貧嘴……”君默初怒視自己的女兒，大有威脅的意味，她從不把小輕雲當小孩看待，一如小輕雲也從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最會的就是裝可愛扮無辜想做啥就做啥。
“君奕……”君塵笑嚀喃的默念一聲這個名字。
他的語氣很輕，但聲音卻不低，依然傳進了小君奕的耳裏。
君奕倔強的抿著小唇瓣，卻不再沉默，隻是默默的轉過頭，看了君塵笑一眼，“我沒有爹爹。”
他沒有爹，所以這個男人也不是他的爹，他也……不需要爹，嗯，他隻要有娘親就好了。
聞言，君塵笑心裏，莫名的抽了一下，那是一絲他不能理解的陣痛。
他動了動，努力的忽視心中那怪異的不舒服感，道：“那你想見你娘嗎？”
君奕‘唰’的一下抬頭看他，那雙與君塵笑如出一轍的酷酷的眼眸裏，亮了亮，隨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又搖頭道：“娘親會來接我。”
娘親說，讓他跟妹妹一起呆在這裏，到時候會來接他。
他在這裏呆了四天了，妹妹很好，所以他就在這裏等。
君默初忽然想起了什麽，對君塵笑道：“哥，木洛離好像回到了東陵神王領地了。”
“我知道。”君塵笑冷聲道，他還知道，並不是她自己願意回去的，而是被東陵神王的人帶回去的。
在得知木洛離在天界的消息時，他就開始密切關注著東陵神王領地的消息，而這一次，東陵神王是鐵了心，要將木洛離抓回去逼婚一般，派出許多高手，木洛離孤身一人，這才被抓了回去。
他原本正想去東陵神王找她，便收到暗界領地墨炎天派來的人傳來的消息，因此，他便直接趕到了這裏來。
“不，她不會來了。”君塵笑淡淡的道，“她現在在東陵……你外公那。”
聞言，君奕沉默了一下，然後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樣，緩緩的放開小輕雲的手，乖乖的走到他身邊，道：“我跟你去。”
君塵笑微微挑了挑眉，“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
君奕微微低下了頭，“外公喜歡讓我們做我和娘親都不喜歡的事。”
娘親不做，外公就經常跟娘親吵架。
他不想讓娘親生氣不開心，所以，他要跟著他一塊回外公那裏。
這個男人是妹妹的舅舅，應該不會害他。
聽見君奕的話，君塵笑心中一緊，雙眼頓時沉了下來，變得更加冷酷。
原以為她作為東陵神王唯一的女兒，應該會無憂無慮的，沒想到……她一直都不開心麽。
“哥，你真的……”君默初看了一眼君奕，壓低了聲音道：“真的不知道君奕是你的兒子？”
在她的印象中，木洛離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如果孩子不是她哥哥的，她是絕對不會把孩子歸咎到君塵笑的頭上，可她既然已經說了孩子是君塵笑的，那麽就應該錯不了。
況且，雖然孩子是她哥哥的，但是木洛離卻從未因此賴上他哥哥，足以可見她的人品，但為什麽她哥哥會不知道呢？這種發生關係的事情，他不可能毫無知覺的吧？
君塵笑低頭，微微有些茫然的看著君奕，似乎努力在回想自己與木洛離之間的點點滴滴，然而，在那一大串的回憶裏，卻始終沒有他們兩人親密的記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總覺得，仿佛他的記憶失去了一大段，而在那一段的回憶中，他一直覺得那是很重要的事情，然而他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我曾經……受過一次很重的傷。”他對君默初道，眼睛卻看著君奕，“走火入魔，是師父將我神智尋回，但那一段的記憶，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小奕。”他靜靜的望著君奕，低聲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孩子，你要記住，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不知道你。”
聞言，君奕眼眶紅了紅，終究是個孩子，雖然一直覺得跟娘親在一起就好了，至於父親，他覺得，那是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太過遙遠的現實，所以，他從不敢多問。
但並不代表他不期望。
眼前突然多出這麽一個父親來，在他心裏，也是有些歡喜的，但是，心裏更多的卻是害怕，害怕這些都是娘親不要他了，所以找一個男人來騙他，想要領走他。
想到這裏，君奕握緊了小小的拳頭，突然轉身，飛快的往後院跑去。
“小奕？”君默初看他不說一聲突然跑走了，不由皺了皺眉，她回頭朝君塵笑看去，君塵笑見到君奕轉身跑走，眉心深鎖，不能否認的，是那一刻從心底不斷湧現的低落。
“哥……”君默初有些不忍心。
君塵笑默默的搖了搖頭，“我等他。”
不管他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是木洛離的孩子。
君默初想了想，直接將躇在原地的小輕雲趕去後院，“輕雲，去跟你哥哥玩。”
“安慰哥哥咩？”小輕雲好奇的問，她剛才有見到哥哥哭喲！
“小屁孩，知道什麽叫安慰嗎？”雖然知道自己女兒智商很高，但君默初還是覺得有些吃驚，這小家夥似乎什麽都懂，但偶爾裝傻起來，又完全看不出來，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知道！”小輕雲哼哼兩聲，握著小爪子搖搖晃晃的往後院跑去，“雲雲去安慰哥哥！”
小輕雲才剛離開沒多久，墨炎天與無岩就從殿外踏進來。
見到他們，君默初連忙迎了上去，問道：“如何了？”
墨炎天薄唇微勾，“他答應見一見你們。”
無岩連忙插上一句，“是啊姑娘，我就說神殿老家夥很好說話的，這下和尚有救了，那老家夥可是個了不得人物，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把和尚帶過去吧？”
真武神殿就在這中部地區，與暗界領地相鄰，不過神殿是大陸的最高信仰，平常人根本進不去，但說來也巧的是，墨炎天跟這神殿卻有一絲淵源。
在還未在天界建立暗界領地的時候，墨炎天托青冥夜的福，當時在真武神殿住過不短的時間，與青冥夜為敵的八大神王也不敢貿然造次神殿，因此墨炎天在那裏，也熟稔不少。
這一次知道君默初他們要去真武神殿，墨炎天了解那真武神殿中的人的脾氣，如果貿然帶人前去，很容易引起他們的觸怒，因此必須先親自找殿主商量一番，才能做下決定。
而無岩和真武神殿店主萬年前就相識，自然也就跟著去了。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殿主一眼就看出他們的來意，仿佛能預知未來一般，在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便是直接讓他們將梵塵帶過去。
因此兩人這才這麽迅速的又回來了。
聽到這個答案，君默初不禁有些驚喜，“沒想到這麽順利，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哥你……”
君塵笑搖頭，雖然不明白他們要去做什麽，但也知道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隻是此刻他心中滿心都是君奕的事，並不想多增加些麻煩。
“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等小奕。”
君默初輕歎一聲，“哥你放心，小奕是個懂事的孩子。”
“嗯。”君塵笑淡淡的應了一聲，能不能放心，卻隻有他自己知道。
君默初無奈，解鈴還需係鈴人，這件事情，隻有他自己能夠解決，她也幫不上多大的忙。
“那我們走吧。”她對墨炎天和無岩道。
真武神殿是整個九重天界最崇高的信仰，真武神殿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就好像梵塵當初在雲蒼大陸的地位，在他們心中，神殿是神聖的地方，因此，因為神殿在這中部地區，而八大神王分布在四周，一直想著將中部地區收入囊中，卻礙於神殿的勢力，一直不敢動手，隻能偶爾派些人來中部地區建立幾個勢力，暗中打探神殿的消息，這個隱藏的實力，八大神王每年都會派上自己的人，相互監督和管理。
因此當暗界橫空出世在中部地區，不僅沒被真武神殿所排斥，還發展得如此迅速，是眾人都沒有想到的。
神殿與暗界領地的確相隔不遠，不到兩個時辰，他們便見到了眼前連綿不絕的古塔圍繞起來的神殿。
這裏一座有三百多座寶塔，每一座寶塔都異常肅穆莊嚴，在三百多座寶塔正中央的位置，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寶塔佇立其間。
它是所有塔中最高的一座，足足高出其他寶塔的三倍之多，是整個神殿最重要的象征——聖堂。
君默初跟在他們身邊穿過一座座寶塔，終於踏上了這座名為聖堂的巨塔。
聖堂很莊嚴，在這神殿裏的人也各個都是一臉嚴肅，有些神情中帶著幾分驕傲，君默初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能進入到人人夢寐以求進入的神殿，這的確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早有人在聖堂等待他們的到來，見到他們三人，那人迎了上來，淡淡的道：“殿主已在內殿等候多時，幾位請跟我來。”
“有勞。”君默初點頭道。
所謂殿內，便是這座巨塔的最頂層，那人帶著他們走進了一片光幕之中，那強烈的白光讓他們睜不開眼睛，等他們再度張開雙眼，便已經發現自己站在了巨塔的最高峰。
君默初抽了下嘴角，這簡直就比電梯還神奇。
那人將他們帶到一個寬敞的大廳裏，便沉默的退下了。
與此同時，大廳裏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你們來了。”
這聲音異常的蒼老，仿佛是經過了數萬年的滄桑。
幾人為之一怔，君默初朝墨炎天看了看，墨炎天點了下頭，君默初這才確定下來，這聲音的主人，就是這真武神殿的殿主，代表整個九重天界的最高信仰！
君默初低聲回答道：“是的，我們來了，多謝殿主肯與我一見。”
那蒼老的聲音再度想起，“小姑娘，你進來吧。”
“老家夥，那我們呢？”見他隻點名要君默初進去，無岩連忙出聲提醒，語氣一點都不客氣。
“在五十三層裏，有個人要見你，你可自行去。”
“誰要見我？”無岩不解。
蒼老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一個……老朋友。”
“還賣弄關子呢。”無岩嘟囔一聲，“那墨炎天我們下去吧，這裏姑娘一個人在這裏沒事的。”
墨炎天點了點頭，直覺神殿殿主說的那五十三層裏的人，他也應該認識。
於是，目送君默初進了內殿之後，他們也轉身往五十三樓走去。
君默初進了內殿，內殿光線很昏暗，並沒有什麽光線，這裏也很空闊，並沒有什麽東西，因此顯得整個內殿更加空曠起來，最為顯眼的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通體玉白，似乎是有世間最純淨的玉石雕砌而成，君默初凝望著那玉雕像，那是一個人，翩翩君子，神聖而高貴，遠遠看去，君默初覺得那雕像像及了一個人，像及了一個……她異常熟悉的人。
“小姑娘，讓我先看看他吧。”蒼老的聲音再度在這個空曠的內殿裏響起。
君默初這才發現，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之下，背著她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滿頭白發全是歲月滄桑的痕跡，氣息內斂，仿佛感覺不到他任何氣息，但君默初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若隱若現的威壓。
她沒有大意，將一直安放在乾坤袋空間裏的梵塵給召喚了出來。
然才剛出了乾坤袋的空間，她還沒來得及將梵塵輕輕的放在地上，隻見梵塵的身體周圍像有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輕柔的將他托在半空中，一點一點朝神殿殿主飛去，而後輕輕的落在他的麵前。
梵塵的臉色依舊很蒼白，如那潔白聖階的玉雕像，晶瑩剔透，俊美天人。
君默初呼吸窒了窒，終於明白那玉雕像為何會讓她這麽熟悉了，原來這雕像雕刻的不是別人，正是梵塵。
神殿殿主緩緩的伸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一點一點撫上梵塵毫無血色的臉，“癡兒……”
耳邊，似乎想起他離開前，那擲地有聲的話語：這一世，我願削發為尼，剃度為僧，參悟紅塵，法渡世人，去成全她的錯愛。
神殿殿主微微的眯起蒼老的眼，久久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