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運
第四章 命運
降雪冷得如同要將季節凍結。
即使已經入夜了都好，這白色的結晶仍然落個不停，世界如同進入冰河期一般地死寂。
但是卻又完全符合常識，畢竟現在的確就是凜冬時節，而且還是屬於一千三百年前的地球氣候。無論怎麽看下雪這件事都沒有違背任何氣象規律，更何況這些天總是如此，經常不時地飄雪。
可以說是既不偶然也不突兀，要說真有什麽區別的話，就隻是今天晚上的雪稍微有些……讓人在意。
怎麽說呢，就是一種突如其來的心血**，但是對於四階所擁有的玄學感知來說，卻並非是無意義的。
因此，穆修從爐火旁邊站起身來，將一顆完成的符文石輕輕放到旁邊的溫暖獸皮毛氈上。然後他往沒有窗欞瞥了一眼，透過沒有嚴密封上的窗戶看到了屋子外麵那本該灰暗卻被染白的黑暗——
於是，他便理所當然的決定外出。
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到了深夜零時的時分了，原野、山林、村莊乃至於整個大地，仿佛都已經陷入了安穩的睡夢之中。
隻有黑色的天空中有著白色的碎片，飄飄搖搖如羽毛般的落下。
就這麽推開門邁步出去，少年直接走進了屋外那銀色的世界，在這個寂靜無人的白夜之中，行走於飄落不停的雪裏。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目的。
隻是有一種預感，所以就去了那個地方。
仿佛就隻是在寂靜中漫無目的地散步，似乎要一直走到灰白寬廣的夜的盡頭。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穆修卻已經來到了村子附近的湖邊，然後在看到眼前出現的景色的時候，他頓時就是微微一愣。
因為他在幾天之前就已經來過這邊一次，但是當時記得是整個湖都被冰雪覆蓋封住了的。湖水表麵化成晶瑩透明的冰，在當時的陽光的照耀下，似乎在折射著聖潔的光芒，令人望而不敢投足。
但是現在，澄澈的湖麵正如明鏡一般清晰地倒映著整個世界。
而且，她就在那裏——
一個黑色長發及腰的少女，正在湖邊靜靜的長身玉立，似乎正在茫然若思的注視著眼前那宛若奇跡一般的美景。她就那麽簡簡單單站在那裏，一股高貴優雅的公主氣質就散發出來。
“……”
也許是因為有著那美到極致的飄雪與明湖映襯的緣故吧，眼前的這一幕實在太過唯美。
就連穆修忍不住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後才回過神來，眼神似乎有了一絲恍然的意味。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生怕一點點動靜就會震碎這片靜謐一般。
紛紛降下的雪無聲無息，就這麽靜靜地溶入了黑暗之中。
……長長的寂靜過後。
她終於慢慢地將視線轉了過來，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似乎很是無奈的樣子，話語低聲從唇間漏出：“……你還是來了。”
這個有著過腰的黑色長直發，留著姬發式的少女，整體很有著大和撫子的形象，而且比起穆修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要以壓倒性的美貌與氣質勝出。
——毫不誇張的說，簡直就如同是將女性這種存在概念實體化之後，最為完美的詮釋，真正意義上的絕美少女。
在以前穆修隻是覺得，無論如何，一個人再怎麽天生麗質也應該有個限度，然而現在他卻完全沒有能夠在對方身上看到這個限度。
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是明湖雪景的靜謐與極致的美，從而映襯了對方的話，那麽在少女回過眸來之後，這種想法就已經直接換了一個截然相反的極端思維方向了。
不過失魂落魄倒不至於，甚至於在聽到了蓬萊山輝夜開口說話的那一瞬間，他馬上就凝神反應過來，並且暗暗提高了警惕。
就在下一刻——
那位公主大人的手中閃爍著一縷清輝，一股莫明的力量便直接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刹那間就輻射到了穆修的感知力的極限範圍之外更加遙遠的地方去了。
緊接著，穆修覺得自己似乎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壓根就是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事情不太對頭。
因為四周本來那紛紛揚揚的悠然落下的雪花，似乎突然變成了鬼畜彈幕一般，瘋狂的從天而降，然後瞬間落地。
似乎世界一下子就開啟了遊戲模式，還是那種連魂鬥羅變態版都可以一命通關的遊戲大神都隻能夠直接跪的彈幕遊戲。
雖然穆修自己沒有任何的異樣感覺，但是他卻條件反射的瞬間反應了過來，況且不管是他自己的時間變慢了還是外界的時間加速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過沒有等他思考到什麽好的方法，隻是下意識的進入了生命禁區解放的最大安全極限的狀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自己基因深處、靈魂深處的某種異常的悸動感覺。
同一時刻，一種屬於妖力的特別波動在他身上出現，輕輕的撫平了另外一種正在發生作用的概念性的力量，連帶著虛空之中也仿若出現了清色的漣漪與波紋……
用句俗語來說，那就是說時遲那時快，反正在穆修的主觀意識之中也隻是數秒鍾的時間，感知之中的一切就已經恢複了正常。
他挑了挑眉毛，這似乎是紫的那道術式作用？不但能夠補完自己內部的境界，同樣的也能夠平衡有著境界性質的外力的作用？
這麽看來的話，似乎是個很強大的持續性buff啊，難怪當時她施術完畢之後會顯得這麽疲倦無力。
然後，沒有來得及想更多，因為穆修愕然的發現這竟然還沒有算完，還有更深層次的“化學反應”正在自己身上迅速發生——
仿佛是被這兩種概念性的力量觸動了什麽機製一樣，穆修感覺到了自己的靈魂之中產生出了一種什麽東西。
開始雖然隻是一道極其微弱的光芒，但就如同一枚可能性的種子一樣，正在慢慢變大變強、茁壯成長，最終壯大到了在身體裏不斷的回轉疾走的程度，而後終於滿溢而出！
如果說八雲紫將他的存在基礎，通過境界之力的術式暫時補完，隻是修複了基礎的話，那麽蓬萊山輝夜的永遠之力的直接幹涉，那就是達成了那最關鍵的一個催化作用。因為前者就猶如是準備好了木柴，讓他真的有了燃燒起來的可能，後者卻是真正的將火點燃了……
宛若靈魂都在刹那升華，達成了可以扭曲法則的怪異本質一般——
一道升騰而起的黃昏色般的焰光在穆修身體表麵浮現出來，然後就這麽靜靜燃燒著，沒有熱量，沒有輻射，隻是如同一個虛幻精致的全息影像。
不過迸射出來的不是火星，而是無數充滿不知名意義的文字，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都是詭異到極點，除了有著火焰一般的形態，其他的方麵與火焰絲毫扯不上關係。
恍然間，一切靜止了下來。
穆修再次微微一愣，之後注意力也禁不住被轉移。
他奇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那道焰光，然後抬了抬手活動了一下，仔細體會著此刻的感覺。那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如同血液與呼吸一樣的自然，不需要任何的消耗。
隻要還能夠思考，還能夠“去想”，還擁有著意誌，就能夠解放這種力量，不再像是之前那樣仿佛互相之間毫無聯係，根本就沒有任何控製的途徑……不過現在其實也隻能夠初步控製，做到被動防禦的程度。
無法以這種力量做到更多的事情。
靜靜燃燒著的火焰變成了一片有形無質的昏色光芒，逐漸纏繞穆修的身體四周，將某種奇異的力量波動排斥出去，讓那種詭異的能力很難突破防壁對他起效。
“……”
黑長直少女微微蹙眉，但是卻沒有太多的驚訝神色，隻是不再試圖利用“須臾”的概念限製住對方，而是轉念之間就將自己與對方兩者之間的距離化作“永遠”。
然後她高傲的仰起頭來：“無禮之徒，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穆修正在注視著在自己身周若有似無的昏色光幕，若有所思。看樣子這真的是心靈之光，而且真實能力似乎是涉及到“時間”，否則的話不會因為蓬萊山輝夜的能力而被真正的激發出來，主動對抗的。
不過他真正糾結的卻是，自己難不成真有可以在還沒有完全獲得的四階初級的階段，就有個人化心靈之光的資質？初步運用作為防禦還可以理解，但是看情況，貌似距離徹底的個人化也很快了啊！
還有的就是，這種力量據說沉睡在靈魂深處，但是往往都是強烈到極致的意誌或者執念，才能夠引發出來的，自己到底什麽時候……
腦子裏一片淩亂，還在胡思亂想著的穆修聽到了少女的冷淡聲音，抬起頭來回到現實之中，頓時扯了扯嘴角。
“……難道不是你想要做些什麽嗎？”
“妾身在你之先前，便已經居於此地，一切行為都隻不過是單純的避讓自保而已。”
蓬萊山輝夜微不可察地蹙著眉毛，打量著對方的神色，然後開口說道：“反倒是你，聽聞妾身的事跡之後就一直駐留本地，哪怕妾身多次避開你也還是屢屢找上門來……難道不是居心不良嗎？”
“……”
穆修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貌似還真的是這樣啊。他倒是忽略了這個細節，總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位公主大人，就以為是初次碰麵。
然而事實上對方既然總是避開自己，那麽對於自己的數次上門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估計初印象一開始其實就不怎麽好了。
“……這個，其實是這樣的……”
猶豫了一下，快速的在腦海裏想著各種理由，穆修下意識的上前一步，緊接著發現自己與站在湖邊的黑長直少女的距離竟然沒有絲毫的變化。因為剛剛的那種永遠之力是直接對他自身起作用的，而現在卻是兩者之間的相對距離變成了“永遠”。
穆修的心靈之光防禦隻能夠確保他自身不會被輕易的影響到，沒有辦法做到更多。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著聲響的響起，穆修下意識的主口不言，回頭看去，卻看見讚崎造麻呂這位老人家一邊喘著白氣，拄著拐杖，一邊走了過來，遠遠的表情似乎很是詫異的樣子。
“……你、你們在這裏幹什麽？老頭子我就說怎麽的一覺醒來，老婆子說你不在那邊屋子裏……”
“造麻呂，你不用太擔心，這隻是妾身與這位閣下的事情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
蓬萊山輝夜皺了皺眉頭，絲毫沒有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竹取翁會跑過來。她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剛剛從“永遠”之中跌回到這個世界上，而且那個時間點正好讓老夫婦們注意到了的原因。
但是眼下的情況怎麽看都不太美妙啊，萬一對麵的那個危險存在直接撕下臉抓人質怎麽辦？
穆修倒是沒有這麽下作，他隻是饒有興趣的眨了眨眼睛，發現《竹取物語》的傳說與現實果然還是有很大出入。貌似這位輝夜姬與竹取翁並不是父女關係，更加像是一種互相尊重的奇特關係。
蓬萊山輝夜對於竹取翁保持了尊重的態度，但是卻並不稱呼其為父親，而讚岐老翁雖然沒有用敬稱，但是卻也不可避免的在言語之中對於蓬萊山輝夜有種恭敬的感覺。
似家人非家人，似主仆非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