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孽

第四十五章 嫁禍

第四十五章 嫁禍

很多事,既然逃避不了,就要去好好麵對。

安如瑾在明白這個道理之後精神飽滿地出了院。

陸雲開在自己家中忙前忙後,大到床榻家具,小到鍾表首飾盒,無一不小心翼翼地布置著。

不得不承認,搬家的確是一件讓人焦頭爛額的事,哪怕他心裏十分憧憬著塵埃落定後的日子。

“你就站那別動,越幫越忙。”終於歇下來片刻的陸雲開,在未出冬日的一月裏擦了把額前的細汗,“我來看看,還有什麽要布置的地方。”

“挺好了。”她於是乖乖杵在原地,“真的。”

陸雲開得意地環顧了一圈:“像不像我們剛結婚那會?”

“不像。”

“哪兒不像?”

“那時候窗簾的顏色比這個還要淡一些,鬧鍾不是這樣的圖案。”她說起來一條一條頭頭是道,“而且床頭櫃的螺絲是鬆的,你一直說要找人修,卻從來沒修過。”

其實他修過,隻不過是在她離開之後。他坐在她的房間裏,尋找著每一絲讓人不安的錯誤。然後他發現那個有著鬆動螺絲的抽屜,拉出來時還會發出難聽的噪音。再然後他驀地覺著這屋子真暗,暗得可怖而駭人,如同血盆大口,將兩人之間的回憶與溫存一口一口地蠶食。

於是陸雲開慌亂地扯下那窗簾,曾經的她最喜愛的圖案和色彩。當他很久之後回過神,發現原是耀眼的陽光更加殘忍之時,才發覺已經找不回原樣的窗簾了。

“你還記得?”陸雲開問。

她笑了笑:“記得呀,關於過去的,我都記得。”

記憶力好,有時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隨意地撣了撣手上的灰:“那行,我再把那顆螺絲給擰鬆,鬧鍾幹脆不要好了。至於窗簾,我要不給你漂個白吧。”

她被這話逗得一樂:“窗簾就不用了,要漂白你就把自己給我漂白一下,關於陸家二少的風流韻事,可別再給我日日上演了。”

“明白。”他於是誇張地做了一個遵命的姿勢。

安如瑾覺著這樣真好。

隻可惜陸雲開卻在這其樂融融之際轉換了話題。

“我聽說我爸找過你了。”

她弱弱:“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

“陸董確實找過我,但是要見我的人並不是他。”

“嗯?”

“是天齊的董事長,許知晴的舅舅齊之雄。”

他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小心地問道:“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沒有,他隻是,”安如瑾大腦飛快地組織著一個聽上去盡量少些破綻的謊言,“他隻是告訴我,他來北京並不是為了插手你和許知晴的婚事,也不會幹涉我和你的事情。”

陸雲開冷冷一笑:“那是為了什麽?找我爸嘮嘮嗑敘敘舊,喝喝北京的下午茶?”

“也許真是這樣。”

她用力點了一下頭。

真相,有的時候不如隻是你知我知。

到了下午的時候,陸雲開才離開家。

他在門口換鞋時,依舊不忘念叨著什麽不要亂跑之類的話。

盤腿坐在沙發上的安如瑾好脾氣地連連點頭,目光卻始終停在手中雜誌的心靈雞湯上。

“那你呆著吧。”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逞強去上班啊。”

她聽見門關上的聲音,這才舒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陸婆婆終於走了。

可是這口氣尚未吐完,門又驀地從外麵被拉了開,然後傳來陸雲開急急的一句。

“出去買菜也不行!”

大門第二次“砰”的一聲合了起來。

陸婆婆這回應該是走了,她第一次發現,他嘮叨起來的樣子這麽可愛。

安如瑾會心地彎起唇角,可是很快,那眉眼便又漸漸低垂,甚至鼻頭都微微抽了起來。

如果想要保護這段感情,保護陸雲開,就隻能以傷害別人為代價。

安如瑾覺著自己真可恨,可是沒有辦法。

她心裏漸漸升騰起了一個主意,並且作惡著。

“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安如瑾把手中厚厚的照片和紙張擱在了齊之雄麵前的桌子上。

那些都是三年前她便珍藏起來的東西,包括車禍現場的照片,包括警署的檢查報告,也包括事情的後續發展。那時候,正是憑借這些東西,她堅信不疑是林析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嫂子。

而如今,她利用這樣的方式,把這種相同的錯覺轉移給齊之雄,聰明卻用心險惡。

果不其然,他默默地翻看完了每一張照片和每一頁白紙黑字,最後沉重地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建設為了報複你們,才設計害死了我女兒?”

“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很模棱兩可,安如瑾搖了搖頭:“我能收集到的,就隻有這麽多。”

“可是據我所知,你現在供職於建設地產,和他們現在的股東林析的關係也非常微妙,甚至有頻繁而親密的往來。”齊之雄認真地打量著她,“你就是這麽對待害死你哥哥的仇人?”

“我也是害死他父親的仇人。”她努力地讓自己麵不改色,“正如我曾經也幾乎和雲開不共戴天,可是現在,我依舊隻希望可以和他共度這一輩子,像最普通的夫妻那樣。”

“所以,你已經原諒謀害你親人的凶手了?”

“這不重要。”她說,“重要的是,為了雲開,我已經給了你想要的資料。”

齊之雄於是默然地思忖了起來。

安如瑾聽見自己的心跳,她既希望這些所謂的證據可以蒙騙過對方,又害怕自己殘酷的陰謀詭計會得逞。她誤會了林析三年,卻在得到他的原諒之後反過來設計陷害。

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可是又苦於沒有別的方式化解現在的死局。

“我明白了安小姐。”終於,齊之雄在漫長的沉默後開了口,“之前答應你的條件我會盡快兌現,不過,我也需要時間來驗證你給我的信息。”

“沒問題。”

“合作愉快。”

安如瑾苦苦一笑,果然像是一樁交易:“愉快,齊董。”

她回家的時候看見了桌前正襟危坐的陸雲開。

“不是讓你別亂跑麽?”他頭也不抬,“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能聽得明白!”

“我餓了。”安如瑾於是找了一個聽上去盡量有說服力的理由,“出去找點吃的。”

然後他聽見咕嚕嚕的叫聲,明明是從她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中響起。

陸雲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編!”

她幹脆不說話。

“我真覺著你聽點話會死。”

他忿忿撂下一句,然後緩緩起身,走至她麵前,四目相視之下一步步地逼近,她便一步步後退。直到把安如瑾逼退至牆邊,他抬起一隻手,支著她身側的牆,玩味道:“下次你再亂跑,我得考慮拿條繩子把你捆這了。”

她麵色一紅,低下頭去:“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陸雲開不屑地側過臉,逆光的麵龐堅毅得很是好看,“別以為我是開玩笑,再有下次,我一定說到做到。”

她聽出他語氣中傲嬌的意味,然後笑道:“那這次......”

“先吃飯!”

陸雲開丟下三個字,撤開那隻禁錮著她的手,轉身走進一旁的廚房。

安如瑾甜甜一笑,目送著他的身影。

“我們吃什麽?”

“我回來路上買的,西餐,有土豆。”

她知道,他喜愛吃土豆,一種樸實而抵飽的食物。她還住在這的時候便日日給他做,土豆片,土豆塊,土豆泥,土豆湯層出不窮。

她倚在門外,看著拆塑料袋的陸雲開:“你也吃不膩的。”

他煞有介事回過頭:“說實話安如瑾,不用吃你燒的飯之後,我才知道土豆原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吃。”

她愣了很久,這句為什麽好像,怎麽聽都不是誇她的話。

“林總,這是這一季的財務報表。”

當新的文件出現在林析桌麵的時候,他點了點頭:“放那就行,我一會看。”

對方卻沒有走。

“還有什麽事?”

“還有這個。”他的跟班小張恭恭敬敬抵上了一封辭職信。

林析隻輕輕瞥了一眼便提起了精神:“誰的?”

“李副總的。”

他愣了住,父親去世後,自己便繼承了高額的股份成為了建設地產最大的股東,也順理成章成為了董事長。而這位李副總,是隨著老林董創業打江山的人,一直支持著臨江,林析想不出是什麽理由讓他現在辭職。

“他為什麽?”

小張搖搖頭:“李副總沒說具體原因,隻是提到說他手上的股份已經賣了出去,沒有理由再繼續當這個副總裁。”

“賣?!”林析立刻有幾分慌了神,“他是建設第三大的股東,為什麽要把股份賣出去?”

“這,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他們議論說,建設的股票在私底下被炒得很高,李副總脫手的價格,似乎是市麵上的一點五倍。”

“怎麽會這樣?”

正是他慌了神的時候,門匆匆被推了開。

進來的是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步伐倉皇,神色凝重,來不及敲門便直直入內。

“咱們的股票是怎麽回事?”

“華叔。”林析叫了一聲,麵前這位同樣是建設的開山始祖,“你怎麽知道的?”

“我剛剛開完會,聽見下麵很多人說現在賣掉股票可以撈一大筆。我原本以為是股價上漲,還尋思著是好事,可是一查,發現這種增長很不尋常。”

林析點點頭:“李副總,已經把手上的股票賣了。”

華叔聽聞大驚:“老李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辦公室裏一時陷入肅穆的寂靜。

須臾,華叔才再次開了口:“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