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孽

第三十三章 禮物

第三十三章 禮物

陸雲開手中的pizza很快就在寒風凜冽的十二月失了溫度。

安如瑾雖不說,卻還是有些心疼。為自己奔波那麽久的路,也為可能要餓肚子的林析。但是她不能說,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占有欲可以超過理性的男人麵前。

她覺著陸雲開最奇怪,也最無恥的一點,就是喜愛或者憎惡,他都要。

“你看看還要加些什麽。”

他把菜單丟到她麵前,這是自從三年前陸雲兮的事情後,就沒有過的動作。而這三年間,陸雲開隻會點他喜歡的食物,有時還會惡意地加上她深惡痛絕的青椒和熏肉。

“不用了。”她搖頭再點頭,“我都行。”

“那就再加一份熏肉炒青椒吧。”

果真是自己小瞧了他的厚顏無恥,安如瑾看著他戲謔的笑,也跟著抬了抬唇角。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是西餐廳,沒有這道菜。”

“難道不可以有麽?”他抬起頭,尖銳的目光直直刺去。

那服務員一顫,唯唯諾諾道:“這我得去和廚房交涉一下,請您稍等。”

“不用了。”安如瑾卻在此刻叫住她的步子,然後笑著把菜單又遞了回去,“改成青椒沙拉和熏肉意粉吧。”

“好的小姐。”那服務員不忘再轉向陸雲開確認一遍,“請問這樣可以麽?”

他搭起雙手,然後把下巴輕擱上去:“按她說的做。”

這種橫豎不是好事的事,也難怪陸雲開會表現出大度如斯的一麵。

目送那服務員遠走,安如瑾輕輕起身:“我去打個電話。”

“有什麽事不能等吃完飯?”

“我告訴林析一聲不要等了,讓他先找點東西填填肚子。”

陸雲開沒有再出語阻攔,隻是大步走至她麵前,不由分說奪過她貼向耳邊的手機,然後果斷地取下了電池,回身後輕輕擱在桌子上。

安如瑾怔怔地看著他做完這些,一氣嗬成。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麵前打電話。”

“那我還是直接回建設給林析道歉好了,這樣似乎比較能得到原諒。”

他依舊不阻攔,隻是慵懶地開口:“我開車帶你來,用了半個小時。這附近沒有地鐵站,現在是上班高峰期。我倒是挺想看看,你回到建設的時候是幾點。”

“陸總。”她輕笑,“你這頓飯,請的有點霸道。”

“我隻是比較懷念,你以前接通電話都要先問我同不同意的場麵。”

“那以後不會有了。”她回到座位上,安安穩穩地等待著接下來要上的好菜,“真可惜。”

午後的陽光在冬天仿佛有灼化一切的力量。

比如許知晴溢於言表的滿心期許,比如安如瑾安之若素的波瀾不驚,都在這個午後,被冬日罕有的溫暖烤炙得一點不剩。

還有宋予欣,她百忙中擠出的閑適時光,也被陸離的出現攪合得支離破碎。

高大身軀籠罩的陰影下,宋予欣晃開眼,不知是被窗外的光芒,還是陸離的光芒。

“不好意思。”

二人同同時開了口,繼而相視一笑。

他把手中的白咖啡遞了過去:“弄醒你真抱歉,喝杯咖啡提提神。”

“可是,”她有些猶豫,難得地對他的命令或好意如此,“這是你的杯子。”

“沒關係,你要是嫌棄,就順便先幫我把杯子洗了吧。”

她輕笑,然後接過放至身邊,揉了揉蓬鬆的發:“找我有事麽?”

“那個經儒地產,是怎麽回事?”

“陸總沒有和你說?”

“沒有,我以為是小案子,沒想到影響還挺大。”

宋予欣低下頭,雙眉擰緊,良久才正色道:“我還以為,這事是你策劃的呢。”

他吸了口氣,不再作答。

“看來真是有人和臨江對上了。”

陸離點點頭:“應該是了。”

接著,不待對方作答,他先隨意地坐上麵前的辦公桌,一展方才緊蹙的眉頭,突兀地換作一副輕鬆語氣:“其實我找你,也不隻這一件事。”

“還有事麽?”

他輕笑,溫暖而自然:“今年的最後一天,可不可以請你一起吃個飯?”

宋予欣一愣,隨即點頭:“好啊。”

“那就這樣說好了。”

“為什麽這麽早約?”

“因為我一月一號就要走了。”這話他說得如同笑得一樣輕鬆。

“回荷蘭?”

“嗯,回荷蘭。”

宋予欣心裏一酸,不知是為了一個上司的離開,還是為了再沒有人親切地笑著叫她Doreen。

她尷尬地笑笑:“這麽匆忙呐?”

“我爸的意思。”

她隻得點頭。

陸離從桌子上跳下來:“那,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

午後的陽光,突然變得惹人厭了起來。像是時差的流轉,硬生生地拆開並不漫長的相聚。

她隻是挺慶幸,他沒有用一種更加殘酷而果決的方式,從她日複一日的生活中不辭而別。她更加歡喜,陸離在這邊土地上最後一個見到的人,可以是自己。

那碗熏肉意麵詭異地橫在二人空蕩蕩的餐盤之中。

安如瑾擦了擦下巴,對它置若罔聞:“陸總,謝謝你的午餐,我要去上班了。”

“等等。”他悠然開口,“你還記得五個月前麽?在王府井新開的那家西班牙餐廳。”

她不答。

陸雲開於是從腰間摸出兩枚硬幣,推至她麵前,沉甸甸,明晃晃,停在她視線的正中央。

“給我的?”

“嗯。”

安如瑾疊起雙臂,擱在桌沿上,輕笑道:“如果那個時候,你是因為我詢問了你能不能接電話而給我的打賞。那麽我這一次什麽也沒做,實在不太應該拿你的錢。”

“這個不是打賞,是物歸原主。”

“什麽意思?”

“你在塞班島的機場,打翻了行李箱。”他說,“這個是我那時在地上撿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還給你。”

她啞然,直直盯著那兩枚會發光的金屬圓片。這世上的硬幣又沒有千姿百態的麵孔,怎麽可能妄想看出不同。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那個時候是為了什麽,連行李都不要,就光著腳跑出去了。”

她無心多話,記憶畢竟是重量的。

安如瑾提起裝著pizza的塑料袋,急急起身:“對不起陸總,我真的要走了。這兩枚硬幣送給你,就當做是塞班島的旅遊紀念吧。”

“安如瑾。”他緊跟著拍案而起,原本的衝動卻又被這個動作給塞了回去,陸雲開深吸一口氣,降下音調,故作譏笑道,“我都要結婚了,你就送這個給我?”

“那你要什麽?”她也笑,“金錢和權勢你都夠得很,至於美嬌娘,也早就換好了婚紗等著你了。”她戲謔地聳聳肩,“難道陸總你還缺什麽麽?”

他倒是很想告訴她,他缺她的衝動,她的熱烈,他希望收到她的眼淚,她的哭喊,她歇斯底裏地拒絕這場不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婚禮。

再大的努力,很多時候都因為缺了一個意義而徒勞無功。

她就是他的意義。

“對,我什麽也不缺。”陸雲開拿起桌上的硬幣,“謝謝你的禮物。”

“不客氣。”

“我送你回公司。”

“不了。”她回絕,“你如果很閑的話,最好回去看看你身披婚紗的新娘子。”

“我不閑。”

安如瑾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住,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輛拉風的阿斯頓馬丁。

車窗搖了下來。

“上車。”

她於是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林析那張臉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笑容。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害你餓肚子了吧,我......”

林析卻沒有管她這番道歉,隻指了指安如瑾手中一直未曾放下的塑料袋:“那是什麽?”

“這個麽?”她抬起胳膊,然後遞了過去。

“海鮮pizza?”他一笑,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幾乎冰冷的紙盒,“我一上午都想著要吃pizza,可是怕太遠沒好意思讓你去買。”

他說著急不可耐將一塊用手推入口中。

安如瑾趕忙阻止:“這個冷了,你別......”

“沒事啊。”他口齒不清地全然裹入口中,賣力地嚼著,“挺好吃的,謝謝你。”說著林析尷尬地笑笑,“我餓了,吃完這個再開車回公司,行麽?”

“行。”

她想,有時候你習慣和一個人呆在一起,可能隻是喜歡他給予你原諒的方式。

那場關於地皮的競爭,許是到了年末的緣故,竟然自己安分了下來。隻不過關於這塊地的歸屬問題,最終也隻能無疾而終。

踩在一年的尾巴上,辦公室無疑成為了最忙碌也最嘈雜的地方。每個人都辛勤奮鬥在自己的崗位上,隻為能好好欣賞北京跨年的煙火和通明到今宵的不眠之夜。

陸雲開即便是走入向來靜謐空曠的頂樓,也不免聽見了議論紛紛。

“許小姐,您是說,您晚了多少天?”一個女員工誇張地表達著驚喜之情。

“這個月,晚了九天。”

“那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

“就是不太想吃東西,看什麽都沒胃口。”

“那可不就是懷孕了麽?”

他走過拐角,看見她赧紅的麵頰驕矜地低下:“不知道,不過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Ryan這件事,不管是不是,都先讓他陪我去檢查一下。”

“那可真是恭喜許小姐了,這是雙喜臨門的好事啊。”

陸雲開靜靜地聽完這番對話,然後平靜而果斷地轉過身,在走廊上按下了電梯的鍵。

接著他打了一通電話,趁著等電梯的空隙。

“宋秘書,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如果碰到許知晴,就告訴她我今天不來公司了。”

並不是每一件喜事,對於每一個人,都是悅諭的。

他隻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怎麽可能懷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