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

第十三章 波紋 第二節

第十三章 波紋 第二節色雷斯王國北方省首府蒙塔納“蒙塔納的烤羊排滋味真是地道!陳,別光顧著欣賞美女,你多少也吃點,這羊排一涼,味道就不大好了。”

次大陸上的大國、強國多數在北方和西方,而氣候宜人的亞速爾海沿岸國家雖然物產豐富,卻不知是否因為自然條件太過優越,大多民風綿軟,連像樣的戰士都找不出幾個。

可是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之中,活躍在亞速爾海北部地區嗜血強悍的海盜卻比風暴洋裏麵的沙丁魚還要多,這些海盜終日遊弋在亞速爾海北部的航線上劫掠商船,絲毫看不出半點綿軟的成分。

在平安進入色雷斯王國境內以後,老馬識途的阿利斯帶領著陳無咎在蒙塔納城裏轉悠了半天,確信沒有人跟蹤,他們這才找了一個地點偏僻的旅館住下。

安頓好了行裝,兩個人便溜出來找東西吃。

慣於享受生活樂趣的阿利斯,特地叫上了兩客本地著名的美食烤羊排開始大快朵頤。

而同桌進餐的陳無咎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直勾勾的雙眼一直注視著窗外的街道,因此阿利斯以為他是在欣賞街上的美女。

阿利斯猜得沒錯,陳無咎的目光的確是在一位美女身上來回打轉,隻是目不轉睛的原因與阿利斯猜想的有所不同就是了。

收回了目光,陳無咎埋頭思考的思考時候,不禁皺起眉頭,說道:“阿利斯,你看這位排場很大的小姐是貴族嗎?我感覺她的那種氣質更像是一位驕傲的將軍!”側過身子朝窗外瞥了一眼,阿利斯微笑著說道:“看旗幟上的徽記,那位小姐應該是公平者提爾的牧師,而且她似乎很強大呢!離開這麽遠的距離我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神力波動,真是個厲害的女人呢!”陳無咎停頓了一下,從自己的腦海裏提取自己學習過的有關神明的知識。

專注於奧術研究的古代魔法王國法師們對於依賴神明賜予力量的神術者,也就是今天的牧師們嚴重缺乏好感,因此魔法王國留下的相關記錄略顯簡略。

強大的魔導士們對神明的無視態度著實讓陳無咎多花了不少力氣挖掘記憶深處,好歹想起了這位與他的生活***基本不搭界的神明。

“崇拜嚴厲之顎提爾!那麽,這位牧師小姐應當是屬於守序善良陣營了?”放下餐具的阿利斯優雅地用餐巾擦拭自己的嘴唇,然後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難道你認為素來以頑固不化而著稱的公平者會容忍自己的牧師不屬於守序善良陣營嗎?”了解到現實情況的陳無咎沉思了一會,說道:“阿利斯,你的王子身份不會一點用都沒有吧?能否設法和某個神殿商量一下,最好能收買他們為你提供安全庇護,相信為了保存自己兒子的性命,你的父親大人不會吝惜付出點好處給神殿。”

對任何一位神明,甚至寄居在他項墜中的菲露莉,陳無咎都沒有一絲崇拜的想法,當然畏懼提防心理多少是會有一些的。

實際上,除了自己之外,陳無咎無法全心全意地信任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非人類的智慧體。

在陳無咎眼中,他們所能代表的隻是某種利益或者威脅,就比如眼前的同伴阿利斯,如果命中注定他會死,陳無咎也決不會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去拯救他。

現在陳無咎之所以這麽賣力,隻是因為他直覺判斷幫助阿利斯能夠在未來給他帶來巨大利益。

假如隻剩下風險,而剝離掉可預期的收益,陳無咎會立刻抽身,一邊保證自己的安全。

對於陳無咎,沒有了將來就沒有一切,回到自己家園的最後一線希望也就隨之破滅,這個代價陳無咎付不起。

至於這個世界,無論它是好與壞,始終都不是屬於陳無咎的。

換言之,在陳無咎眼中,所有世事繁華凋零興衰變幻,除去一己之身,其他一切都是可以舍棄掉的身外之物。

拔一毛而利天下,吾所不為也!目前的陳無咎雖然做不到這麽極端功利主義,但基本的方向並沒有本質區別,他對一切變數考量的評估都要以自身利益考量為基礎。

“哼哼,你還真是個冷酷而又自私自利的人呢!”菲露莉宛如妙齡少女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陳無咎腦海中響起,自從被陳無咎調侃過之後,不知出於什麽想法,菲露莉幹脆把聲音變幻成了少女的清甜音色。

作為雙方合作協議的一部分,陳無咎可以和這位來路不明的神明進行精神溝通,前提是他願意接收對方的信息。

人類的心念反應遠比脫口而出的語言迅捷得多,陳無咎幾乎在同一時間就鎖定了菲露莉的所在,說道:“別太得意,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

也許是在揣摩陳無咎的想法,遲疑片刻以後,菲露莉回答說道:“提問可以,不過是否要回答你,這要看我的心情而定!”加速運轉精神力推導前因後果的陳無咎逐漸與外界的時間發生脫節,這樣他與遠在另一個位麵的菲露莉溝通起來也更方便,維係這種精神聯係付出的代價可不是一般的大。

陳無咎考慮一下提問的順序,說道:“首先,我發覺這個世界有許多東西和我生活的那個世界存在著聯係,尤其是這些熟悉的職業、種族、法術,以及包括你在內的神明體係,為什麽和那套DND係統如此相似?別告訴這都是巧合,請你老實回答。”

大約這個問題顯得很簡單,菲露莉很快給出了答案,她語氣輕鬆說道:“沒錯,你的世界相對於這個複雜的世界要簡單得多,可又複雜得多。

已知最強大的神也很難滲透到你生活的那個世界,似乎有種力量在排斥神力的存在,或者你的世界隻是一個創世神專門給人類種族生存的世界。

解釋那個DND係統的存在就容易多了,你的世界曾經有些人來過這裏生活,他們回去後留下的各種資料和圖畫被生活在他們以後時代的人類得到,崇拜科學的人類哪裏會相信呢!不是給當作神話,就是變成奇幻故事,如果加上一點想象力,DND綜合起來看,和這個世界也應該有七、八分相似了。

我得承認,時常某些神會試探著朝你的世界進發,希望拓展領域去,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的範例。

作為這個野心勃勃計劃的副產品,你的世界裏有很多瘋子和天才都不自覺地完善著這個體係。”

果然如此,陳無咎將自己劇烈的心理變化掩飾得天衣無縫,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然後說道:“隱藏在現實背後的東西真不少啊!你的意思是說,我所在的世界排斥神的力量,那這個包含著你神力的項墜怎麽會到我的手裏?”陳無咎的第二個問題,菲露莉回答得很幹脆,爽快地說道:“關於這個老實說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用於空間試驗的物品會流落到你的世界,要知道神的能力雖大,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何況我隻是個弱小的神。”

既然問不出底細,陳無咎便索性揭過這一頁,繼續提問說道:“那麽您是屬於什麽陣營的神呢?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吧!”菲露莉沒有回答,代之以一連串清脆的笑聲,那如清泉流淌過岩石一般的曼妙聲音讓陳無咎有些不知所措,停頓了片刻菲露莉說道:“現在這是個秘密,等到適當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知道的。

另外提醒你一件事,樓下那位小妹妹對你這麽長時間盯著人家不放的舉動似乎不大高興了,我的神使大人,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咦!聽到菲露莉幸災樂禍的警告,陳無咎將注意力轉移到現實中,發現自己已經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說來也是,一個大男人不錯眼珠死死盯著站在窗外的某個漂亮女人,無論旁人怎樣去善意揣測,恐怕也瞧不出他完全是出於無意。

而剛剛魂遊天外的陳無咎,眼下正是扮演這個不光彩角色的主人公。

四周幾十雙帶著鄙夷和不屑的眼神正在他身上來回穿刺,就連阿利斯都張大了嘴巴,似乎不能理解陳無咎怎麽會做出如此沒品的事情來。

至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如果凶惡的眼神也能用來殺人,觸犯眾怒的陳無咎現在必定是屍骨無存。

一個身材魁梧象狗熊一樣健壯的大個子走了過來,他那一身盔甲是重量最大的全身板甲,在防禦力驚人的同時,重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負荷的,看來這家夥是一個純粹力量型的戰士。

這位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壯漢走到陳無咎的麵前,將體積跟海碗大小仿佛的拳頭惡狠狠地砸在陳無咎的桌子上,憤怒地吼叫道:“你這家夥竟敢對露西亞小姐無禮,識相的話馬上給我道歉,否則老子就讓你嚐嚐拳頭的滋味。”

與菲露莉溝通消耗了不少精神力的陳無咎無心和人口角,他抬起頭,用冰冷地目光看了看眼前的壯漢,語調毫無變化地說道:“我不懂你在講什麽,憑什麽要我道歉?給我閃開!”本已怒火中燒的神殿眾人,聽到陳無咎的回答更是火冒三丈,當下便有十幾個佩帶刀劍的家夥朝著陳無咎走來,皆是一臉的凶相。

知道對方勢力如何龐大的阿利斯見事態發展不妙,趕緊貼近陳無咎,低聲說道:“這些人都是侍奉提爾神殿的武士,你不要和他們硬頂,道個歉就沒事了。”

對於阿利斯的忠告,陳無咎表現得十分淡然,緩緩地說道:“沒人可以支配我的行為,哪怕他是神明!”講完這句話站起身的陳無咎雙眼中流動著名為瘋狂的情緒,一個以理性指導自身行為的人一旦瘋狂起來,比任何一個令人令人生畏的瘋子都要可怕上十倍,因為他將做出更具破壞性的舉動。

“心靈震撼!”老調重彈的陳無咎一出手又是使出“心靈震撼”這一招,十分缺乏創意,但是作為他對手的人,恐怕就沒有閑暇考慮這個問題了。

從陳無咎身上迸發出的那股白色光輝象是一柄掄圓了的巨大鐵錘,重重地敲在房間中每一個人的胸口上。

這是陳無咎凝結精神力進行的純粹精神打擊,無法依靠自身意誌力克服這種非物質攻擊的人都會遭受巨大傷害。

當然這一招對於地元素那樣沒有心靈的家夥不起作用,而被攻擊一方的物理防禦也將無效化。

在同一時間,提爾神殿的武士們身體一齊劇烈顫抖起來,武士和戰士一樣,他們都不是專修精神力的法師,無法通過強化自身意誌豁免“心靈震撼”帶來的傷害,在場的武士們在陳無咎的首輪攻擊中,無一例外地全都受了傷。

需要陳無咎付出剩餘生命三分之一作為交換條件取得的卷軸可不止是區區一個魔藥學那麽可憐。

魔藥學隻是適合於陳無咎初入門的階梯,隨著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加深,陳無咎從禁忌卷軸發掘出了“心靈秘術”。

這是源自於人類心靈的巨大力量,甚至無需借助任何外力,最終便可以自身力量抗衡一切外力的恐怖秘術。

有得必有失,越強大的力量帶來的副作用也就越強。

修習“心靈秘術”的要求苛刻,要求修煉者時刻保持堅定的心態,無論己身行事善惡都不可以影響到心靈穩定。

換言之,絕對不能動搖對自己的信心,這是修習“心靈秘術”的基礎,沒有這個先決條件,其他的都不必談了。

剛才陳無咎在突然間了解到太多內情以後,心緒波動難免加劇,加上這些人前來撩撥時引發的怒火,於是陳無咎心中存蓄的精神力就此找到了宣泄的途徑,將多餘的部分轉嫁到其他人身上。

在場眾人全都愣住了,在一座擁有大量信奉提爾信徒的城市中居然有人敢於明目張膽地攻擊神殿武士,這實在不是一個能令人理解的行為。

幸免於難的阿利斯急忙抓起遭到精神力反噬導致身體僵硬無法行動的陳無咎,一道衝出餐館大門落荒而逃。

兩個小時後,在甩脫了追兵,阿利斯和陳無咎回到了棲身的小旅館。

滿頭大汗的阿利斯瞪了陳無咎一眼,沒說話就去洗澡了。

自知惹了無謂的麻煩,陳無咎也顯得垂頭喪氣,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一時衝動做錯了事情不要緊,陳無咎冷靜下來分析過自己的行動,認為不會碰到太大麻煩,隻是今後必須引以為戒。

一旦人習慣了這種通過單純暴力宣泄情緒的方式,就會變成一個象長期吸毒的癮君子那樣,無法自製的人,那是陳無咎不希望看到的結果,控製心靈的平衡,這是“心靈秘術”的起碼要求。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陳無咎靜下心來繼續自己每天例行的工作,忙著繪製地圖,以及記錄旅行見聞的筆記。

深夜,躺在**遲遲不能入睡的陳無咎睜著雙眼仰望繪有風景圖畫的天花板。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陳無咎的思維也便進入活躍狀態,此時心無旁騖的他就會將近期發生的事件一一進行解析,效果遠比白天匆忙判定來得好。

“菲露莉,我知道你在窺視我的行為,不要掩飾了,出來吧!有些事情我很想和你聊一聊。”

麵無表情的陳無咎淡然地講出了這番話,似乎不是在和另一個人交流,而是簡單地自言自語。

“你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麽?”果然,正如陳無咎所言,菲露莉立刻回複了他的問話,足見陳無咎的推測沒錯,處在另一位麵的菲露莉時刻都在關注著他的行動。

“今天發生的事情中,你撩撥我情緒的事該怎麽算?”陳無咎平鋪直述地問話沒有夾雜半點情緒,就像是討論一個陌生人的情況。

麵對陳無咎的指責,菲露莉陷入了沉默,許久以後她才幽幽地說道:“我承認的確有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不過如何行動的決定權仍然握在你手中,隨便推卸自己責任可不是一個強者的作風。”

嗯!陳無咎闔上雙眼,靜靜感受著周圍的靜寂,然後說道:“是的!動手是我的決定,但是你這種做法的目的何在?我不想被當成一枚棋子戲耍,無論你多麽強大,對於我個人來說,仍然有很多方法抗拒你的力量所以,我要求知道你的計劃,或者說得再直接一點,介紹一下你打算從我身上牟取什麽好處。”

曾經在現身以前長時間觀察過陳無咎行為模式的菲露莉並沒感覺意外,事實上正相反,她一直都在等著陳無咎來提出這個問題。

請將不如激將,現在無論談論多麽冷酷無情的話題也無所謂,因為這是陳無咎自己提出的要求。

“好吧!你知道得越多,距離單純的快樂也就越遙遠,不過我是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的。

作為神存在的我曾一度被排擠出這個位麵,現在我恢複了一些力量,所以我想要拿回曾經屬於我的一切,當然,那些取得了優勢地位的神決不會將我想得到的東西拱手相讓,於是我選擇了你,因為我知道你可以帶給我榮耀與勝利。”

陳無咎咀嚼著菲露莉話語中的含義,微微點頭,說道:“請繼續說下去。”

大約是沒有機會與人傾訴這些藏在心底的秘密,菲露莉很坦然地繼續著這個話題,說道:“你懂得陣營的真實含義嗎?恐怕沒有。

守序是遵守某種秩序,而邪惡則代表著你不會介意使用何種手段去維護自己的利益,你所代表的秩序將無可避免的會與這個世界原有秩序相衝突。

秩序與秩序的每一次衝突都會削弱我那些對手們的實力,減少他們的信徒,摧毀他們存在的基礎,直到使我的力量再次重新回到這個位麵。

你可以不象那些凡人般信仰我,膜拜我,我們其實隻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而已。”

重新睜開雙眼望著天花板上的圖畫,陳無咎說道:“拿什麽保證你不會過河拆橋呢?信用嗎?抑或是人格?”陳無咎的耳畔響起菲露莉銀鈴似的笑聲,不禁皺起眉頭,喜怒無常的對手往往比陰險深沉的家夥更難把握行為規律,看來這位神明很不好對付。

“沒有保證,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與我合作,穿越位麵的旅行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承受的事情,你除了相信我之外,別無選擇。

你是我的利劍,你是我的盾牌,你要為我去奮戰,這就是你存在的價值。”

細細品味著菲露莉話語中的信息,在腦海中來回反覆琢磨,陳無咎默不做聲,缺乏籌碼可以自由支配的前提下,沉默就是自保的最好選擇。

幸好菲露莉就繼續了這個話題,說道:“現在你仍然非常脆弱,我可不希望自己精心挑選的種子還沒有萌芽之前就變成鳥兒的飼料。

聽一下我的建議,去洛桑吧!你應當首先成為一名卓越的法師,去探索這個世界的奧秘,我們還有很充裕的時間進行準備,戰爭依然遙遠。

好了,我感覺累了,再見吧!我的乖孩子。”

陳無咎感應到菲露莉切斷了聯係,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閉緊了雙眼。

煩亂的心緒,陳無咎腦海中閃現著一幅一幅的畫麵,孩提時與夥伴玩耍,深夜挑燈夜讀易經,陳無咎將自己短暫的二十年人生濃縮成一個個片段串聯起來,突然他在這些畫麵中發現了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宿命!宿命到底是什麽東西?難道我生來就是為了某個虛無飄渺的目標而存在的嗎?這個問題沒有答案,陳無咎一直都在追尋著這個無解迷題的謎底,宿命的論斷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生命。

“不管我為何而存在,都不能輕言放棄,我生命存在的意義是證明自我!”掙紮著從紛亂的思緒中扯出一條主線,陳無咎默默地握緊了右手,既然一切都是未知,那就讓我自己來掌握命運的走向吧!至於那些神明我不相信以我的力量和智慧都無法擺脫神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