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狼行

第八十六回 小狼

眾人隨著說話聲音的地方望去,但見一位鷹鼻闊口,濃眉大眼,不怒自威的中年道人踱了過來,周圍小弟子們一起跪下,嘴裏說道:“恭迎黑石師伯。”李滄行扭頭一看,也連忙跟著跪了下去。

隻聽得黑石“哼”了一聲,威嚴的目光從一個個孩子們發著抖的背上掃過,最後停留在李滄行的身上:“滄行,你這一跤摔得連我都不認識了嗎?身為大師兄,還沒有師弟們懂禮數,成何體統!”

“而且你現在應該躺在你師父的房裏,卻又偷跑回這裏,這已經是違了本門戒律。本該罰你思過一天,姑念你剛醒來,權且記下,下次若再犯戒律,二罪並罰。你可服氣?”

李滄行忙說道:“弟子知錯,謝師伯。“也不知為何,他對這黑石有種說不出的愧疚和畏懼,隻是戰戰兢兢,汗不停地從身上的每個毛孔向外湧,身上的衣服刹那間已經濕透。

黑石臉色一沉問道:“滄行,你身體還沒好嗎,怎麽如此出汗?”

李滄行不敢抬手去拭臉上的汗水:“弟子也不知,隻是戰戰兢兢,汗出如漿。”

“撲哧”一聲,有人笑了出來。李滄行稍一抬頭,發現沐蘭湘正用手捂著嘴在笑。“爹爹,你看這人多好玩,我可是頭一次看有人出汗能出成這樣呢。”

黑石訓斥沭蘭湘的聲音明顯比剛才柔和了許多,但仍然是帶著威嚴:“蘭湘,休得對師兄無禮,等爹回去後再教訓你。”

沐蘭湘一聽此話立馬又放聲大哭“娘啊,爹又欺負我。娘啊你在哪裏。”

黑石怒道:“再哭明天就沒飯吃。”可是沐蘭湘哭得隻是更厲害了。

眾弟子平時受黑石責罰皆多,此時都麵麵相覷心中竊喜,心說原來黑石師伯也有個如此紮手的女兒。

突然,沐蘭湘不再啼哭,李滄行再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年,正站在院子口,這少年生得白淨挺拔,一雙眼珠子也是滴溜溜地轉,靈氣逼人,懷裏卻抱了一隻通體黑色,毛茸茸的小狗。

黑石轉身對著這少年說道:“徐林宗,你師父叫你陪蘭湘四處走走,你為何將她一人留在此處自己離開?滄行病了以後,你就是同班師兄弟裏輩份最高的,你就是這樣給大家做表率的嗎?”

徐林宗嘻皮笑臉地說道:“黑石師叔,小師妹剛來時哭喪著臉悶悶不樂的,哪有心思遊覽我武當,再說黑燈瞎火的也不安全,我就讓她在這裏好好呆著,我去給她找點樂子呀。您看這小狗多可愛。”

沐蘭湘眼見那小狗毛茸茸地一團縮在徐林宗懷裏,又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嚷嚷著說要抱。黑石怒道:“成何體統。越來越不象話了,難道你當真不怕師叔嗎。看看滄行是怎麽認錯的。”

“知道呀,戰戰兢兢,汗出如漿嘛。”

“那你呢?”

“師叔,我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呀。”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弟子們一下子哄堂大笑,辛培華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滾眼淚都流出來了。連李滄行也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黑石氣得滿臉通紅“徐林宗,別以為紫光師兄寵你我就不能治你了,哼。”他一甩袖子,拉著沐蘭湘轉身就走。

沐蘭湘走時一臉崇拜地盯著徐林宗看,而徐林宗還趁著黑石轉過頭時衝沐蘭湘做了個鬼臉。

李滄行忙拉著徐林宗跪下,順便跟師弟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齊聲道:“恭送黑石師伯。”

等黑石父女走遠後,徐林宗把小狗向辛培華懷裏一扔,扶起李滄行道:“大師兄,你還好吧,這幾天可把我們擔心死了,我估摸著你快醒了,這才把小黑抱來,上次可是你先發現他的,我想你看到他一定會喜歡。走,我們進屋裏慢慢說。”

大家擁著徐林宗回了弟子房,李滄行跟在後麵突然間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適才汗又出得太多這會覺得有點口幹,便自己一個人坐在桌邊喝起水來。

隻聽眾師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問這小狗從哪來的。徐林宗從人群中探出個頭來對著他說:“大師兄,這是我們上次碰到的小黑啊。”

李滄行想起這隻小狼,半個月前他和徐林宗到後山玩,卻發現張獵戶的陷阱裏有一隻死掉的母狼,這隻小黑正在它母親的屍體邊哀號。

本來張獵戶想連它一起殺了,還是自己跟張獵戶說,既然已經殺了它媽媽了,看這小狼好可憐,放了它是積德行善呢。事隔兩個月,沒想到徐林宗居然把它抱了回來,看起來這小黑已經比當時大了一圈,但仍然是一副病懨懨懨的樣子。

此時梁小發突然插了一句:“師兄,帶隻狼回來不太好吧,要是師父師叔知道了大家都要倒黴的。”

徐林宗看了他一眼,說道:“怕什麽,有啥事我一個人擔著,不會連累到大家的,你們別說出去就行了。”大家都不滿意地看著梁小發,嘴上紛紛說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在李滄行回來前眾師弟本已睡下,折騰了這麽久大家都有些倦了,於是又紛紛睡下。

弟子房裏沒有單人床,乃是兩張通鋪,類似北方的長條炕,武當雖處湖北,但山高兩千多米,秋冬時山上也有些寒涼,長老們考慮到小孩子身體虛弱易得病,則在弟子房裏建了這一溜長炕,可容納三十餘人一間,春夏時作通鋪,秋冬時則可生火為炕。

李滄行的床是在最外頭的一個,與徐林宗緊挨著。他看著師弟們睡下後,坐到了自己的床沿上,發現徐林宗還抱著那隻小狼。

李滄行悄聲道:“徐師弟,適才梁師弟說的有理,養狼終歸不太妥當,我看明天還是找個時間放了吧。”

“大師兄,你們的擔心我都知道。可你看這小黑這麽小又沒了娘多可憐,我今天去上次撿到它的地方時,它一直趴在那裏不動,都快餓死了。要不是我抱它回來,又偷偷到廚房喂了它一碗稀飯,它就沒命了。師父說我們修道之人要先修人道再求修道,見死不救還談什麽人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