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

第二十章 老子要嫖!

第二十章 老子要嫖!

明朝末年法紀崩壞,鹽業專賣製度名存實亡,文武官員和地方軍閥都在拚命販賣私鹽,他們從李四之流手裏進貨,轉手加上幾倍的價錢,賣給自己地盤上的百姓。比如左良玉手下的大將徐勇,一直就和李四之流的私鹽販子有來往,投降滿清後當了黃州總兵,仍然繼續在黃州賣私鹽。

“汪將軍,我這是從韃子身上挖肉,有功無罪呀!”李四還有點經濟戰的頭腦,向汪克凡又行個禮說道:“這批鹽一定要還給我,汪將軍有什麽條件盡管直說,隻要李四能辦到,保證沒二話……”

“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幫我搜集各種情報,第二幫我到德安府撈個人。”

“什麽意思?”李四沒聽懂。

“你們販私鹽的行走大江南北,滿清韃子那邊也有熟人,無論打聽到什麽消息,事無巨細都盡量報給我,隻要提供足夠的情報,以後保你們在雋水河上暢通無阻……”

這個年代沒有電報電話,也沒有報紙傳媒,信息傳遞的速度非常慢,搜集情報要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還往往出現各種錯誤。

汪克凡現在實力有限,無法支持大規模的情報搜集工作,崇陽百裏之外的情況就是兩眼一抹黑,除了道聽途說之外,全靠他的曆史知識做出形勢判斷。但是,史書上的記載都是重大事件,具體的細節卻非常模糊。

李四手下的江湖勢力無孔無入,來往於滿清和南明之間,會帶回來各種有用的情報,比敲詐他幾百兩銀子強的太多。

“不管是福建、江西還是廣東,南方各省的消息我都要,滿清韃子那裏更是重點,清軍的兵力部署,人員裝備,糧草物資的數量存放,哪怕是將領的脾氣喜好,家長裏短的消息,有多少要多少……”

隨著汪克凡的解釋,李四似乎是明白了,又分明更糊塗了,這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打聽,到底要幹什麽呀?

“好吧,我李四本來就是幹髒活的,隻要弟兄們留心,總能給汪將軍一個交代。”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難度不大,拍胸脯答應下來,又問道:“對了,汪將軍第二個條件,要去德安府撈個人,是什麽意思?”

“這件事就更簡單了,但絕對不能出差錯!隻要你們把人帶來,咱們一手交人,一手交鹽。”

“這人到底是誰?要死的還是活的?”李四更加急迫。

“當然要活的,缺胳膊少腿都沒問題,但一定不能傷了他的性命。”汪克凡停頓了一下,說道:“這個人剛在韃子那裏討了個小官,名叫程九伯……”

……

德安府,滿香樓妓館。

德安府,大致是後世的湖北隨州一帶,位於武昌府以北,原來控製在大順軍白旺手中,現在卻是清軍的後方。

這裏剛剛推行剃發令,無論是龜公茶壺,還是妓館中的老客,彼此見了都要摸摸自己怪模怪樣的光頭,自嘲地苦笑一聲,膽子大的還會罵上兩句韃子,膽小的趕緊提醒。

“哎,小聲點,進來個韃子官。”

滿春樓的門簾一挑,程九伯挺胸疊肚走了進來,像一位即將踏上戰場的將軍,隻是那身八品官服不太合身,怎麽看都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老鴇龜公的神態就不太恭敬。

程九伯心中惱火,日他娘,老子現在是官老爺,這幫家夥怎麽不害怕?都怪那發衣服的老趙狗眼看人低,給的這件官服一點都不排場……不管他了,今天一定要開開洋葷!

“婊子在哪?老子要嫖!”

轟的一聲,看熱鬧的老客們笑成一團,滿春樓的窯姐龜公卻氣得直咬牙,要不是看他穿著官服,早就衝上來揍他一頓了。

“這位老爺,您還是去別家吧……”

老鴇看他是個生瓜蛋,卻又打不得罵不得,就想把他哄走了事,剛剛說到一半,身後卻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

“這位大爺,我就是婊子啊,就等著你來嫖呢——”

真是又浪又賤呀!

眾多老客心頭都是一顫,這聲音軟軟顫顫,風而且騷,聽著骨頭就酥了,倒要看看她長得什麽樣子,大家回頭一看,立刻都愣住了,沒想到,這窯姐分明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篆姬……你,你不是不接客麽?”老鴇非常疑惑。

在德安府裏,滿香樓隻能算做二流妓館,就是因為沒有頭牌姑娘撐門麵。

兩天前這篆姬突然進門,老鴇見她一等一的才藝相貌,猶如天上掉下一塊金元寶,準備把她捧成滿香樓的搖錢樹,這幾天一直藏著沒逼她接客。沒想到,她怎麽自己出來了,還看上了這個韃子官。

“既然進了滿春樓,早晚都要接客的,但我隻喜歡官老爺……”篆姬像一陣風飄到程九伯的麵前,一美一醜站在一起,顯得更加不協調,她卻仿佛看到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對著程九伯上上下下地打量不停,嬌笑連連,風情萬種。

眾多老客都露出鄙夷之色,窯姐愛錢沒問題,偏偏愛個猥瑣粗鄙的韃子官,卻讓人接受不了。

“如今這世道啊,做狗比做人強。”老客們低聲地嘟囔著,羨慕地看著程九伯和篆姬,看著他們轉過樓梯,進房關上了門……

……

德安府一座偏僻的院子裏,一輛馬車悄悄駛進來停下,幾名鹽梟從車裏抬出了五花大綁的程九伯,他嘴裏塞著麻核,嗚嗚咽咽的叫不出來,京良上去掀起他的遮眼布看了看,向著李四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他!”

“帶下去吧。”

李四一擺手,命鹽梟把程九伯抬走,轉身進了屋子,泡上茶等著,時間不長,篆姬推門走了進來。

“小妹,你辦事就是幹淨利索,二哥佩服!”沒有外人在場,李四對篆姬的稱呼也變了,神態語氣都頗為尊重。

篆姬卻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仿佛她就是李四的上司,命令道:“今天晚上就出城吧,盡快送到汪克凡那裏,把鹽換回來。”

“小妹,汪克凡這個人你怎麽看?”

“這個人有點不好說……”篆姬沉吟道:“他行事非常古怪,我也看不太懂,不過他的心很大,就算沒有竊國逐鹿之意,起碼也是誌在公侯。”

“誌在公侯?亂世豪傑多的去了,他一個小小的守備能怎麽樣?”李四有些驚訝,小妹對汪克凡的評價這麽高。

“誌大才疏的人多了,有什麽可說的,這個姓汪的和他們不一樣。”篆姬緩緩說道:“芝麻大的小官,行為做事卻大氣的很,這樣的人是壓不住的,以後和他多親近些。”

李四的神色漸漸鄭重,點了點頭。

……

崇陽,恭義營。

五花大綁的程九伯被帶了進來,京良上前扯下他的蒙眼布。

“你們是什麽人?快放了我!我是承天府的經曆(清朝的官職,八品)!”程九伯大喊大叫。

“看清楚點,這裏是大明的地盤!”汪克凡又好氣又好笑。

李自成身為一個下崗的驛卒,奮鬥半生終於當上大順皇帝,最後卻死在了一個糊塗的農民手裏,如此出乎意料的結局,就像一個並不好笑的冷笑話。

“啊,啊?啊!!!你們要幹什麽?抓我幹什麽?”程九伯終於發現不對。

汪克凡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說道:“我要去送禮,借你的人頭一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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