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圖卷

第六章 (下)

莊周看一位,便搖一次頭,將二三十人都一一看過,全都不是,話說莊周那是天人品貌,這幹公主之中,頗有幾個正當適齡尚未婚配的,都紛紛對莊周暗拋眼色,場麵不堪。

當下便有監察禦史轉出,奏道,“臣當值輪差監察禦史裴無炎,奉旨糾察百官朝儀事,彈劾西昆侖無名妖道南華,妖言惑眾,犯上欺君,不道,無故擾亂朝儀,群臣震怒,非禮,宜速斬之。”

國主心中猶疑,道,“如先生言,朕之諸女俱在此處,都和先生無緣,莫非先生之言有誤。”

莊周道,“天命已定,豈能有錯,概諸女不全耳,非術數不準也。”

國主便問宗人府,是否已全,當下又有官回道,“已全,陛下所生公主,俱在此處。”

莊周笑道,“卻是不全,尚有後妃腹中之女沒有算入。”

國主當下便不悅,暗道,“妖道欺我,豈有拿人腹中之女說事之理。”

當下便要命金殿武士將莊周拿出打死。

話說莊周明知金靈聖母剛剛轉世投胎,此刻不會出來,他卻故意拿這個說事,是有心顯示自己本領,當下厲聲道,“爾等不知,天命已定,豈能有錯,陛下此女非同一般,將來成就非爾等所能想象,隻是大凡上承天命者,必有萬魔窺視,百邪潛伏,欲奪天命為己用,需得有人從旁扶持,否則必然夭折,陛下若是不信,隻等十月之後,自然一切自見分曉。”

國主被他說動,暗想要是真如他所說,平白折了自己的女兒卻也不好,不免有些意動,旁邊早有大臣急聲奏道,“妖道出言詭詐,自稱天命,其真偽有誰能鑒,卻被他平白拖過十月,如今青州大旱無雨,桐州大雪阻路,明州蝗蟲遍地,汀州民饑乏食,隻讓這道士施法,若能求的雨來,其言便真,否則請國主速斬此人。”

國主便問道,“先生,不知如此可否。”

莊周點頭道,“可,在城南立一壇,上應北鬥七星,三日子時施法,自然可解。”

當下國主急命人於城南立北鬥星壇,三日後子時,莊周在三百禁軍護衛下來到城南,國主和諸文武隨行,國主問道,“先生隻用這桃樹枝麽,可需另準備些丹砂之類。”

莊周道,“些須小事,樹枝便已足已,何須其他準備。”

一人緩步上了北鬥星壇,將樹枝一指北鬥七星,道,“來,來,來。”

便見那北鬥七星大亮,接著有七道光從上射下,落到莊周手中桃樹枝上,明晃晃的好似有銀龍在上麵遊動,國主和文武百官都是駭然,看道士施法。

隻見莊周舉樹枝,輕輕一甩,已是將桐州大雪轉到了青州,再一甩,已將明州蝗蟲盡速轉到了汀州,他便從台上緩步而下。

國主傻道,“仙師,這便好了?”莊周道,“我把桐州雪移到青州,又把明州蝗蟲移到汀州,四處危機都解,不過三日自有回報,卻有何難。”

當下百官回京,國主命三百武士保護莊周不提。

卻說第三日,先是青州人來,報,“不知從哪來一場大雨,淋淋而下,河渠俱滿,禾苗都活,那雨中還隱見冰渣,不知何故。”

接著又有桐州信使報,“地上大雪都被一陣風卷起,如今點滴無存,不知何故。”

又有明州信使來報,“蝗蟲都被一陣風卷走,不知去向,此事怪異,不知何解。”

汀州信使也來報,“天上掉下蝗蟲無數,有民取蝗蟲而食,不想味道鮮美,一時活人無數。”

孔雀國主大喜,急命人於宮中辟一宮殿,灑掃清潔,調撥伶俐人手服侍,又沐浴更衣,帥文武百官前來接莊周入宮,到了宮門,百官散去,後宮皇後以下,嬪妃公主又來,一路將莊周送入新居不提。

民間聽說此事,感莊周活人無數之恩,也是風傳莊周之名,號為“活神仙”。

且說莊周就此安住宮中,隻等金靈出世,國主知道這是有道真仙,朝夕親來問候,唯恐招待不周,惹得莊周不快。

這日孔雀國主又來,“仙師,朕本欲請仙師出任國師,不想仙師是世外人,不沾紅塵,清淨自守,堅辭不允,朕惶恐之餘更覺慚愧,至此不敢以世俗事令仙師煩心也,唯有一事,朕輾轉反側,夜不能眠,朕思來唯有仙師能解,誠惶誠恐,不知如何是好。”

莊周暗笑,紅塵富貴自己雖然也沾,但國師這形象實在太反派,曆來都是妖道充任,還是免了吧,便開口道,“蒙陛下款待,無以為報,若有所問,貧道敢不盡力。”

國主便問道,“朕聞道家有煉金丹求長生之術,不知是真是假。”

莊周不欺他,直把實言相告,“亦真,亦假。”

國主不明,又問其中緣由。

莊周道,“大抵丹有內外,外丹者,鉛汞黃白之物即是,煉此丹求長生,成者億萬人中無一,內丹者,調和龍虎,坎離互濟,水火交融,煉此丹者,萬人之中得長生者不過二三,故而煉金丹求長生,大抵是亦真亦假,成者真,不成則假。”

國主不免心中失望,見莊周輕搖桃樹枝,一臉雲淡風清,又問道,“然先生是否已得長生。”

莊周笑道,“你且聽我說來,天地玄黃修道德,宇宙洪荒煉精神,與天同壽莊嚴體,曆劫明心大法師,三千佛陀不及我,能在火裏種金蓮,四大皆空非虛話,如如不動號初玄。”

國主頓時大喜過望,拜倒在地,隻叫,“求仙師慈悲,指點則個,弟子不敢忘恩。”

莊周道,“你且起來,我這道非得其人不傳,你來求我,不啻緣木求魚,如何能夠,國主卻是把自己貴人忘記,你那位女兒,今後成就不可限量,所謂父憑女貴,又愁什麽不能長生了道。”

國主道,“果然有這一日,都是仙師提攜之功。”

莊周笑而不語,國主又道,“適才聽仙師所說,莫非仙師之道有所不同。”

莊周道,“實無不同,此道貫通古今,經綸萬古而不易,曆代聖賢所見,載之於典籍,傳之於後世,我今見此道,由此可得大自在,當真是開明一字皈誠理,指引無生了性玄,人若執於色聲香味,必不能見,人若執於神通道法,仍是不能見,務須直指本心,拋卻知見障礙,不被色聲香味所迷,於無所住處生發其心,然後可以見我。”

國主問道,“何為知見障。”

莊周道,“蓋世間之人,自以為聰明堅毅,其實仍在障中,所思所想不脫前輩聖賢範疇,為他人奴役而不自知,這便是知見障,是故先聖倡滅識,明心見性,盡拋知見,而後始可以論道。”

國主不解,又問,“滅識豈非愚人哉。”

莊周道,“人有三等,士有高下,高士聞道,明而行之,下士聞道,默而誌之,唯有中士,自恃聰明智慧,聞道便笑,此輩人大抵不過是牆頭草、風間柳、山中竹,蓋心中無根也,是故隨波逐流,如居火宅,苦不堪言,曆代聖賢所不能救,我發大慈悲,開示此道,上士聞道,能開明智慧,下士聞道,能生實信,皆不受沉淪之苦耶,唯中士輩,非吾所能救也,是故吾道非得其人不傳。”

孔雀國主聽了,暗想這道有許多好處,自己何不問出,到時也長生不老,又何必靠人,當下又祈道,“還望仙師發大慈悲,指引弟子則個,若有所得,能超拔紅塵,此皆仙師之功也。”

莊周隻笑,不肯說,國主又再三央求,莊周卻不過情麵,乃道,“神通法術皆末流,而今隻見道德存,此是至真玄妙理,先聖示於函穀關。

你若要問我道,我也隻這道德兩字相送。”

國主問,“敢問仙師,行此道能得長生不?”莊周笑道,“好比水中撈月、鏡裏摘花。”

國主也笑,“仙師說玩笑話呢,萬祈大發慈悲,看弟子一片誠心,垂顧則個。”

莊周乃道,“也罷,看你心誠,便傳你個法兒唄,且附耳過來。”

當下便傳國主截教五行煉體之術,此道大成,全身體若金剛,刀劍不能傷,水火不能壞,當日金靈聖母一名弟子餘元便是煉這五行大道,西岐營中無人能傷,最後還是陸壓道人用斬仙飛刀將之斬殺,餘元的弟子餘化,用化血神刀,也曾經砍傷哪吒和雷震子,隻有楊戩煉有八九玄功,隨風變化,不能傷害。

這截教五行大道實是煉體的好法門,不得其人不傳,莊周念及國主是金靈轉世之體的生父,因此將這五行大道相授。

國主得莊周傳授截教五行大道,心中喜悅,自此勤修苦練,一意要證長生不老,對莊周也改持弟子禮,一日晨昏定省,不敢疏忽。

國主尚且如此,一幹文武官僚自然更是上心,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和莊周結交,後宮皇後以下,嬪妃等人,王子公主,都有意無意對莊周示好,莊周隻是裝作不知,專心修煉,一邊看顧金靈,日子一日日過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