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魔碎夢 第二節
“易先生，你在想什麽？”
天籟一般的聲音忽然在易劍鋒耳畔響起，就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將他心中那岩漿一般沸騰的邪念澆得灰飛煙滅。
易劍鋒渾身一個激靈，額上冷汗淋漓，心髒一通狂跳，臉色忽青忽紅，直要羞得無地自容。
“娘的，小刀啊小刀，你險些要誘得哥哥我鑄成大錯啊！夢小姐這等美人，怎能用那種手段得到？須得讓她心甘情願從了我才行啊！娘的，老子自己也太不爭氣了，竟會有這種丟臉的念頭！”易劍鋒狠狠地唾棄著自己。
小刀默不作聲，心裏則暗歎一口氣，想道：“大哥，世上之人，若都像你這般懂自省自責便好了。可惜，若讓夢家小姐這等身份之人心甘情願從你，難啊！唉，大哥，小刀是想助你完成一親夢小姐芳澤的心願，縱使手段卑劣了一點，可是這天下，人人都在耍手段……”
夢如煙見易劍鋒神色有異，額上大汗淋漓，還以為他是畏懼夢魔，自憐自傷地暗歎一陣，柔聲道：“易先生，你既已知夢魔厲害，還是馬上離去吧！瞧天色，夢魔他也快要來了。若夢魔一來，你恐怕便無法走出這夢境了。”
易劍鋒霍地站了起來，低著頭舉步便往亭處走去。
見他這般舉動，夢如煙心裏一陣難受，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身陷絕境之時，每個人都會盼望會有英雄從天而降來解救自己，夢如煙也不例外。眼前這英俊少年奇跡般闖進了她的夢境，雖未必救得了她，可是也或多或少帶給了她一絲希望。
她催促易劍鋒快走，雖是真心不願見易劍鋒被自己連累，可是眼見易劍鋒招呼都不打一個，便往外行去，不由令她暗感傷心。
“果然……縱使每個見過我的男人，都會拚命討好我，奉承我，可在這生死倏關的危難關頭，卻沒有一人願為我赴死……唉，夢如煙啊夢如煙，你怎地這般愚蠢？哪裏會有與你非親非故之人甘願為你而死呢？難道說你非要看著易先生為救你死在夢魔手下，你才高興麽？你自己快要死了，也不該想著拖著別人與你一同送死……你這英雄夢，何時才做完？”
易劍鋒掀開罩著亭子的薄紗，走出了八角亭外。
他站在亭外，抬頭看著那已漸顯昏暗的天空。
“夢小姐，夢魔什麽時候會來？”
夢如煙被易劍鋒的聲音驚動，她抬起頭，略帶驚訝地看著易劍鋒的背影。
“他天黑就會來。你怎地還不走？”
“走？”易劍鋒自嘲似地一笑，“我連是怎麽進來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走？既然走不了，索性與夢小姐你一起對抗夢魔。縱使不幸戰死，嗬嗬，能與夢小姐這般天仙般的妙人兒同生共生，我小易也不枉此生了！”
說著，他回過頭來，望著夢如煙微微一笑，“古人雲，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而能與夢小姐同生共死，卻不知要修多少世，方能得此殊榮。嘿，那不比共枕眠要強得多了？”
夢如煙聞言抿嘴一笑，低下頭去，滿麵嬌羞之色，心裏卻有著一番異樣的感受。
她自小在書香山莊長大，未曾離莊半步，既是夢牧的掌上明珠，又因其無雙心劍及絕色容顏，令見著她的男子無不自甘卑賤，爭拍馬屁，唯恐怕惹惱了她。便連她那總共沒見過幾麵的未婚夫雪玉梅，也是處處討好，嘴裏隻有奉承話兒，卻不敢有半句輕薄的言語。
而今日易劍鋒所說之話明明輕薄已極，換作平時，她恐怕早就大發雷霆，動手教訓一番了，可是今日，她卻絲毫未曾動怒，心裏反倒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暗喜。
溺水之人，就算碰到一根稻草，也會牢牢抓住。陷入絕境的夢如煙，早把生死豁了出去，卻為易劍鋒的一句話，欣慰無比。
人人都在討好她，奉承她，可是願與她同生共死的人，又有幾個？
她站了起來，懷抱瑤琴，輕移蓮步，走到易劍鋒身後，低著頭輕聲說道：“易先生，你剛才所說，可是真心話兒麽？你真的願與如煙同生共死？”
易劍鋒點了點頭，大義凜然地道：“當然！”說罷，他忽地伸手撓了撓頭皮，回過頭來望著夢如煙說道：“不過，如果能不死當然更好。同生，其實比共死要有意思得多了。再說了，我還想……呃……”
“想什麽？”夢如煙好奇地問。
易劍鋒心一橫，心想反正跟夢魔對上老子活下來的機會微乎其微，現在不把話挑明了，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他轉過身，一臉真誠地看著夢如煙，道：“夢小姐，如果能活下來，我想跟你……白頭偕老！”
夢如煙怔了怔，有些失神地道：“你說話……向來都是這般直接嗎？”
易劍鋒搖頭道：“有時候，我說話也是喜歡轉彎抹角的。可是現在……興許活下來的機會沒多少了，我怕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夢如煙略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我還以為你跟其他的男人不一樣。誰知道，你也就是比別人更大膽，更直接罷了。”
易劍鋒道：“夢小姐此話怎講？在下方才所言，的確是真心的。”
夢如煙笑了笑，道：“如煙知道易先生的話乃是出自真心。隻是若如煙生得醜陋無比，又或是殘花敗柳之身，易先生會這般說嗎？”
易劍鋒怔了一怔，夢如煙這話直指他的軟肋，他不由想到了盧玉瑩。
嫌醜愛美是人之常情，完璧與殘玉比起來，男人多愛完璧。
他易劍鋒，又怎能免俗？
“你說的對。”易劍鋒坦然承認，夢如煙不由一愣。她本以為易劍鋒會找些理由來解釋一番，可是沒想到他竟如此坦誠。
“不過，我向來不覺得愛美是錯。”易劍鋒微笑道，“難道夢小姐會喜歡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麽？”
夢如煙被問得一怔，想了想，她笑道：“外貌美醜並不重要，隻要心是好的，便可以了。我夢如煙，又豈會與尋常女子一樣見識短淺？”
易劍鋒點了點頭，望著夢如煙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夢小姐這話，我記住了。”
夢如煙還未回味出易劍鋒笑容裏包含的意思，便聽一個飄渺無比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嗬，一天沒見，想不到夢小姐竟在這裏與小情人談情說愛起來了！”
夢如煙麵色一變，道：“碎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