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月圓夜（2）
166、月圓夜（2）
當黑夜來臨，你害怕的，不僅僅是那個人會離開。
而是你身邊的人一直顫抖，你卻無能為力！
越是害怕失去，心便越是疼痛！
我以為我和諸庭就這麽也能好好的，卻沒想到命運多舛，不是對我，而是對諸庭。
月圓前夜，我和諸庭坐在涼亭裏， 他的麵容顯得有些慘白，我坐在他的對麵，他微微笑著，隻是拉著我的手。有那麽一刻，我覺得他就要離開了。
這一晚上誰也沒有說一句話，我眼裏全是淚水。
他說過的，過了月圓之夜就沒有事情的！隻要熬過了今晚，熬過了明晚，就什麽事情也沒有！我捏他的手捏的緊緊的，他笑，隻搖頭。
這一晚上他沒叫我桃花。
嘴型做出來的是明珠。
你喊什麽都無所謂了，記掛著誰，也都無所謂了。我隻要你好好的，便好！看著院子裏不眠的野雞，心裏有些難受，我等著你給我做永遠的烤雞呢，吃一輩子也不覺得煩！
諸庭笑著，眼角舒展開來，我慢慢趴下去，把臉頰靠在他的膝上，他用手撫摸我的頭發，一絲一縷，隻覺得心頭蕩漾，眯眼一笑，你舍不得我的，舍不得明珠，不是嗎？
舍不得的話，留下來就好。
我慶幸他終於熬過去了這一晚，雖然偶爾捏拳，看上去十分痛苦，雖然嘴唇咬的鮮紅，但那生命還在。
快天亮的時候我已經笑出聲來，這一樣何等漫長，但總算熬過來了。捧著他的臉在他臉上吻了一口：“你還行嗎？我給你熬粥。”我唯一會的，怕也就是熬粥了。
他搖搖頭：“我睡一覺就好。”
白天睡了，晚上才有精力抗戰，我點頭：“好。”
看著他入睡，我便一個人跑進了小廚房，熬粥。
粥很香，沒有多餘的陪聊，我隻好用地瓜，切一丁點，加上鮮嫩的雞肉，不油膩，看上去反而很好吃。我頭疼嚐了一口，確實味道……沒那麽好，可是應該能喝得下去。
我在小廚房裏待了整整一天，日落的時候諸庭已經醒了過來，一身白衣站在我身後，回頭見他蒼白的麵容有些不舍，連忙給他盛了粥，他坐在桌前審視著那碗粥，我有些心虛，的確不是什麽美味！
他笑了笑，在我腦門上一吻：“你做的，我都喜歡。”他抬起碗，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看上去津津有味，我眼裏噙著淚，他的手在顫抖，怎麽會這樣嚴重？
“你不會離開我了，是嗎？”一碗粥下肚，他將碗放在桌上，捉住我放在桌上的左手，抬了起來，放在自己的唇邊，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又想，難以抗拒地眯眼，衝著他輕聲一笑：“是你不會離開我了吧？”我好好地，為什麽要離開你呢？
我真想和你在一起！
他笑，點頭：“我盡量。”
我害怕聽到這樣的話，更不想聽到，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罵道：“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走了。”
諸庭搖頭：“不說了。”拉著我的手臂，讓我整個人起來，將我抱到他的雙膝上，嘴唇碰在我的耳後，雙手攬緊了我的腰，有些迷戀地吮吸我的耳垂。
馬上就會是月圓之夜！
隻剩下一個晚上了，諸庭，你可要加油啊！我所有的寄托都在你身上了。
我輕聲道：“諸庭，如果你好好地，明天我就把身子給你，一輩子呆在你身邊，怎麽樣？”
我說的是實話。
也是真心話。
如果能在一起，我們就在一起吧。
我不管你心裏想的是不是明珠，更不想我這身子跟了幾個人了，總之在一起，就好！
諸庭輕笑，捏了下我的腰：“這可是你說的。”
“嗯。”哽咽著聲音答應道。
諸庭摟著我的胳膊越來越緊，他身子還在顫抖，似乎有些冷。回頭摟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你別怕，我在你身邊陪著呢！”
以前我萬事依賴老君，等遇見諸庭以後才知道，其實真正想要依賴的，是這樣一種感覺。我不明白當初為什麽和老君成親，把那樣的感覺當作強烈的愛意，甚至……非要嫁給老君不可。
遇見諸庭以後，才深知，這樣的感覺才是最真切的。
愛一個人，不光你想依賴他，也想要他依賴你！你在他的身邊，他在你的身邊，這一切就都好了。在他耳邊吹氣，他顫抖地更厲害了！
“熬過這一晚，我就不是吸血鬼了！我可以慢慢修煉，也許有一天也會是和你一樣的仙子，到時候我們就不怕違背天理了！”他在我耳邊輕聲道，抱著我的身子越發地緊了：“為了你，我甘願做一切，就算把心交給你，又何妨？”他笑了起來，我開始產生錯覺了，這一切，似乎是在和我說的。
可是，他心裏的明珠，自始至終，也沒有完全拔除。
算了吧，沒有就算了吧！
“第一次見到你，你坐在榻上，表情那麽倔強！”諸庭開始說話，聲音很是柔和，似乎在想念一個許久沒有見到的親人，攬著我的腰，一手在我的頭發上撫摸，一點一點撫平，任發絲在手指間流動。
“我當時很不喜歡你！你為什麽喜歡的是諸宵呢？”他輕笑了一聲，把我的臀部抬起來，又坐了下去，我升降間看到他額前的皺紋！
皺紋？
伸手去撫，他搖搖頭：“別怕。熬過今晚就好了。”
怎麽可能不怕呢？
把臉頰靠在他的左臉上，他笑道：“你心思單純，不知道別人在打你的歪主意，可是我看得到，我也想順從，這樣在你的生活裏，我就可以出現，再也不會離開。我想盡各種辦法讓你喜歡上我，我目的達到了，可偏偏……我們始終不能咋一起。”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你說的是……明珠吧？我開口，說了明珠兩個字，打了問號。
諸庭抬眼看我，微微一笑：“你就是明珠。”
我是桃花。
“你是明珠，你是花顏，你是桃花！這麽多的你，我一個個地都愛上了，也許，欠你的！”他嘿嘿地笑了起來，語氣有些癡迷，抓緊我的手腕笑道：“這次遇見你也是天意，我不會讓你走了，你也別在我的生活裏消失了，好嗎？”
好！
不管我是不是明珠，不管我是不是花顏，但我至少還是桃花啊！
在他額頭上親吻，他忽然捏著我的下巴，笑道：“不要鬧，聽我說。”
“把你送進冷宮，我真是不情願的，可又有什麽辦法，既不想讓你跟著我，又不想讓你跟著別人……我就是這麽自私，可最後看到你柔情，我又真的舍不得！”諸庭撫額，有些難忍的模樣，摟緊了我，歎口氣：“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時間過得太長了，長的，我都記不住了。”
你在想些什麽呢？為什麽這麽糾結？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這一百多年，我真的是極其快樂的。且不說你笨，光是一張小嘴巴，就讓我喜歡上了烤魚，烤雞，烤地瓜！什麽時候開始，我倒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他哈哈大笑起來：“想讓你吃我烤的東西，永遠永遠。”
“你做給我吃啊！”忍不住開口，對準他的薄唇吻了下去。
他愣住，這次任由我放肆，任我啃咬，任我吮吸，任我造次……
我也想就這麽一輩子，你說多好。
可是我的一輩子有多長我不知道，你的一輩子有多長我也不著調。
但願我們能一同活下去！
諸庭摟著我的身子，讓我身子稍稍舒服，我向前傾，吻著他的薄唇，那絲絲的情義不斷地順著我們的體溫穿梭在對方的身體裏麵。
你像是在告別一樣。不滿地低下頭，在諸庭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笑道：“我們明天再說吧，你靠著我睡一會。”你願意為我做飯一輩子，我就已經很興奮了。
就算和明珠，和花顏共同在你心裏又如何，我願意。
“如果今晚我吸了人血，那將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他掙紮了起來，緊咬著自己的嘴唇，捏著拳頭，他推開我，猛然間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抬眼看著屋頂，怎麽會這樣？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他在屋子裏亂竄，可能還有一些意識，所以並不往門口走去。
“啊……”他抓著自己的腦袋，一頭青絲披散到臉上，廚房裏的東西都被他砸碎，他亂叫起來：“我難受，我難受，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打我？為什麽不給我人血？”
窗外的月亮已經很圓了，我莫名地心疼，上前抓著他的衣襟：“諸庭，諸庭，你沒事的，沒事的！”
他搖頭：“我難受，我難受死了！”他在大叫，亂動，我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卻一點也抓不住，他三番兩次地逃脫，搖晃著腦袋：“放開我，放開我！擋我者死！死！死！”他難受地亂亂串，每一次要從屋子裏走出去，又回頭絕望地看我一眼，腳步縮了回來，搖頭：“我不要，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忙抱緊他的身子，抓著他的衣袖：“沒事的，沒事的！”看著那扇打開的門，一定忍得很辛苦。我身上的血，是仙血，不知道對他有沒有幫助？拉著他的袖子搖晃：“你喝了我的血吧，說不定……”會好受些！他忙將我推開，食指指著我的鼻尖：“不許你胡說。”
心痛不已地看著他，我哪裏是胡說？
我就是想要你好好地。“你的血，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想都不要想。”他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話，眼神裏有些憤怒，一把將桌上的燭台打翻，大罵：“都是太上老君，若不是他，我怎麽可能變成這副模樣？”他臉色慘白，忍的很辛苦，紅唇被自己皓白的牙齒咬的鮮紅欲滴，我有些看不清楚了。
是老君嗎？
一百年前，那個樹林裏，也是蛇妖，咬上了她的同伴的脖子。
老君說那是她的同伴，臉上還帶著笑。
難怪，那裏隱隱地發出紫光！
是老君做的麽？
我心有不甘，老君是天上德高望重的仙子，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你不是去投胎了嗎？”我抓著他的胳膊：“我記得，你已經去了。”
諸庭冷笑一聲，紫瞳裏的冷光強烈了一些，一把捏著我的手腕，惡聲道：“你不相信我嗎？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諸庭冷笑，表情有些黯然，又將我放開，我退後兩步，扶住門框。
諸庭走了過來，單手放在門窗上，嘴角上揚：“還沒喝到孟婆湯，就被抓了出去！你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天真！”他笑的有些詭異，將手收了回去，捂住自己的胸口：“他怎麽可能讓我投胎，他怎麽可能讓我們在一起？我是魔的一天，我是吸血鬼的一天，我們都沒辦法在一起，他這麽做，就是不讓我們有在一起的可能，你，明不明白？”
昨晚，今晚，他說的話都這麽多。
有些心疼，不管怎麽樣，但至少此刻我是想要保護諸庭的！捉住他的手搖搖頭：“我們一起克服困難啊，你好好地活下來，我們就有機會在一起。”到時候，我請求玉帝抽去我的仙根，我們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諸庭嘴角上揚，點了點頭，把唇放在我的額頭上輕輕親吻一下，滿意地笑出聲來。
我知道這一晚上不好度過，眼看月亮越來越圓，諸庭蹲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腦袋，我蹲在他的邊上，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
你難捱，我又何嚐不難捱？
靜靜地坐在他邊上，看著他止不住的呢喃，一口一個明珠。
叫什麽我都不計較了！
他握住我的手，擺在胸口上，輕聲道：“明珠，我愛你。”
明珠……
蹙眉看著他。
這名字，似乎是我的！他抓我抓的緊緊的，他的手這麽冰涼，一時間覺得就要涼沒了。我正要開口，忽地從窗口落進幾個人來，一個個身穿白衫，手裏拿著折扇，他們五個長的那麽相似！
“妖孽，拿命來。”五個男人異口同聲，腳步已經抬起，朝著我們走來！我恐懼地低頭，見著諸庭已經抬眼，紫瞳嗜血。拉緊他的手，小心啊！
他不是妖孽，一直都沒有吸血了，他不是……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捂著自己的喉嚨，諸庭站起身來，瞥眼看了五個男人，捏拳準備迎戰。
小心。口型出來了，可聲音出不來。回頭，那窗戶外麵站著的，不是老君又是誰？一百多年沒有見到了，他和從前還是一個模樣！想到諸庭說的話，我心裏開始發冷，這五個人，應該是他帶來的！
老君的手張開，我的身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走，張口大喊，可是根本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老君捏著我的手腕，摟我入懷，歎了一口氣：“是我很久沒有來見你了！抱歉。”他說的雲淡風輕，絲毫不管我的動作，我在他懷裏掙紮，扭捏，可根本無濟於事。
他攬著我的腰，帶我飛身起來。
我在他懷裏掙紮，低眼看去，那五個男人正圍著諸庭，諸庭也根本沒有看到我和老君離去。我張口根本說不出話來！諸庭，諸庭，你快來！我不想回天上去。
早知道，我的仙術應該隨身帶著的，此刻沒有仙術我又能拿老君怎麽辦？心急地看著腳下的雲彩，老君一手攬著我，一手捋著我的頭發，風大，我看不清老君的麵容，隻覺得他此刻很虛假。
“你剛才見到的男子，是我和雪桐的兒子，李慕。”
他開口，我便震驚了，哪裏是一個，分明就是五個。挺直掙紮，抬眼等著他！
他微微一笑，繼續撫弄我的臉頰，小聲道：“不是五個，是一個！”
分明就是五個。
“那妖孽不好對付，李慕生下來我便教他學習！這個兒子，是雪桐的，生下他，也隻是為了對付妖孽。”他歎口氣，表情有些無奈，在我腦袋上輕輕一吻，我抗拒地呸了一口，老君不怒，搖搖頭：“李慕很有本事，應該能讓他消失。”
你卑鄙。
我做了一個口型。
老君搖頭：“你好不容易來了我的懷裏，我怎麽可能讓你走？別怪老君自私，老君隻是真的不詳失去了。”他對著我的嘴唇要吻下來，我怒極，張口咬在他的虎口上，我用了十分力，他的虎口開始出血，趁他痛的時候，我推開他，往下跳！
我要去救諸庭，我要去救他！風大，這裏很高，我能感到有千雙手指引我下去，即便會摔個粉身碎骨。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若死了，我倒覺得和你一起沒什麽不好！
眼下無邊無際，根本看不到頭。
我心裏著實平靜，可偏偏腰上多了一雙手，緊緊地摟住我，我抬眼，以為看到的是諸庭，可惜，還是老君。
“你恨我吧，你這樣為了他去死，我更不會留下他！等他死後，我再消除你的記憶！”他緊緊箍著我，嘴角埋在我的發絲裏：“你為什麽總是為了他義無反顧，你何不看看還有一個我，在等著你？”
他說的有些感傷，可我腦子裏除了諸庭還是諸庭！
也許，我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隻是，可能我真的不記得了！
也許，我是明珠！
我做一萬個遐想，也想不起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乞求不了老君，說不了話，看不到諸庭，這黑暗的夜空，無邊無際，真的很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