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衝突 第一節
第三十四章 衝突 第一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聖孫武子在孫子兵法開頭的這段開篇明義的軍事理論闡述，陳無咎一直都深深記在心中，卻不曾料想自己真的有朝一日會坐到這個戰爭決策者的位置上，也唯有到了此時，陳無咎才明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和那種深沉的宿命感。
孫武子他老人家講得明白，打仗從不是兒戲，也跟個人意願無關，隻要開戰，結果是要麽死，要麽活，反正一個不小心就會完蛋，所以一定要萬分謹慎的抉擇。
兵凶戰危！凡是戰爭，無論規模大小，雙方的實力對比相差多少，也不存在某一方百分之百穩贏的說法。
隨時可能有無法事先預知的意外因素，在戰爭過程中突然出現，如何正確應對有利或不利的變化，始終成為考驗一支軍隊上到統帥下到士兵所有參與者的試金石。
比起長老會發起的聲勢浩大的貴族聯軍，東阿拉德的武裝力量要薄弱得多，但是考量到作為守備方具有地利優勢，以及以逸待勞的戰術優勢和後勤補給方麵的便利，綜合因素再次將戰爭的雙方拉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
這場戰爭的勝負，仍舊是五五開，所以取勝的關鍵就要看雙方臨陣指揮是否得當了。
抽時間從煩瑣的文牘中解脫出來，連每一塊石頭都沒放過的陳無咎認真驗收了這座扼守東阿拉德門戶的石頭城堡。
在確信城堡完全具備了設計圖上預定的各種功用，陳無咎頓時感到安心了不少。
在地球上的陳無咎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縱然平日裏愛好軍事與曆史，閱讀過大量前人撰述的軍事理論與戰例分析著作，而且對各種即時戰略和策略戰棋類遊戲也頗為下過一番功夫鑽研，但那終歸屬於紙上談兵的範疇。
現下真的要陳無咎去指揮一支冷兵器時代的軍隊與人數數倍於己方的強大敵人周旋鏖戰，他還是感覺心中沒底。
莫非出身軍人世家的趙括同學讀過的兵書戰冊還少嗎？初次上陣還不是照樣被秦軍老奸巨猾的名將白起，跟隱身在他背後那個同樣厚顏無恥的秦王給算計得死死的，殞命長平，最後還落下一個誌大才疏的惡名。
唉！危險啊！趁著沒有旁人注意的時候，陳無咎歎了一口氣。
現在連這種人類本能的情緒反應，陳無咎都不能輕易表露出來，被人懷疑畏敵如鼠倒也罷了，萬一傳揚出去動搖自家的軍心士氣，那這一仗就大可不必打了。
兵家大忌就是外行指揮內行，對於分析戰略走向，謀劃迎敵策略這些東西，陳無咎自問尚有幾分把握，隻是臨陣指揮部隊，這玩意可不是光靠看看書本就能學會的。
思來想去，陳無咎決定自動放棄作為最高指揮的權力，將本次作戰的軍事指揮權下放給以夏洛特為首的巴納爾、格菲爾、霍恩等職業軍人。
理清頭緒之後，陳無咎召集了手下的這些軍事骨幹，宣布了他的這個決定。
對於陳無咎的想法，夏洛特等人倒也沒覺得多奇怪，許多世襲貴族本身根本不懂軍事，他們上了戰場也就是個純粹的看客角色，真正指揮作戰的將領還要顧慮他們這些靶子的人身安全，因此陳無咎的決定雖在眾人的預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東阿拉德上下一心忙碌著備戰的時候，他們的對手卻碰到了一點不大不小的麻煩，受此影響聯軍進軍東阿拉德的時間都不得不延遲了數日。
本次的討伐作戰，以封邑臨近東阿拉德的奧拉迪亞伯爵家出力最大，不僅是出人出錢的數量最多，而且整個聯軍的後勤供應也幾乎全部壓在奧拉迪亞家族的身上，對於這次討伐戰，陳無咎的這位好鄰居可謂是不惜血本。
故此，奧拉迪亞家族的上上下下一致認為，理應由奧拉迪亞家族現任的家主迪諾裏.奧拉迪亞伯爵出任聯軍統帥一職。
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奧拉迪亞家族的人固然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十分合情合理，可是別人就不一定這麽想。
受命前來參加聯軍的貴族中有兩家是世襲的侯爵家族，他們的勢力當然是在侯爵這一等級中比較差勁的，不過出於貴族特有的那種矜持，代表兩位侯爵家的將領無法讚同由一個小伯爵來指揮這支長老會授權組成的聯軍，於是奧拉迪亞城外的軍營裏，氣氛便開始有些不對頭了。
大人物們姑且要保持貴族風度，手下人就無需這麽謹慎了，聯軍內部隨即開始了一場針鋒相對的行動。
於是，這場無謂的爭吵迅速升級為大打出手的全武行，等到聯軍內部好不容易達成妥協，慢吞吞地出兵的時候，東阿拉德的人們已然快要等得望眼欲穿了。
早早拉開架勢準備迎敵的陳無咎得知聯軍行動遲緩的原因，險些當場氣歪了鼻子，不由得心中暗罵這些家夥根本不是成大事的材料。
不過這樣也好，對手越是膿包無用，陳無咎就越高興，這意味著戰爭的天平正在朝著己方傾斜。
當這支貴族聯軍開始邁著沉重的步伐啟程東進之時，作為戰爭第一線的城堡在正式落成後被它的主人巴納爾騎士命名為豪薩爾堡。
這是以城堡主人騎士巴納爾的曾祖父名字命名的，同時由陳無咎主持在新城堡落成典禮上一道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儀式鼓舞己方的士氣。
望著排列整齊的步兵和騎兵縱隊穿過城堡前方夯實的大片空地，陳無咎和身旁的幾名騎士打趣說道：“各位現在也都有了自己的家，是不是也該幫空蕩蕩的城堡找一位，或者幾位女主人了？”從利波瓦鎮趕來參加閱兵的夏洛特披掛整齊一副整裝待發的架勢，聞言笑道：“維德大人，我和巴納爾、格菲爾倒是不著急，不過霍恩先生恐怕很快就要請您為他主持婚禮了！”哦！想不到笨鳥先飛，向來沉默寡言的霍恩居然頭一個找到了心上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在起初的驚詫過後，陳無咎哈哈大笑起來，拍著老臉通紅的霍恩的肩膀說道：“哈哈哈哈，放心吧！等打贏了這一仗，我親自為你主持婚禮，還附帶有神秘禮物一份。”
閱兵式過後，陳無咎把領地內的頭麵人物召集到一塊，這是戰前的最後一次動員會，需要陳無咎做的就是把那些不該他管的事情交托到負責人手中。
站直身體的陳無咎將目光依次掃過四位騎士和彼得洛夫、哈桑老爹等人，最後緩緩停在了精靈牧師蘇菲那略帶幾分稚氣的麵龐上。
聯想到精靈女孩背負著巨大仇恨的姐姐朵絲蒂拉，陳無咎平順的呼吸沉重了許多。
稍稍停頓了片刻，穩定過情緒，陳無咎開口說道：“這段時間通過大家的協作，領地內的民眾都已經疏散到了安全地帶，諸位辛苦了。
蘇菲小姐，我希望確保每一個人都能遵守法律和秩序，不希望見到有人因勾結外敵而上絞架，監督領民活動的事情就交給您全權來處理。”
這邊陳無咎還沒講完，一名偵察兵飛一樣地衝入會議廳，氣喘籲籲地說道：“領主大人，我們偵察到聯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迫近邊界，大軍距離城堡還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陳無咎揮手示意偵察兵退下，隨即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各位與會者的身上，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論及領軍作戰我自是不如諸位騎士內行，管理領民也沒有哈桑老爹和蘇菲小姐這樣的威望可以服眾，但是我有一顆赤誠之心，願意與諸位一同為東阿拉德的繁榮而努力。
今天敵軍已經兵臨城下，下麵的事情就要拜托各位各司其職同心同德地去麵對危局，我在這裏先謝謝諸位了。”
“準備倒油！”隨著負責西麵城牆指揮的絡腮胡子步兵小隊長一聲嘶啞的吼叫，沿著城牆一字排開的十多口大油鍋一齊被士兵們奮力翹起一端，頓時沸騰的滾油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城牆底下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伴隨著一股油炸食品特有的香味散溢開來。
昔日陳無咎在設計這座扼守東阿拉德大門的城堡上麵額外花了不少心思，新添置的守城設備數量亦是最多，許多武器都是來自陳無咎記憶中的古代中國。
有得必有失，不僅是士兵們不熟悉這些效能全新的重型防禦武器難以發揮出它們理想的作戰效果，一線的指揮官也失去了對各種武器攻擊間隔尺度的準確把握，結果豪薩爾城堡雖然十分堅固，且防禦體係嚴密，卻因失之於太新的緣故，居然被敵人輕易迫近到了城下。
豪薩爾城堡高達十二米高的外層城牆，厚度要超過八米，加固過的城門在吊橋升起後幾乎是無法強攻得手的。
貴族聯軍雖然在付出很大傷亡代價之後填平了兩道壕溝，將趕製的衝車、雲梯等攻城武器推到了城下。
可這些粗製濫造的武器卻很難威脅到準備充分的守備方，打不開城牆的保護，聯軍也無從發揮在兵力和騎兵兩方麵的優勢，戰鬥的局麵迅速進入了僵持拉鋸階段。
目前留在豪薩爾城堡指揮戰鬥僅有騎士巴納爾一人，駐守城堡的守軍全部是步兵和弓箭手，總人數是一千二百人，他們接到的任務是讓敵人付出最大的傷亡代價。
日前得知敵軍迫近的消息後，陳無咎和其他重要人物都撤退到了二線地區的索倫堡，東阿拉德的騎兵部隊也集中到了這裏。
按照陳無咎與夏洛特等人議定的對敵策略，必須等待聯軍在堅城下消耗掉相當數量的士氣與兵力之後，才能尋找一個最佳的時機投入生力軍，爭取一舉打垮聯軍部隊，徹底解除外來的軍事威脅。
對於家底單薄的陳無咎來說，即使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也是不能接受的，那就等於輸了，必須完勝這支敵軍才能保存下實力麵對接下來的考驗，大把的好戲還在後頭啊！陳無咎望著西方殘陽如血的景象，遙想著血腥的殺戮戰場正在出神之際，煉金術士謝拉德.拉斐爾急匆匆地來到他身邊，說道：“閣下，那些東西已經全部送來了。”
回過神來的陳無咎拉住謝拉德的手臂，說道：“帶我去瞧瞧。”
停在附近的兩輛馬車上用大量稻草小心包裹好的一個個梨形的瓶子，全部盛滿了金黃色的油狀**，看上去就像是豐收的果實一般誘人。
陳無咎伸手抓起一個瓶子打算仔細看個究竟，旁邊的謝拉德趕忙出言提醒，說道：“您要小心，猛烈的碰撞或是明火都會引起爆炸。”
陳無咎點點頭，將瓶子輕輕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拍拍手說道：“幹得不錯，質量不會有問題吧？”談到自己的專業，謝拉德十分自負地笑了起來，說道：“用力投擲後發生爆炸絕對沒問題，隻要那些傻瓜大兵沒在這之前把自己炸上天，就肯定不會出現差錯。”
陳無咎讚許地拍了拍煉金術士的肩膀，說道：“很好，你先去休息吧！來人，送拉斐爾先生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叫人隨便打攪他。”
安頓好了謝拉德，陳無咎將夏洛特等人找來，向他們介紹了這個構思已久的輕騎突襲，利用爆炸藥打擊聯軍的夜襲計劃。
正當陳無咎充滿自信地講述了整個的設想之後，滿心以為大家一定會支持的時候。
不料聽罷陳無咎闡述的計劃內容，眾人交換過眼色，身為四位騎士之首的夏洛特首先站了出來，說道：“抱歉，維德大人，我不得不反對您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