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之我非英雄

第一章 金身之禍 第四節

天大亮的時候,易劍鋒醒了過來。

他慢慢地坐起身子,伸了懶腰,長呼一口氣,然後便開始發楞。

他現在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必須得梳理一下,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娘的,背上好像給血星使劈了一劍來著,怎地現在一點都不疼了?”仔細回想了一遍失去意識前的經曆,易劍鋒想到了自己挨了一劍的事實。他伸手往背上摸去,卻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薄得幾乎沒有任何觸感,好像和他的皮膚融為一體的衣服。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頓時樂嗬嗬地自語道:“想不到血星使還真是個好人啊!劈了小爺我一劍,不但治好了我身上的傷,還給了我一件這麽漂亮合身的衣服。嗯,邪魔妖道裏也是有好人的嘛!嘶――他不是要我的金身麽?難道已經把我的金身給剝了去,卻留下了我一條命?”

易劍鋒不知昏迷後發生的事,還以為是血星使大發善心,因此感激錯了人。

“唔,以後若有機會見到血星使,還得好好感謝他一番。怎麽說他也救了我一命,又留了我一命。”

易劍鋒說這番話的時候,卻沒想到血星使正自咬牙切齒地向著他所在的方向飛速趕來,離這裏已經不到三百裏了。

易劍鋒自以為想清楚了前因後果,心裏頓時一陣輕鬆。

他站起身來,拍拍身後的塵土,忽覺肚子實在餓得慌,仔細一想,從昨晚到現在,也不過隻啃了一條雞腿,那最後的一頓斷頭飯,並未吃得盡興。

“還是先去找點吃的吧!”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陣,意外地在上衣束腰帶裏摸出了三個銅板:“嗯,不錯不錯,血星使良心不壞嘛,還給小爺我留了三個銅板,夠買一個饅頭和一碗稀粥了!”說著,他拋著這三個銅板,四下張望了一番,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環境。

他現在站在滿是枯樹殘草的一座小山包上,小山包下,有一道寬闊的大路。瞧那大路寬闊平整的樣子,該是官府修的官道。

順著官道往前裏許,路旁有一個正自冒著炊煙的小小窩棚,不知是茶棚還是驛站。再往正西北方不遠處,隱隱可見一座大城深灰色的城牆輪廓。

“這城……怎地比我們那縣城還大?我究竟到了哪兒?”還著滿腹的疑問,易劍鋒快步自雜草叢中走下了山包,踏上了官道。

此時正值清晨,官道上行人不多,多是些進城趕早集的百姓。擔著菜的,推著車的,背著魚簍的,都是些正為生活奔波的窮人。

易劍鋒一踏上官道,立刻引起了道上行人的注意。

有誰見過在這嚴冬還隻穿單衣的人?官道上的百姓們雖然窮苦,可是他們身上卻都穿了一件或厚或薄的棉襖,盡管有些人的棉襖上破洞無數,露出裏麵泛著黑光的棉花,可是好歹也算是棉襖了。

而在這哈氣成冰的西北嚴冬裏,易劍鋒全身上下卻隻著一身黑青色的單薄武士服,下穿一條黑色長褲,腳蹬薄底快靴,便再無任何衣物。連半件內衣都沒穿,其穿著可算是相當另類。

盡管身上穿的衣服少得可憐,可他卻絲毫未覺寒冷,甩著膀子飛揚跳脫地走在大路上,那籠罩著一層凡人看不見的晶瑩寶氣,卻醜得鬼哭神驚的臉上透著神氣自得的神彩,就好像是有著百萬身家的大富豪一般。

易劍鋒就是有這等本事,無論身處何等困境,他都永遠笑得出來,即使身上穿著比乞丐還不如的衣服,他走路時的樣子都像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一般。

這是一種心態問題,你可以說他腦袋缺根筋,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他可能是天底下最樂觀的一類人了。

向著那大城方向走了一陣,易劍鋒到了那窩棚前。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易劍鋒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走到那窩棚前的一張桌子前坐下。

這是一個茶棚,還兼營早點,顧客多是進城趕集的百姓和行腳的商人。此刻灶台上剛剛出爐了一籠熱騰騰的菜包子,香味很是吸引了一些趕路的百姓。

那些趕路進城的百姓自然不能像易劍鋒一樣坐下進食,買了兩三個包子後,便揣在懷裏上路了。這茶棚的包子便宜,到了城裏便買不到這般便宜的包子了,那些百姓們有的還準備留一兩個做中飯來著。

易劍鋒這等坐著吃飯的客人自有夥計前來服侍。

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小夥計一邊殷勤地擦著易劍鋒麵前的一桌子,一邊問道:“小兄弟,您來點啥?肉包子三文錢一個,菜包子兩文錢一個,白麵饅頭隻要一文半錢,小米粥一文錢一碗,大米粥濃的兩文,稀的一文,您看著來點?”

商家眼裏無美醜,易劍鋒雖然長得醜,穿得也算另類,可是這夥計見他身上那件單衣看上去很美,氣度又頗為不凡,還以為這是個小有身家的主兒。

易劍鋒神氣活現地點了點頭,掏出那三個銅板,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發出啪地一聲脆響:“來兩碗稀一點的大米粥,一個白麵饅頭。”

那夥計臉上頓時溢出一種掩飾不住地失望,但是他很快就又笑了起來。這夥計也是窮苦人家出身,自不像那些大商家一般,隻認錢不認人,“好咧,您等著,小的馬上給您上齊。”

收了三個銅板,易劍鋒麵前多了兩碗熱騰騰的大米粥,一個白得可愛的胖饅頭。

易劍鋒精神大振,呼嚕呼嚕地喝完一碗稀得沒剩下幾粒米的粥,剛準備吃掉那白麵饅頭,耳畔傳來一陣嘈雜。

他循聲望去,隻見茶棚前方不遠處的官道上,五個長得五大三粗,相貌凶惡,身著統一的黑色棉襖,袖口上繡著一隻小小的紅蠍的大漢正圍著一個衣衫襤褸,身體單薄如紙的少年瘋狂地毆打著,拳頭靴底雨點一般朝那少年身上落去,直打得塵土飛揚。

路過的百姓見狀,卻無一人敢上前勸阻,甚至連圍觀的興致都沒有,全都繞道一旁,匆匆走過。

易劍鋒聽得那五條大漢的拳腳在那少年身上砸出砰砰大響,那少年隻抱著頭蜷在地上,任他們毆打,既不吭聲也不求饒,仿佛他們打得不是他的身體一般。

易劍鋒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站了起來,邁開大步向那五條大漢走去,剛走沒兩步,袖子被人抓住了。他回頭一看,隻見那夥計小心翼翼地拉著自己的袖子,有些畏懼地看了那五條大漢一眼,道:“小兄弟,您還是別多事了。那幾個人是城裏火蠍幫的,火蠍幫勢力大得很。那小兄弟挨頓打也不至於丟命,您要是管了他們的閑事,恐怕連命都沒了。”

易劍鋒看著那夥計,手指著那正被打著的少年,道:“就這麽打下去還不至於丟命?小爺我管他火蠍幫是什麽東西?媽的,大白天官道上這麽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夥計苦笑一聲,小聲道:“小兄弟,您哪,就別強出頭了。王法?您告訴小的,王法是什麽東西?在這青州城裏,王法就是錢,就是勢,誰的錢多,誰的勢大,誰說出來的話就是王法。火蠍幫不是東西,可是他們有錢有勢,有的是亡命之徒。誰惹了他們,又沒有過硬的後台撐腰,不出三天,有家的必會被滅滿門,沒家的好一點,就自己屍骨無存罷了。小兄弟,我看你還年輕,就別做這沒好處的好漢了。”

“嗬嗬,”易劍鋒慢慢撥開了那夥計的手,道:“我可不是想逞英雄做好漢。做好人沒好報,這我清楚得很。隻是,小爺我就是看不慣別人在我麵前恃強淩弱!媽的,做壞人也不能這麽沒風骨不是?小爺我要是做惡棍,便專惹那些有勢力的大惡霸,看看到底誰比誰更惡更狠!”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朝那五條火蠍幫大漢走了過去,邊走邊厲聲喝道:“統統給我住手!”

那五條火蠍幫大漢停手了。他們饒有興致地看著易劍鋒,其中一人說道:“嗬,這年頭,居然還有路見不平的大俠啊!”其餘幾人一起哄笑起來。

易劍鋒走到那說話的大漢麵前,抬起頭,看著這比他高了不止一頭的魁梧大漢,“你們就不覺得慚愧嗎?這麽多人打一個人,很厲害是不?有種地……”

砰,易劍鋒腦門上響起一聲脆響,那大漢的拳頭不知何時砸到了他頭上,將他狠狠地打翻在地。

易劍鋒倒在了那挨打的少年身旁,他的頭一陣眩暈。九世金身唯一的破綻便是在天靈上,那大漢的拳頭正好打中了天靈。而現在的易劍鋒,還沒學會怎樣運氣護體,空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卻不知怎麽去用。

拳腳雨點般落了下來,這一次,那五條大漢的拳腳是往他們兩個人身上招呼的。

“媽的,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啊!**的,今天爺爺就讓你知道,行俠仗義也是要有本錢的!媽的,不想活了,敢管我們火蠍幫的事!”

易劍鋒抱住了頭,蜷起身子,他發現,那五條大漢的拳腳落到他身上時,已經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

他側躲在地上,看著那和他一起挨打的少年。那少年的頭發很亂,臉色蒼白,眉如刀,眼神如刀,鼻梁如刀,薄唇如刀。易劍鋒忽然發現,那少年整張臉上每一個部位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把出了鞘的刀。

那少年也在看著易劍鋒,易劍鋒發現這少年的眼神中一片漠然,但就是沒有被打者應有的仇恨和痛苦,好像別人打的並不是他一樣。

“我叫易劍鋒。”易劍鋒邊挨打邊自我介紹,“嘿,我們兩個一起挨打,也算是有緣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不作聲,仿佛沒聽到易劍鋒的話。

“我說,你幹嘛挨打不還手啊?我看你這麽禁打,應該也很會打吧?”易劍鋒好奇地問。現在那些大漢的拳頭落到他身上,他隻當那是在替他捶背,軟綿綿地沒有一點力氣。

少年的唇動了動,終於開口說話了:“沒有人……叫我動手。”

易劍鋒笑道:“不會吧?還得有人叫你動手你才能動手啊?”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

易劍鋒大大咧咧地道:“那好,咱們也不能就這麽光挨打不還手不是?兄弟,咱還手吧!”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易劍鋒在那一刹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看到少年眼中掠過了一絲鋒利的刀芒,那刀芒直令人刺骨生痛!

“你……肯叫我……動手?你……肯用我?”少年說話有些結巴,好像有些吐辭困難。

易劍鋒並沒有聽懂少年的意思,他覺得這少年相當奇怪,“難道他腦子不大好使?”易劍鋒心中暗道。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著朝少年點了點頭。

少年咧嘴一笑,滿口雪白的牙齒,就像是滿口利刃,閃耀著寒光。

易劍鋒心裏又是一驚,他從少年身上感應到了一種相當古怪的氣息。

呼――一陣寒風平地刮起,少年突然站了起來。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樣站起來的,在少年站起來之後,易劍鋒又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隻覺得少年站立的姿勢,就好像是一把直指天際的長刀。

冰冷,單薄,孤傲,鋒利,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