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

第十七章 大顯神通花教主

第十七章 大顯神通花教主

京良在關鍵時刻突然出現,提供追查四合教的線索,讓汪克凡喜出望外。

要知道四合教經過一夜的惡戰,終於成功把人救走,正在最放鬆,警惕性最差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找到他們的老巢,突然襲擊之下就能一舉製勝。

事關重大,汪克凡向京良仔細詢問細節,京良是個充滿熱情的少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清楚楚。

四合教被列為邪教之後,並沒有從武昌府消失,而是轉入地下暗中活動,還在不斷發展教民。如此一來,他們雖然有意避開官府的注意,卻無法瞞住鄰裏百姓,武昌府民間有很多人和四合教的教民有來往,也聽說四合教的新任教主法力高強。

據這些教民透露,他們的新教主也姓花,是花老教主的親生兒子,一身本領盡得老教主的真傳,而且青出於藍勝於藍,尤其擅長五行變幻之術,已經是得道的半仙之體,為了普度眾生才留在人間,否則早就飛升成仙了。

京良少年心性,對這個傳說中的花教主非常好奇,和小夥伴偷偷跟蹤窺探之下,無意中發現了花教主的住所。

“汪將軍,那個花教主樣子怪怪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帶你們去抓他。”京良自告奮勇。

“怎麽,你見過他嗎?”汪克凡問道。

“見過,年紀不大卻留著三縷青胡子,人長得瘦瘦的,總是一副文士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舉人老爺呢……”

隨著京良的描述,汪克凡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影,也是三縷青須,文士打扮,在布政司衙門前裝神弄鬼,指揮四合教的教民纏住了自己……

原來是他,那個文士首領就是四合教的花教主!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路上碰到危險沒有?”汪克凡謹慎地盤問著,但是為了避免刺傷京良,話裏繞了個彎子。

“我一直跟著你們的……”京良有些擔心的樣子,他是小孩子的心理,害怕汪克凡因此生氣。

“噢,為什麽要跟著我?”汪克凡眼中閃出一絲笑意,這小夥子倒挺有意思。

“家父讓我學著做生意,我不想學……”京良猶豫了一下,挺胸大聲說道:“我想跟著你們去當兵,像汪將軍一樣除暴安良!”

汪克凡眼中的笑意更濃,除暴安良的是大俠,當兵可沒那麽簡單。不過,這個熱血少年倒是個好苗子。

“你要當兵可以,但必須得到令尊的同意……”汪克凡倒不是故意刁難京良,為了便於管理控製,也是為這些士兵負責,他招收的每個新兵都有取保具結的手續,由家長和裏正共同擔保。

京良立刻像撒了氣的皮球一樣垂頭喪氣,他家中世代商賈,肯定不會同意他當兵。

汪克凡慢悠悠地接著說道:“……不過,如果你能幫我抓住花教主的話,我可以幫你說服令尊。”

“真的?!”京良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一迭聲催道:“那咱們趕快走吧,別讓花教主跑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稍等一下。”汪克凡笑著點點頭,轉身命手下去請汪晟,同時集結部隊,做好出發的準備。

時間不長,汪晟趕到,聽汪克凡說明情況之後,轉身避開京良壓低聲音說道:“如果此事當真,倒的確是個破敵的好機會,但這個京良來得太巧,就怕其中有詐!”

事出反常即為妖,汪克凡這邊剛剛斷了線索,京良就突然冒了出來,看上去倒像四合教有意安排的陷阱,難怪汪晟起疑。

汪克凡解釋道:“我反複考慮過了,應該是個巧合。——咱們結識京良在前,和四合教結怨在後,除非那個花教主真的能掐會算,才會事先布下這個圈套,這根本說不通嘛。”

“雲台,小心無大錯!聖人雖雲‘子不語怪力亂神’,不過仙家邪教法術莫測,也許真能未卜先知!”汪晟的神色異常鄭重,他身為儒家弟子,卻對四合教的法術如此忌憚,倒讓汪克凡愣了一下。

相差400年,明朝人和現代人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今晚花教主在布政司門前突然點起一堆綠火的時候,汪克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各種化學元素,比如銅的焰色反應就是綠色的。但是明朝人沒有科學觀念,見到不能理解的現象都會歸結於法術神通,無論是恭義營的新兵還是四合教的教民,當時都是一臉驚詫莫名的表情。

“三哥放心,所謂邪不勝正,邪術自有破解之道,那花教主縱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也演不出京家的那場大戲……”汪克凡沒有糾纏封建迷信問題,轉換角度來說服汪晟,在京家抓的那名千總屬於左良玉麾下,不可能聽命於四合教來配合演戲。

“就怕是巧合,萬一那京良和四合教早有勾結,順水推舟來使詐……”汪晟考慮得非常全麵。

“我仔細盤問過京良,聽其言觀其行,他說的應該是真話。”汪克凡說道:“退一步來說,哪怕四合教真的有什麽企圖,目標也是這兩座衙門,咱們隻要把這裏守緊了,就立於不敗之地。”

汪晟的顧慮自有他的道理,隻聽京良的一麵之詞多少都有些冒險,但是汪克凡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

四合教和恭義營無冤無仇,沒必要煞費苦心來算計汪克凡。哪怕這一切都是四合教安排的陰謀,也是為了繼續攻打兩座衙門,恭義營主動出擊的風險並不大……

汪晟並不是固執己見的人,見汪克凡算無遺策,就點頭說道:“雲台既然決心已下,那就走一趟吧,我來把守這兩座衙門,保證萬無一失。”

“有勞三哥了。”汪克凡對汪晟沉穩細致的作風最為欣賞,在分析討論的時候把不利因素都剖析明白,一旦做出決策後則全力配合,由他來把守布政司和武昌府衙,讓人非常放心。

……

城中的騷亂還在繼續,片片火光映紅了夜空。

在少年京良的帶領下,汪克凡的一哨人馬穿大街走小巷,悄悄來到了一條胡同的盡頭。

“就是前麵那所院子,前後兩個門,堵住胡同口就沒路可跑了,保證能抓到花教主……”京良壓低嗓音,指點著周圍的地形。汪克凡派出士兵,守住關鍵要害,包圍了這所院落。

院前的大樹下掛著一盞燈籠,有兩名頭係紅帶的教民守在那裏,汪克凡一擺手,新兵們輕手輕腳地摸了上去。但他們不是善於摸舌頭,抓俘虜的偵察兵,還沒到大樹下就被發現了。

“是誰?……啊,狗官兵來了,保護聖教!”

那兩名教民大聲呼叫示警,新兵們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長槍一起刺出,兩名教民立刻被紮成了血刺蝟,倒在了地上。

“衝上去,搶門!”

汪克凡一聲令下,更多的新兵向大門和院牆衝去,到了牆邊新兵們搭起人梯,互相踩著肩膀跳了過去。門內立刻傳來一陣廝殺喊叫,持續的時間很短卻仿佛很長,門外的新兵們正等得心急,大門吱呀呀打開了。

得手了!汪克凡心中一喜,帶著新兵們衝進大門,沿著院中道路向前殺去。

四合教的這所院落非常隱秘,惡戰之後疏於防備,不時有狂熱的教民衝上來拚命,卻都被長槍刺倒在地。汪克凡帶隊一路衝殺,所向披靡,輕鬆闖進了堂屋,剛進門就看到了四合教的花教主,在教徒的簇擁下淩空而坐!

花教主峨冠華服,右手虛虛地扶著一根碧綠的細竹杖,卻盤膝坐在半空之中,距離地麵足有半人來高。見到汪克凡帶兵闖了進來,他肅然抬起左手,拇指和中指相抵,結了個佛家密宗的降魔印,隻聽“撲”的一聲輕響,廳中掛著的十幾麵彩幡突然點燃,綠瑩瑩的光芒刺眼奪目。

“爾等戾氣衝天,殺孽深重,已應萬劫不複之難!還不趁早放下屠刀,幡然悔悟?!”花教主斷喝一聲,閉上兩眼不斷吟誦揭語。

“善惡一念,回頭是岸!善惡一念,回頭是岸!……”

隨著花教主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周圍的十餘名教徒也跟著盤膝坐下,一個個寶相莊嚴,口中念念有詞。

“善惡一念,回頭是岸!”

“善惡一念,回頭是岸!”

……

新兵們被這詭異的陣勢鎮住了,茫然不知所措,手中的長槍不知不覺垂了下去,個別篤信佛道的,見花教主懸在半空中,以為他即將飛升成仙,幾乎就要拜倒下跪。

汪克凡冷眼打量著花教主,對於了解化學知識的現代人來說,自燃和綠火都不足為奇,倒是這淩空一坐有些古怪。

明朝沒有鋼絲可吊,一定另有受力點,花教主的身子完全淩空,隻有手中的細竹杖和地麵有接觸,但那根細竹杖和他身子離得很遠,應該不是支撐花教主的原因。

雖然一時想不通其中的原委,但是汪克凡可以肯定,花教主能夠淩空而坐絕不是什麽法術,而是用來裝神弄鬼的巧妙機關,想要戳穿也很簡單,讓他站起來走兩步就行了。

汪克凡突然一抬手,把手中的長槍像標槍一樣扔了出去,帶著一股風聲射向花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