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看望
第84章 看望
“那怎麽辦？”
蘇栩栩忍不住再一次問道，語聲一頓，可憐兮兮：“你現在把我趕出宮去，還來不來得及？”
顧景煜瞅了她一眼：“宮裏的女人，隻有兩種命運，受寵和不受寵……但無論受寵與否，既進得宮來，即便是死，也隻能死在宮裏，根本沒有出宮一說……”
聽著男人這堪稱殘酷的話語，蘇栩栩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女子懊惱般微微嘟著嘴，兩頰鼓鼓的，生氣的模樣，就像江南水域裏的一種名為河豚的味道極鮮美的魚。
顧景煜緩緩將視線從她身上移了開來，語聲平靜：“你放心，朕會護你周全……”
盡管這句話被男人說的極為平淡，但蘇栩栩卻還是不由的心中一跳，實在是他這句近乎承諾的話語，太過戳人，撩撥的她一顆少女心都仿佛動了動……
但她很快就告訴自己：不要當真，不要當真，他就是隨口這樣一說，根本沒有其他的意思，不要多想，不要自作多情……
在心底念叨了兩遍之後，蘇栩栩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忍不住嘟囔道：“你怎麽護我周全？”
頓了頓，大抵是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趕忙續道：“我可不想每吃一樣東西，都要防備著它裏麵是不是被人下了藥……”
一想到以後可能連吃個東西，都要提心吊膽，蘇栩栩頓覺人生無望……本來被逼著進宮，她就已經夠憋屈了，現在還要成日裏防備著這個，防備著那個，如果連她唯一的吃飯的樂趣都要剝奪的話，那麽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還不如直接躺平，做條沒有夢想的鹹魚算了。
兩條手臂抱著雙腿，蘇栩栩無精打采的低垂著頭，顯是為以後再不能愉快的吃東西而耿耿於懷，踩在大紅錦被上的雙腳，微微撩起的裙擺，露出一小截纖細雪白的足腕……
“你放心，你宮裏的小廚房，朕會安排可靠的廚子來看管的……”
顧景煜嗓音清淩淩的開口道：“服侍你的宮人，朕也會陸續換成可信之人……”
聞言，蘇栩栩先是一喜，旋即想到了什麽，神情又黯淡了下來，不由輕歎了口氣：“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俗話說，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
頓了頓：“還是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才好……”
睨了一眼她果真認真思索起來的模樣，顧景煜不由道：“什麽辦法？”
“……”
蘇栩栩被噎了一下，半響，才回道：“還沒有想到……”
目光微瀾，男人眸底一瞬如藏了星辰大海一般，沉沉望向麵前的女子，嗓音溫潤清冽，似夏日的清泉般，淙淙流向人的心底：“這些事情，交給朕來操心就好，你不用擔心……”
蘇栩栩隻覺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一下子像是被人撥動的琴弦一般，悠悠蕩了起來，又好像被人驟然扔進了一顆小石子的湖泊，隨著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受控製的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掩住跳的飛快的一顆心，蘇栩栩不由瞪大了眼睛，望住麵前的男人……他知不知道他這樣說話，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啊！
她心裏兀自翻江倒海著，但眼前的男人卻仿佛全然不覺他的話，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震蕩，清俊的臉容上，仍是那副沒什麽情緒的淡然神情，惟有一雙曜黑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夜海一般，不動聲色的攪起深深的漩渦，吸著人往他所有未知的內裏，不斷的墮去……
一瞬，蘇栩栩心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一般，一個名為理智，一個名為衝動，兩個小人兒都拚命的拽著她的靈魂，往自己那邊扯著，就像天平的兩端，蘇栩栩被拉的一會兒向這邊傾來，一會兒又向那邊倒去，好不難受……
正當她糾結萬分的時候，綠桃突然來報……
“小姐，瑤妃娘娘來看你來了……”
啊？孟思瑤？
蘇栩栩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顧景煜臉上沒什麽表情，隻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之後……
“寧兒妹妹……”
女子人未到，聲已至，款款進了內堂。
“皇上，你也在這兒？”
直到進門之後，孟思瑤仿佛才看到顧景煜的存在，眼角眉梢盡是毫無破綻的欣喜，仿佛對看到心愛的男子，此刻正在別的女子的寢宮裏這件事，毫不芥蒂一般：“皇上，你也是來看望寧兒妹妹的嗎？”
蘇栩栩莫名的有些尷尬……呃，就好像她正在跟某某某開房，結果卻被他女朋友突然捉奸在床一般……
蘇栩栩被自己的想法，硬生生的惡心到了，暗暗打了個寒顫。
那顧景煜倒是一派坦然：“朕有些不放心她，就過來看看……”
“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蘇栩栩嗬嗬一聲笑，隻想趕緊將眼前的男人打發走。
顧景煜淡淡瞥了她一眼。
孟思瑤將他倆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目光頓時不由一動，旋即卻仿佛什麽也沒有察覺一般，婉然笑道：“我原本猜想，寧兒妹妹先前跪了那麽久，膝蓋肯定會受傷，所以特意找太醫要了些祛腫止痛的藥膏，想來送給寧兒妹妹……”
語聲一頓，女子一雙明眸似微微掃過桌案上顯然已經用過的藥膏，然後大大方方的說道：“不過，現在看來，皇上已經先一步想到了……”
她話中帶著調侃般的意味，就好像真的是單純為這件事感到巧合一般，不見任何的陰暗或是不快。
蘇栩栩卻隻覺心中那股尷尬之感更甚。
“我沒什麽大礙……”
蘇栩栩隻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多謝思瑤姐姐你來看我……”
這時，顧景煜突然出聲道：“朕聽說，當時太後要罰寧嬪的時候，你幫她求情了……”
聽他問及此事，孟思瑤頓時眉眼一彎，盈盈笑道：“臣妾隻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回完顧景煜的話，還不忘轉頭向蘇栩栩道：“寧兒妹妹你不用放在心上……”
“……”
話都讓她一個人說盡了，蘇栩栩還能說什麽呢？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思瑤姐姐你……”
忍住心底的無言以對，蘇栩栩還是向她道謝著，畢竟，人家切切實實的在那個時候幫了她，無論她是出於什麽目的，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假意，總還是替她求了情的。
“寧兒妹妹，你真的不用這麽客氣……”
說話間，那孟思瑤已是自來熟般坐到了床邊，極其自然的拉過她的手，看起來跟蘇栩栩又熟悉又親昵一般，嗓音清脆的開口道：“……你我同為皇上的妃嬪，而且，皇上又那麽喜歡你，我也是真心把你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的，你不用跟我客氣……”
這番話，女子說的極為真誠，也極為坦然，看起來單純的就像是一杯毫無雜質的純淨水一般，完全看不出任何虛偽的成分。
連蘇栩栩都不得不承認，這孟思瑤太過不一般……她不知道，她是真的這樣心思純淨，能夠完全做到對她心愛的男子同時喜歡別的女子這件事，接受良好，而且全無芥蒂，甚至愛屋及烏呢，還是這根本就是她的偽裝，明明心裏恨的要死，麵上卻還能裝出一副親熱和諧的模樣……
呃，如果是後者的話，這個女子未免就太可怕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蘇栩栩身上不由微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轉念又一想，她似乎這樣惡意的揣測一個剛剛幫了她的人，未免有些太過不厚道，心裏頓時有些內疚，隻得訕訕笑了笑，沒說什麽。
“對了，寧兒妹妹，你的腿沒事吧？”
孟思瑤關切的問道。
“沒事，”蘇栩栩道，“隻是有點腫，上過藥之後，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那我就不打擾寧兒妹妹你休息了……”
孟思瑤立刻站了起來，像是要告辭：“我改天再來看你……”
蘇栩栩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慢半拍似的道：“呃，好啊……”
孟思瑤卻已轉向了一旁的顧景煜：“皇上，臣妾今日特意燉了你最愛吃的火腿鮮筍湯，原本想著等看望過寧兒妹妹之後，再送去給你的……”
說這話的女子，就像是無意中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一般，嫵媚嬌豔的臉容上，一片純真赤誠，柔柔笑道：“不過，臣妾猜想，皇上你今晚應該是要留在這兒陪寧兒妹妹的吧？要不然臣妾一會兒叫人把燉好的湯，送到薔薇苑來？”
蘇栩栩眨了眨眼睛，饒是她一向自詡腦子不笨，反應迅速，此刻，麵對著這孟思瑤，一時也完全分不清真假。
“不用……”
卻聽那顧景煜溫聲開口道：“朕一會兒還有些政事要處理，等忙完了之後，就去你宮中……”
孟思瑤臉上難掩的一喜，然後極快的斂住了，仿佛全無心機般甜美的笑道：“那臣妾命人先行準備……”
“嗯。”
顧景煜微微點了點頭。
蘇栩栩卻是不由的心中一動……如果她說，她懷疑麵前的女子故意提起那火腿鮮筍湯，就是為了等顧景煜的這句話，會不會有點太心理陰暗了？
這時，顧景煜將目光轉向了她：“朕還有事要忙，你先休息吧……”
是他一貫的溫潤平淡的語氣，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他倒是幹淨利落……
蘇栩栩還能說什麽？而且，她不是早就巴不得他馬不停蹄的從她房間裏滾出去嗎？可是，為什麽這一刻，他真的如她所願，要轉戰別的妃嬪的寢宮的時候，她卻莫名覺得心裏怪怪的呢？
“哦。”
蘇栩栩一時實在不知道該作出什麽樣的反應，隻能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顧景煜似乎深深望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往外走去。
就聽那孟思瑤柔聲開口道：“恭送皇上……”
很快，男人用他的大長腿，沒幾步就走了出去，一時房間裏，便隻剩下蘇栩栩和孟思瑤了。
蘇栩栩等了一會兒，卻見那孟思瑤似乎沒有告辭的意思，隻得替她開口道：“思瑤姐姐，你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
“沒關係……”
孟思瑤卻道：“反正現在天色還早，我陪寧兒妹妹你說會兒話，再回去也不遲……”
“……”
呃，是誰剛才說“就不打擾她休息了，改天再來看她”的來？
還有，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的那句“反正現在天色還早”……是她瞬間不由聯想到的，這個女子在暗示她與那顧景煜等到“天色不那麽早”的時候要不可描述嗎？
蘇栩栩隻覺後槽牙頓時一陣陣的發酸，整個人仿佛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