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難纏:愛妃,束手就婚

第40章 禁令

第40章 禁令

隨著太後娘娘的一聲令下,被驟然叫到名字的秦玉岫,先是一愣,旋即款款站了出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太後娘娘會突然提起她,但一身淺紫衣裙的女子,一張精致的臉容上,卻仍是不由的浮現出陣陣欣喜,掩也掩不住……

蘇栩栩看到,當她從人堆裏站出來的一瞬,原本隻漫不經心的向著她一瞥的顧景煜,神情微微一凝,那雙本就漆黑如墨的眼睛,在落到她身上的一瞬,似卷起了無邊的風暴,濃墨般的顏色,幾乎染滿他整個瞳孔,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夜海……

但隻刹那,這風起雲湧般的情緒,便已在男人的眼中褪盡,快的,幾乎讓蘇栩栩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重重一跳,一瞬,蘇栩栩隻覺那股縈繞在心頭的不詳預感,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幾乎要壓的她喘不上氣來了一般。

“民女秦玉岫見過太後娘娘,見過皇上……”

秦玉岫盈盈跪倒在地,這一刻,就連聲音都是止不住的欣喜和期待。

襄太後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一雙鳳目之中,似帶著某種微妙的憐憫和嘲諷,就像是在看一個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可憐人一樣,她甚至沒有費力叫她起身,便即轉向了一旁的顧景煜……

“皇帝,”襄太後道,“她的衣著打扮,還有她頭上的那支釵子,你可覺得有些熟悉?”

顧景煜沒有開口,一張清俊的臉容上,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襄太後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微微笑道:“她身上穿的這件紫色的衣裙,以及她頭上戴的那支累絲含珠雙蝶釵,都是你母妃生前最喜歡的……”

顧景煜亦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般:“那麽久的事情,朕都已經不記得了……”

襄太後倒也不以為仵,起身,徑直走到了秦玉岫的麵前,隨意般抬手將她頭上的那支累絲含珠雙蝶釵給摘了下來,無視跪在麵前的女子因為驚恐而驟然一僵的身體,自顧自把玩著手中的釵子,眼裏一片冰冷……

“這支釵子,哀家還記得,那是有一年你母妃生辰,先帝特意尋了朝中最有名的匠人,花了許久的工夫,才做出了這支釵子,送給了你母妃……取的是蝴蝶雙飛、夫妻恩愛,忠貞不移的好意頭……”

蘇栩栩聽著從她口中吐出的“蝴蝶雙飛、夫妻恩愛、忠貞不移”十二個字,心裏一瞬像被一記重錘狠狠敲了一下般……這十二個字,跟先前秦玉岫自己說起這支釵子的意頭時用的字眼,一字也不差……

所以,襄太後之前在看到她頭上的釵子,並且聽她說到這支釵子的寓意的時候,一瞬起的殺心,竟然是因為這支釵子曾經是先帝送給那顧景煜的生母的原因嗎?

蘇栩栩原先就猜測過,這太後娘娘之所以對這支累絲含珠雙蝶釵反應那樣激烈,大抵是因為出於嫉妒,隻是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顧景煜的生母……

看來,這太後娘娘的心結,就源於此了……

她原本以為,經過之前她的一番打岔,這襄太後已經決定放過秦玉岫了,此刻,她又突然重提這件事,終究還是意難平嗎?

還是故意做給那顧景煜看的呢?

這個念頭一起,蘇栩栩下意識的向他望去,高高在上的男子,動也未動,仍維持著端坐的姿態,當那襄太後說到“取的是……的好意頭”的時候,她看到他甚至扯了扯唇,似乎笑了笑,語意慵懶的開口道:“不過就是一支釵子,哪有那麽多的寓意講究?”

“是啊,不過就是支破釵子而已……”

襄太後微微一笑,似乎對顧景煜的反應十分滿意,原本攥在掌心的釵子,被她隨意的一鬆,就像扔掉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一樣……摔落在地的釵子,發出一聲極清脆的聲響,在一片寂靜的重華殿裏,顯得格外清晰……

跪在地上的秦玉岫,本就因為不安而僵硬不已的身子,頓時不受控製的顫了顫,即便遲鈍如她,也感覺到了某種危險……比之先前,這太後娘娘乍見到她頭上的發釵之時,更叫她感到害怕……

她原本以為之前因為那陸家的二小姐的求情,太後娘娘已經放過了她,不再追究這件事,她原本以為就是支釵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一轉頭,她又將它重新戴了起來……

哪怕是直到這一刻,她也不明白,太後娘娘為什麽會對一支發釵,這樣的怨念?

她隻是本能的感到害怕,身子僵硬的跪在原地,越發動也不敢動。

而襄太後隻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便如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接著那顧景煜的話頭,說道:“……皇帝你說得對,如果這些寓意啊講究啊什麽的,真的有用的話,想來你母妃也不會那麽早早的就過世了……”

說到這兒,那襄太後甚至不曾掩飾,故意將目光瞥向顧景煜,提到他的生母之死之時那種冷淡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一隻死在路邊的一隻蟑螂而已……

哪怕蘇栩栩此刻隻是一個局外人,聽得心裏都是一澀,說不出來的難受。

襄太後瞥了她一眼,道:“哀家突然想起來,之前陸姑娘還說過蝴蝶並不是什麽忠貞不移的東西,用它們來寄望夫妻恩愛,實在是無稽之談……而且,聽說那蝴蝶的壽命極短,最多隻能活幾個月,也算是薄命了……”

襄太後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問道:“陸姑娘,哀家說的對嗎?”

蘇栩栩在她提到自己的名字的刹那,心頭便是一跳,她不知道這太後娘娘突然把她扯出來是什麽意思,隻是,當聽她說到“蝴蝶的壽命極短……”一句的時候,她的心裏極不舒服了一下……

蘇栩栩很明白,這太後娘娘不過是借著說蝴蝶“薄命”的由頭,暗自那顧景煜的生母“薄命”罷了……

蘇栩栩知道,那顧景煜的生母明妃娘娘,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幼年喪母,對任何一個孩童來說,都是不可磨滅的傷痛,而且又是在皇宮這種極其勢利的地方,可以想象一個沒有母家庇護的弱小皇子,會遭遇怎樣的欺淩……

蘇栩栩不知道那顧景煜是否真的有一個悲慘的童年,隻是,當那太後娘娘提起他生母早逝的一瞬,她清楚的看到,原本浮在他臉上的那種漫不經心,在一刹那退了去,就像是被海浪衝刷過的岸灘一樣,她看到他幾乎抿成一線的唇,和緊繃的兩頰,那高聳的顴骨在他本就瘦削的臉容上支棱著,越發似鋒銳的刀子一般,仿佛輕輕一碰,就能將人的指尖都劃破……

縱然他先前再裝作無動於衷,再提到生母的時候,也終究還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蘇栩栩不知道那太後娘娘故意提起那位早逝的明妃娘娘,到底意欲何為,難道隻是為了刺激那身為人子的顧景煜嗎?可是,這樣做,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還是,她隻想享受這種報複般的快感?

蘇栩栩不知道,也不能夠理解,她隻是在看到那個男人在被人提及生母,甚至可以說是在侮辱她的時候,眼中一瞬如何也藏不住的疼痛與隱忍,就好像是這才應該是真實的他一般……

蘇栩栩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忍。

“啟稟太後娘娘……”

盡管蘇栩栩明知道,當眼前的襄太後在向她確認她是否的確說過那些話的時候,她根本就不在意是否能夠得到她的回應,她隻不過需要借由她這麽一個借口,來說出她自己最想說的話罷了……

“民女一向認為,”蘇栩栩道,“生命隻需好,不需長……有的人,哪怕是活至耄耋,長命百歲,也不一定活的開心,幸福,但有的人,雖然他可能早早的逝去了,但隻要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時候,愛過別人,亦被別人所愛,死去的時候,有人真心為他痛哭,經年之後,依舊有人對他深深的懷念……我覺得,這已經足夠了……”

蘇栩栩能夠感覺到,當她開口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身旁的陸宛盈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知道她在擔心自己說出這些話之後,會惹怒那太後娘娘,可是,這一刻,她卻莫名的不想管那麽多,隻想照著自己的心意而行……

她亦能夠感覺到,因為她的開口,其他人紛紛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審視的、探究的、諱莫如深的、不置可否的,不一而足……就像一張網一樣,向她兜頭罩來……

而蘇栩栩隻是坦然的接受著這各色的眼光,因為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她越不能心虛,越不能慫,隻有這樣,才能叫人相信她的理直氣壯……盡管此刻,她的心底已經一片翻江倒海,但麵上卻還要繼續維持著平靜的模樣,就像她方才說的那一切話之中,並非映射著什麽,而僅僅隻是她的一些個人的想法……

“生命隻需好,不需長……”

一片死寂當中,顧景煜的聲音低低響起,男人重複著這句話,忽而就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輕聲一笑:“是啊,若是能夠活的肆意,凡事隨心所欲的話,何時死去,又有什麽關係呢?”

哪怕是說著這樣豪氣淩雲的話語,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卻依舊仍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就像一切於他眼中,都可以用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來對待,永遠的叫人瞧不出,他的話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凡事隨心所欲,”襄太後冷冷一笑,“哪有那麽容易?即便你是皇帝,也不可能做到事事如意……”

顧景煜垂眸,似乎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似想通了一般,瀟灑笑道:“朕也無需事事如意這樣貪心,隻要在朕真正想要的幾件事情上,能夠得償所願就可以了……”

雖然當他說到“真正想要的幾件事情”的時候,仍是那副他慣常的慵懶模樣,但還是叫在場的其他人等,神色一動。

尤其是那襄太後,落在他身上的眸光一片晦暗,似是在判斷他口中的“真正想要的幾件事情”究竟是什麽一般……

但顧景煜卻像是未察一般,反而將興味的目光,投向了那跪在地上的蘇栩栩身上,像是尋求認同一般問道:“陸姑娘覺得朕的這個想法如何?”

蘇栩栩抬眸瞅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是嫌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枉費她剛才還冒著生命的危險,替他偷偷的懟了那太後娘娘呢……

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番同情心……

念及此,蘇栩栩遂道:“民女曾聽過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至於剩下的那一二,又有多少是陛下真正想要的呢?這一點,民女也不知道……”

老實說,她這樣說,若是追究起來,也可以多多少少對那顧景煜不敬了……但蘇栩栩知道,這個男人肯定不會因為她這樣說了,就對她要打要殺的……真奇怪,她就是沒來由的如此相信這一點……

至於那襄太後,她大抵應該會比較樂意看到自己懟那顧景煜的吧?雖然她同樣不明白這是為何……

但她的直覺,一向沒有錯。

這一次,也是一樣。

大抵她口中的那句“剩下的一二,又有多少是陛下真正想要的呢?”取悅了那襄太後,但見她原本落在她身上的陰鬱麵色,此刻不由緩和了一些,隻是眼中的審視卻絲毫未減,沉沉落向蘇栩栩,開口道:“哀家實在有些意外,像陸卿家那麽古板的一個人,竟能夠養出陸二小姐你這樣十分有趣的一個女兒……”

蘇栩栩不明白她這突然對她的“誇獎”,到底有著怎樣的潛台詞,隻得小心翼翼的應對,麵上卻是一副天真的模樣,就像是任何人被誇獎了之後,會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開心的情緒一般,眨了眨眼,說道:“其實這些,還是民女之前跟太後娘娘您說過的那樣,是從各種亂七八糟的閑書上看來的,我也隻是隨便說說,也不知道對不對……”

看起來十分的“自謙”。

麵前的襄太後沒有接口,隻是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落向了跪在另一旁的秦玉岫身上……

然後,蘇栩栩聽到她突然向著她開口道:“不知道,你看的那些閑書裏,有沒有提到過,先帝在世之時,曾經下過一道聖旨,命全國的女子,皆不準著紫衫,違者斬立決呢?”

這句“不準著紫衫”一出口,那跪在地上的秦玉岫,身子就是一僵,因為太過驚恐,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隻呆滯的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完全被嚇住了……

蘇栩栩心頭亦是悚然一驚,望著跪在身旁的女子身上那一身顯眼的淺紫衣裙,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

“說起來,這道禁令,還是跟皇帝的母妃有關……”

不必他人相詢,那襄太後已經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因為蕭妹妹她生前最愛著紫衫,穿起來又是十分動人,蕭妹妹死後不久,當時宮中有一位不知死活的宮女,偷偷的尋了她生前的一件紫衫,想要穿著它,去勾引先帝……結果,被先帝一怒之下,斬立決了,隨後,也有了這樣一道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皆不準再著紫衫的禁令……”

蘇栩栩聚精會神的聽著這件宮廷秘聞,聽起來,那先帝的確是對顧景煜的生母一片情深,也難怪太後娘娘這個正妻,會妒忌了……

隻是,那道“不準著紫衫”的禁令……她從來都沒有聽過,與身旁的陸宛盈對視一眼,她也表示自己沒有聽過……

一邊慶幸著他倆都沒有著紫衫的習慣,蘇栩栩一邊替另一邊的秦玉岫頭疼不已……先是頭上的發釵,現在是身上穿的這件紫色衣裙,如果說這背後沒有人故意要陷害她的話,蘇栩栩是打死也不信的……

正想著要怎麽幫她圓過這件事,便聽那襄太後開口向顧景煜問道:“皇帝,這秦家的女兒,居然敢違背先帝的旨意,公然身著紫衫,該如何處置?”

她把這件事的抉擇權,交到了那顧景煜的手中……但蘇栩栩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想看他的反應,畢竟,這件事情,牽扯到他的生母……所以,這襄太後是在試探他嗎?

她下意識的去看那顧景煜的反應,卻見他神情未變,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幾乎沒有怎麽多想,便即開口道:“既是跟先帝有關,一切但憑太後做主,朕沒有意見……”

雖然他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又將皮球踢回給了那襄太後,但總算也是沒有落井下石,叫蘇栩栩不由的送了一口氣。

而那先前一直被嚇得不敢動彈的秦玉岫,在這一刻關係自己性命安危的重要節點上,也終於反應過來,立即哭聲求饒著:“太後娘娘恕罪,民女真的……真的不知道有這樣一條禁令……民女不是故意要穿這件紫色的衣服的……”

話未說完,便被那襄太後冷冷打了斷:“不知道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既然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來人,將她推出去斬了……”

一聲令下,秦玉岫當即癱倒在地,連話也說不出了……

蘇栩栩瞧著那襄太後這一次是動了真格了,心裏更是著急,偏偏一時又想不出幫秦玉岫求情的點,而周遭的其他人等,更是做壁上觀,無一人出頭幫忙,就連那顧景煜都是一樣的冷淡……

蘇栩栩心裏不覺有些發寒,咬了咬牙,剛想不顧一切的站出來,就聽一道輕柔的女生,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