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

第四十四章 神山 第一節

第四十四章 神山 第一節神山黑巫薩滿神聖祭壇粗大原木壘砌而成的大廳裏空空蕩蕩,四下寂靜無聲,唯有大廳中央兼有祭祀功用的火塘裏,那燃燒的榛木和榛果偶爾發出一陣清脆的劈啪聲。

在大廳的角落,一個駝背老人的身影背對著大門,安閑地盤坐在一張整塊熊皮製成的地毯上。

老者的手中拿著一根竹筒,伴著陣陣呼嚕呼嚕地水聲,頭頂不時竄起一股淡淡的青煙。

忽然,大廳外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響起,一名臉上刺有形似老虎紋樣刺青圖案的中年男人邁步踏入象徵著黑巫薩滿信仰核心的這座大廳。

一進門,中年男人目光環顧四座,發現了目標人物後,隨即大步流星來到駝背老者跟前,恭謹地彎腰施禮,說道:“大薩滿,烏魯那小子真的要對您下毒手了!”聽到中年男人的話,駝背老者隻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叭嗒叭嗒地抽著水煙,似乎對這個驚天的大陰謀完全不感興趣。

論說中年男人亦是久居上位的超卓人物,但是在駝背老者的麵前,他終究還是個小字輩,見狀中年男人隻得閉口不言,先行退後幾步,在一旁垂手肅立,等候大薩滿作出決定。

良久,駝背老者轉過身,平日裏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中,此時含著一股淚光,長長地歎息一聲,然後說道:“唉!罷了!罷了!趁我這把老骨頭還沒不中用,就讓我來教教小烏魯什麽叫做慎謀遠慮,做大事的人整天光想著靠一點小聰明來投機取巧是決然成不了大事的。

他老爹懂得這個道理,我本以為烏魯也該懂得才對,看來是我錯了。”

中年男人聞言大喜,正欲說點什麽,猛地一拍腦袋,說道:“大薩滿,這次烏魯透過沃瑪人招攬了一名北地人薩滿巫師,打算拿來做替罪羊,不過這個人的能耐似乎很不簡單。”

說到此處,駝背老者忽然瞪大了雙眼,神情疑惑地說道:“北地人薩滿,我二十年前去過一次北地,不過那裏剩下的森林薩滿一係都已經不成氣候了,莫非是我走訪得不夠細致?”主物質界的薩滿巫師從遠古時代傳承下來的體係已知的共有四支,菲洛那大陸上的黑巫薩滿是其一。

聚居在次大陸西北部草原和苔原地區的北地人,則傳承了森林薩滿一係,再有就是流傳於主大陸東方地區的高山薩滿和火焰薩滿,共同組成了龐大的薩滿巫術體係。

二十年前雄心勃勃的大薩滿在成功整合了馬裏王國之後,希望拉攏北地人的森林薩滿作為外援,雙方共同夾擊沃瑪王國,將整個菲洛那大陸變成薩滿教的自留地。

為了實現這個宏偉的目標,大薩滿拋下繁重的事務親自跑了一趟次大陸西北地區,結果卻十分令他失望。

北地人的大部分部落在捕奴隊和貴族私兵的夾擊下,幾近於土崩瓦解的狀態,同一時期森林薩滿中比較有實力的巫師也差不多都已經折損在了持續多年的軍事對抗當中。

彼時,森林薩滿根本無力外顧這尚且不說,就連與大薩滿交流一下各自的秘術互通有無,也已然成了一種奢望。

而今忽然聽聞森林薩滿居然尚有孑遺的菁英份子,怎能不叫大薩滿感到驚訝呢!低頭沉思了片刻,大薩滿又吸了一口水煙,說道:“嗯!你先下去安排吧!如果那個北地人到了,一定要先帶他來見我。”

作為大薩滿手下頭號執行者的中年男人滿心歡喜地答應一聲,轉身離開了大廳。

中年男人早已對哈桑二世感到不滿,實力雄厚的黑巫薩滿需要的隻是一個下手對付哈桑二世的命令。

可是既然大薩滿尚在,那這個命令就隻能由他來下,因此這個計劃才會一直拖延到現在。

隨著哈桑二世的圖謀漸漸浮出水麵,對內訌持保守態度的大薩滿也不得不選擇迎戰了。

中年男人離去後,空曠的大廳裏又隻剩下大薩滿一個人在呼嚕呼嚕地抽著水煙,他那雙深幽難測的眸子在煙霧繚繞間閃爍著莫名的精光大汗淋漓的陳無咎勉力登上一塊大岩石,手打涼棚眺望著前方。

盡管那些同行的馬裏人信誓旦旦地保證過,說從這塊形似獅子的巨石到神山不過一天的路程,天氣晴好時光憑肉眼便可窺見神山的真容。

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雲山霧罩的天氣讓陳無咎除了天際一片白茫茫的雲霧,其他什麽也沒瞧見。

等待了一會,見老天開眼的奇跡不會這麽容易出現,陳無咎這才悻悻然地從巨石上麵跳下來,重新爬上駝獸繼續趕路。

騎虎難下,這是陳無咎目下最好的心理寫照。

毫無疑問善於扮豬吃老虎的哈桑二世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梟雄之輩,看似慈眉善目的沃瑪大祭司亦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就連即將會麵的這位黑巫薩滿的首領大薩滿殿下據傳也不是徒有虛名的簡單人物。

兩大之間難為小,何況是一出異界版的三國誌,隻不過目下扮演赤壁之戰前下書人角色的人從那位倒黴催的蔣幹老兄,換成了他陳無咎陳某人而已。

試問象這樣一個跑龍套的小角色,生生地被三大巨頭夾在中間,前後左右皆是一片劍拔弩張的態勢,陳無咎麵臨的局麵又豈止是身不由己那麽簡單。

老實講,隨時陳無咎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正當滿腹心事的陳無咎精神恍惚之間,身側的一名馬裏人忽然用語速極快的馬裏土語大聲叫嚷起來,頓時整個隊伍亂成一鍋粥。

驚醒的陳無咎正待開口詢問緣由,不經意間的一抬眼卻望見一座赫然現身在眼前的巨大山峰。

縱是陳無咎見慣天下奇絕景色,乍見如斯龐然巨物居然眨眼功夫便出現在咫尺之間,也不由得呆立當場。

這座拔地而起的大山自半山腰以上全部為皚皚白雪覆蓋,在熱帶地區熾烈的陽光照射下,猶如一塊經過仔細琢磨刻麵的巨大鑽石般光芒四射,如此壯觀瑰麗的景色自是攝人心魄。

陳無咎呆呆地站了一會,終於回過神來,從地上拉起一名正在五體投地朝著大山參拜的馬裏人,迫不及待地說道:“這就是神山?”本來被人中途打斷參拜儀式就感到不滿的馬裏人,幹脆用一種看火星人般地目光不屑地瞧了一眼陳無咎,然後說道:“神山這樣雄偉的山峰,難道世界上還有第二個地方能見到嗎?”獲知正確答案的陳無咎伸手摸了摸自家下巴上新冒出的幾根胡須,沒吭聲,轉而用欣賞大自然傑作的眼光審視著這座有著黑巫薩滿核心祭壇存在的神山。

說起來陳無咎跟薩滿教的緣分著實不淺,他目前修習的遠古秘術中大約有半數都是來自於薩滿巫術的體係,說陳無咎是一名薩滿巫師倒也勉強算是靠譜。

這也難怪,崇拜自然萬物的薩滿教,天生具有一種分析事物本質與尊重自然界原有規律的傾向。

在主物質界眾多運用超自然力量的流派中,以崇尚萬物有靈論的薩滿教和陳無咎的本心最為接近,二者之間會有所共鳴,亦屬平常事。

與這些充滿了宗教熱誠的馬裏人不同,正在發愁下一步該怎樣走的陳無咎,讚歎了一下這座大山的雄偉神奇的景色之後,迅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麵。

關於本次跨國陰謀合作的某些內幕,心虛的陳無咎沒敢問,而一貫喜歡裝糊塗的哈桑二世更不會主動揭開底牌。

黑巫薩滿的大薩滿長得究竟是圓是扁,本領如何,陳無咎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此時眼看就要踏入龍潭虎穴,陳無咎的心裏正在打鼓。

也罷!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拚了!由於缺乏資料難以事先做出行動計劃,陳無咎也隻好抱著碰運氣的想法往前闖,反正安全的退路是絕對不存在的,事到如今也隻能一門心思往前走了。

看山跑死馬,從看到神山的位置到神山祭壇尚有老大一段距離,於是趁著路上的這段時間差,早有預謀的陳無咎設法從警惕心理有所鬆懈馬裏士兵哪裏旁敲側擊,套取到了一些黑巫薩滿的內部信息,當然話題首先的切入點,還是從這座巍峨的神山開始的。

與陳無咎同行的馬裏人在前麵的路程中非常謹慎小心,啟程前哈桑二世吩咐過他們不要和陳無咎說得太多,不過現在已經接近目的地。

作為人類共有的心理弱點之一,這些馬裏人在提防心理消退之餘,終於叫處心積慮的陳無咎套出了不少有價值的消息。

黑巫薩滿以神山祭壇為核心,在菲洛那大陸上共有二十三個特定的祭祀地點,每個地點都建造有一座祭壇。

各地祭祀場所的負責人稱為烏頭薩滿,負責留在神山祭壇協助大薩滿處理日常事務的六位薩滿則稱為白頭薩滿,這二十九個人,再加上大薩滿本人組成了黑巫薩滿的最高階層。

除去一年一度的神山祭壇大祭以外,烏頭薩滿都會在各自負責的區域內傳教和為當地人治病,估計目前的神山祭壇隻有幾位白頭薩滿和大薩滿。

腦子裏轉悠著千奇百怪的念頭,陳無咎渡過了這一天的旅程。

直到此刻,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陳無咎所遭遇的危機沒有超過這一次的局麵,那一絲發自心底的寒意縈繞在他的心中。

隨著接近神山,簡陋道路的坡度不斷增加,在傍晚時分天色昏暗後,領頭的幾名馬裏士兵便先一步跳下馬在前方引路,一行人等最後在神山腳下的一塊平地紮營休息,而陳無咎則渡過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為漫長的一夜時光。

源自於心靈秘術使的遠古秘術“心靈秘術”,要求修煉者做到不為物喜,無以己悲,如此方能達到完美操控自身精神力量的大成境界。

隻是近來這段日子,陷入陰謀謎團不能自拔的陳無咎持續了許久的低迷狀態,這直接導致他的“心靈秘術”修為大減,整個人也變得精神恍惚起來。

假如陳無咎隻是一個單純依靠“心靈秘術”混飯吃的薩滿巫師,那麽能剩下五成實力,就算是蒼天庇佑了,幸虧陳無咎技不止於此。

用過了早飯,整裝待發的馬裏士兵將陳無咎簇擁在中央,一路沿著碎石鋪就的簡易山道繼續向上攀登。

陳無咎腳下的這條山道是通向神山祭壇的惟一通路,之所以會如此的簡陋,絕不是因為缺乏資金和人力的緣故。

崇尚自然天成的薩滿教不大歡迎那些對人工製成品過分修飾的行為,以及對自然的破壞性改造,這條道路也是依照山勢的自然走向略加修整而成。

大隊人馬繞過了幾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前麵不遠處便是大片的林間空地。

星羅棋布的木板房點綴在芳草茵茵的空地間,一座座木板房屋的煙囪裏升起嫋嫋炊煙,伴著陣陣若隱若現的牧歌聲,甚有幾分田園氣息。

那些用樹皮都未剝去的木板和原木隨意搭建起來的房屋裏麵居住著許多朝聖者,這些虔誠的信徒不遠千裏來到神山祭壇,為的就是向神山祈求賜福。

這片房舍正是這些朝山信徒臨時棲身的場所,真正的神山祭壇距離這裏尚有一段距離。

欣賞過眼前這幅田園牧歌式的美麗風景,陳無咎長出了一口氣,煩雜的心緒亦是平複不少。

陳無咎倒不是為了這裏的美景而感動,眼前的一片寧靜祥和隻能說明大薩滿還活得不錯,若是他已然身亡,神山祭壇恐怕就不是這個安寧的景象了。

正當陳無咎左顧右盼,打量著這個朝聖者營地的時候,對麵的一座房屋裏冒出幾個頭上插滿羽毛的家夥,朝著他們這邊比比畫畫,似乎是在說些什麽。

陳無咎忽然心中一動,沉思片刻後努力集中了一點精神力量朝著對麵延伸過去。

陳無咎很想知道這些家夥究竟在講些什麽,或許是一樁很重要的事情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