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仇

第六章

方畹華實在想不到,一個本來看來十分溫順的小馬夫,在刹那之間,會變得的這樣凶神惡煞一般,她尖叫道:“你放開我!”

向三陡地一鬆手,立即放開方畹華,方畹華立時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喘著氣,向三也喘著氣道:“方小姐,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除非你不問我為什麽,也不將我會武功一事講給任何人聽。”

方畹華低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手腕,又抬頭向向三望來,在那一刹間,他的心中,起了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那種感覺之由來,是由於從來沒有什麽人向她呼喝過,那樣粗暴地呼喝過!

尤其是年輕的小夥子,誰不是一見了她,便立時先堆一副笑險的呢?

正因為笑臉和殷勤太多了,是以向三的粗暴,才使她生出了一種異樣之感來。

但是那種感覺,連她自己也是十分模糊的,不知道那是好感,還是惡感。她隻感到有一絲委屈,因為從來也沒有人用這樣的態度和她講過話。

她呆了片刻,才道:“好,我不來問你什麽了,我——”她話還未曾講完,身形突然掠起,在長劍之旁掠過,一伸手,打劍抓在手中,去勢卻是絲毫不慢,直掠到了白馬的馬背上,一揚劍,削斷了韁繩,還劍入鞘,雙腿一蹬,白馬一聲長嘯,向馬廄之外,直衝了出去!

這一切,全是突如其來,一刹那之間的事情,向三一呆之間,白馬已衝出了馬廄。

向三足尖一點,也上了馬,追了出去。在他沒有得到方畹華答應,絕不將他的秘密泄露之前,他是絕不能放心的,他一定要追上去,要方畹華答應他,哪怕是他跪在地上求!

兩匹馬一前一後,迅疾無比地馳出了金鷲莊,向外馳去,就在將出莊門的時候,洪天心恰好自牆後轉了過來,看到了他們兩人。

他不但認出前麵的是方畹華,而且也立刻認出了,在後麵的一個是向三!

洪天心陡地大怒,自從方畹華到了金鷲莊之後,洪天心也已得到了父親的暗示,隻要方畹華願意的話,他們便是一雙佳偶。是以連日來,洪天心想盡方法,來博取方畹華的歡心。

他這時,當然不知道是方畹華策騎馳出,而向三追了上去的,他隻當是兩人夤夜並馳,而向三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馬夫!

他立時奔向馬虧。也跳上了一匹馬追了出去。

可是當他追了出去之後,卻找不到方畹華和向三兩人的蹤跡,他放開了馬。在莊子的四周圍,十餘裏附近處,飛快地兜了一遭。

可是他仍然未曾遇到向三和方畹華,等到他回到莊子來之後,才看到方畹華從馬廊中走出來。

洪天心連忙迎了上去,叫道:“畹師妹!”

可是,方畹畢竟隻是低頭走著,像是未曾聽到他的叫聲一樣!

洪天心真是又驚又怒,但是在方畹華的麵前,他卻又不敢發作,隻得將滿臉怒火,一起壓了下去,又叫道:“畹師妹!”

他叫了第二聲,方畹華才抬起頭來,看到是洪天心,她也不禁一怔,掠了掠頭發,道:“啊,師哥,是你,夜已深了,你還不睡麽?”

洪天心心中啼笑皆非,心想既然夜已深了,你為什麽還不睡呢?

可是他卻隻是心中想著,並沒有講出來。

事實上,他就算講了出來,方畹華也是聽不到的,因為方畹華話一講完,便向他嫣然一笑,翩若驚鴻,掠向前去了。

洪天心望著他的背影,無可奈何,直到方畹華掠得看不見了,他才衝進了馬廄之中。

他是滿腔憤怒,準備立時就將向三拉出來,好好地問一問的,可是,向三卻不在馬廊之中,洪天心滿腔憤怒地等著,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向三仍是不知所蹤。

洪天心是懷著難以形容的怒火去睡覺的,第二天一早,他的怒火更熾烈了,他自小就是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兒,不但是金鷲莊上,就算他在武林中行走,又有誰會不順著他的意思?

可是偏偏這幾天,不管他怎樣討好獻殷勤,方畹華總是對他淡淡的,一點也沒有什麽特別。方畹華是他心愛的人,如果像向三這樣微不足道的下賤人居然也想和方畹華有什麽的話,那在洪天心的眼中看來,實在是死有餘辜的!

是以,當第二天一早,他和兩個莊丁,將向三帶了出來之後,向三的苦頭就吃足了。

向三在一開始,就一口咬定是洪天心著錯了人,洪天心用麻繩縛住了他的手,其實,他是隨時可以將麻繩掙斷的!

但是他卻記得,他絕不能顯出自己是會武功的來!他必需忍著,他已經忍了十年,總可以忍過這一次的,正因為這樣,是以他才忍著劇痛,對洪天心的鞭打,絕不還手!

而當他在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他心中也不是不想發作,每當那時候,他的雙眼之中,便射出異樣的精光來,使得洪天心吃驚。

但是他終於沒有還手,是以洪天心在將他鞭打得昏死過去之後,也不將他放在心上了。

這時,向三以肘支地,痛苦地向外,慢慢地爬出了草叢,昨晚上的一切,在他來講,簡直就像是一場惡夢一樣,而剛才那痛苦的經曆,也無疑是噩夢的持續。

他剛才所受的痛苦。並不止於身上所受的損傷,而更在於他是有力量可以反抗的,但是他卻必需壓製著自己,絕不能表示出一絲一毫的反抗!

那種屈辱,如果不是一個性格極其堅毅的人,那是絕不能忍受的!

他這時心中所想的,隻是一點:回金鷲莊去,一定要回金鷲莊去!

隻有回金鷲莊去等著,身份不暴露。毛人雄來了,他才可以有機會出奇不意地接近毛人雄!

隻有那樣,他才能報仇!

向三爬出了草叢,他抬起頭來,想看看眼前的情形,可是他的眼上卻被凝結的血塊遮住,他困難地撥開了那些血塊,才看到眼前隻有他一個人了!

而他如今,是絕沒有力量走回莊上去的。

他緊緊地咬著下唇,他應該怎麽辦呢?

向三伏在地上,喘了好一會,才慢慢掙紮著,坐直了身子,他緩緩地運轉著真氣,身上的痛楚,好了一些,血也止住了。

他自己藏著一些父母遺給他的傷藥,傷勢是會好的,但是現在,事情卻變得異常複雜了,而更主要的是,昨天晚上,當他追上方畹華的時候,方畹華仍然沒有答應肯定地替他保守秘密!

但是向三的心中,卻一點也不怪方畹華。

因為,昨天晚上,在追上方畹華之後,他並沒有將自己為什麽有一身武功,但是卻又在莊上做著小馬夫的原因講出來。

他實在是不能說出來的,如果他告訴方畹華,說他是準備出其不意地殺死毛人堆,那麽,方畹華怎會再替他保守秘密?

方畹華的師父,是莊主的師妹,而莊主又是毛人雄的結義兄弟,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向三卻隻是一個人,而且,是武功還不如毛人雄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