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孽

第四十八章 心願

第四十八章 心願

他說的的確對她有幫助。

這一切都是個局,陸家的局和嶽子岩的局,還有所謂幕後黑手的局,其實都不過是些謀算別人登不得台麵的行徑。

嶽子岩將他所能說的全部事實娓娓道來。

“雖然那個號碼確實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不過那一日,我的確是進了派出所,並且為了掩你耳目假模假樣地問了警察。”

“他們告訴了你什麽?”

“他們說,這個案子結很久了,現在可能連當年的資料都找不到。原本我就想道了謝走人,可是那個警察又說了一句,為什麽現在這麽多人對這個案子感興趣,兩天前剛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來問過這件事。”

安如瑾的精神提了起來:“什麽女人?”

“我當時也很好奇,但是那個警察說他記不清了,隻所以記得這個事,是因為那個中年婦女打扮得很是雍容華貴引人眼球,而且一直神色匆匆,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

她急急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嶽子岩無奈擱下杯子,“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於是所有線索又變成了到此為止。

安如瑾緩緩離開了這家自己曾經供職的公司。

她覺著真是可怖,就連嶽子岩這樣一個本該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的人,都不知在什麽時刻,因為什麽契機,被莫名其妙地牽扯進了這場風波。如果和自己患難與共的都是另有所圖,那麽還有什麽人是幹幹淨淨的。

安如瑾想自己並不恨他,甚至不怪他,別人毒和惡,可是自個兒又是什麽好東西呢。利益拉扯的人與人也許就是這樣,來回的算計和毒害,最後竟不知,往死裏折騰的,究竟是別人還是自己。

華燈初上,安如瑾在身心俱疲的追查之中,渴望起一絲簡單的生活,並覺著陸雲開現在應該也是如此。

炒鍋中的土豆漸漸變了顏色,安如瑾於是熄上火。

門在此時伴隨著灶爐開關的聲響被推開。

她從廚房裏探出頭:“回來了?”

剛踏進家門一隻腳的陸雲開卻是一愣,他以為她和自己一樣,頹唐,疑慮,不知所措,但是她沒有。隻是他不知道,現在的安如瑾隻不過是因為經不起思考,受不住推敲。

“咖啡粉我把裝進壁櫥的盒子裏了,原來的那個收納箱容易受潮。”她說著家常便飯一樣普通而平淡的話,“你要是懶得泡,冰箱裏也有聽裝的。”

“我不渴。”陸雲開說,然後他換下鞋,“別燒飯了,出去吃吧。”

“我都快做好了。”

“你燒得難吃死。”

她驀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安如瑾恍惚之間有一種頗為美好的錯覺,似乎過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現在隻是一對小夫妻為了一頓晚餐俗氣卻溫馨的小吵小鬧。

“有本事你燒。”

“我不燒。”陸雲開果斷地拒絕,“我那手藝自己吃不要緊,讓你吃我可舍不得。”

她於是扭頭一笑。

“走吧。”他扶著牆把剛剛換好的拖鞋又踢了回去,“你想吃什麽?”

“你得請我,我現在失業了。”

“那你親我一口我就考慮一下。”一隻腳踏出門外的陸雲開把身子探了回來,“你能不能快點!”

陸雲開在車上對著副駕駛的安如瑾又問了一遍:“你想吃什麽?”

她側著頭看他:“什麽都行,反正我今天胃口挺好的。”

“我也挺好的。”

他想也許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明明兩個人都知道現在暗潮洶湧的局勢和環境,卻都對不得不麵對的現實諱莫如深。陸雲開並不知道她到底胃口好不好,但是就算是欺騙,這個謊言也真的可以讓他的胃口稍微好一些。

“你說,一般一對夫妻不想做飯的時候,會吃什麽?”

安如瑾一愣,然後直起身子:“以前我哥哥嫂子喜歡帶小齊去吃冰淇淋。”

“我們又沒有孩子。”

“也是。”她悻悻地聳了聳肩,“要不你就湊合湊合,把我當孩子吧。”

“這個主意不錯。”他正兒八經地看向她,一臉平淡地說了一句,“叫爸爸。”

然後安如瑾直接上了手,狠狠反手撣了他一巴掌。

“叫你一臉的爸爸!”

他們都不知道,一般一對夫妻百無聊賴的時候是不是這樣開玩笑的,但是最幸福的莫過於雲裏霧裏的兩個人一起稀裏糊塗地樂在其中。

那一晚的北京城美得誇張。

她看見了萬家燈火都遮掩不住的繁星滿天,看見了萌芽的春日千呼萬喚始出來,看見了陸雲開,他好看的側臉,他細微的胡茬,他平整的襯衫領,這些在她眼中,就像是渾圓的太陽,發著光燒著或,幾乎要灼破了這半晌的夜。

陸雲開和安如瑾一起啃一個冰淇淋球,一起咬一根橘色吸管,一起放一隻孔明燈,然後眼睜睜地看見它墜入麵前冰涼的湖麵。

“它是不是隕落了?”她巴巴地問。

然後陸雲開果決地點了點頭:“是。”

“真可惜。”

“無所謂。”陸雲開卻故作瀟灑地聳了聳肩,“這個願望實現不了就算了,反正我是瞎許的。”

她好奇:“你許了什麽願?”

“你先說。”

安如瑾於是擺出一副不說算的神色,嫌棄地扭過頭,繼續舔起從他手中奪下的冰淇淋球。

“我倒是真挺想知道你的願望。”陸雲開死皮賴臉地跟在身後,“不都說夫妻間沒有秘密麽?”

“那也得你先坦誠以待。”

“好吧。”他無奈,“我許的願望是,這次的事情不要那麽快過去,因為我很享受和你一起為了同一個目的拚命的感覺,生活在一起的兩個人,就是該這樣患難與共才對。”

那是他們見麵後第一句談起這件事情的話語。

自然而然,順理成章,沒有那麽棘手,也沒有那麽殘酷。好像真的隻要共患難就可以輕易的解決。

“如果這件事真的一直過不去怎麽辦?”

“不會吧。”陸雲開一副大大咧咧不相信的表情看向她,然後輕輕地笑著,“那要真過不去也沒辦法,你就在我這條賊船上陪我大風大浪吧。”

“盡貧嘴。”安如瑾不屑地避開他的目光。

“我是認真的,如果這個坎一直過不去,我們就一起去麵對它造成的惡果。”

她深吸一口氣。

側過頭又是陸雲開故作悠然的嘻嘻哈哈。

“你那邊現在查的怎麽樣了?”

“我覺著手上的線索亂而雜,它們之間看似沒有關係,卻又好像被一條隱形的線拉著。”他慢慢沉下不羈的笑意,“可是我實在不知道這條線是什麽。”

她點點頭,繼而道:“我倒是聽說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線索的事情。你印象裏有沒有什麽五十出頭,打扮華貴的中年婦女?”

他思忖了一會兒,然後搖頭:“我一時想不起,怎麽了?”

“這個人也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安如瑾頓了頓,複言,“不過,或許她也是齊董的人罷了。”

“這樣啊。”

又是沉默。

冬日的金屬欄杆冰冷卻沁心,胳膊下是嚴寒,身側卻是旭陽。

陸雲開輕輕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胳膊肘:“對了。”

“嗯?”

“你還沒說你剛才許得願是什麽。”

“心願。“她故作神秘地拖長了尾音,“我許得願望是,我希望這件事快點過去,別再讓我們之間的好日子像是苟且偷生,過一日少一日。”

這樣的日子終究是過一日少一日的。

或者說獨一無二,過完就再也無法重複。

第二天,從長計議後又要認真麵對。

臨江的總經理辦公室內。

“齊董的條件是,三天之內,查清楚三年前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眉頭深蹙,“否則,他會以天齊董事長的身份給臨江壓力,讓你和許知晴在原定的日子,也就是三天後,如期舉行婚禮。”

陸雲開深深吸了一口氣,卻仿佛把壓力和窒礙都梗進了喉頭,愈發沉鬱起來。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說。

她很喜歡這句話,他沒有考慮齊之雄口中的後果,他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安如瑾點點頭,低聲道:“三天,三天,三年沒查出來的事情,三天能做什麽嗬。”

“沒事。”陸雲開緩緩踱步至她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身子,溫柔地拉近自己懷裏,“會好起來的。”

“真的?”

“嗯。”他點頭,“對了,還有林析那邊。”

安如瑾聽得心一梗。

“果不其然,齊董收手之後建設的股票跌的很厲害。”他說,“不過你放心,那些被大量拋售的股票我已經買回來了,這樣下去,短時間之內建設地產的股價應該就可以再平穩下來,回歸原價。至於現在我手上的這些股票,我已經都轉到了你名下,怎麽處理,你自己決定。”

他其實很知道她會怎麽處理,安如瑾滿懷著複雜的欣喜和訝異凝視著他,許久才顫著嗓子開了口:“謝謝你。”

“別和我說這個。”陸雲開說完又是一笑,“不過,說‘謝謝你’,的確要比‘對不起’好聽。”

“那我還有一句。”

“嗯?”

她踮起腳,湊至他的耳邊,一字一頓:“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