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

第六十五章 這一仗不好打

第六十五章 這一仗不好打

在楚軍弓箭手和火銃兵的掩護下,俘虜炮灰掃清路障,終於逼近了黃岡城牆。

突然,城牆下掀開了一個藏兵洞,上百名清軍一窩蜂地衝了出來,手舉鋼刀瘋狂砍殺,殺的幾百名俘虜炮灰一陣大亂,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其他人紛紛逃過護城河。

藏兵洞,是守城時常用的機關暗道,在較大的城池裏比較常見,以地道和城內相連,隨時可以派出奇兵襲擊城外,洞內則設有陷阱機關,

這個藏兵洞位於楚軍的進攻點附近,清軍主將孫柏安挑選了一百多名精銳士卒組成敢死隊,突然出城發動逆襲,以打亂楚軍的進攻節奏,把俘虜炮灰殺散之後,清軍敢死隊沒有戀戰,又立刻轉身撤進了藏兵洞。

楚軍猝不及防,的確吃了個虧,傷亡了幾十個俘虜炮灰還罷了,關鍵是最後一小段路障還沒有清除,後續跟進的進攻部隊隻能停下來等著,汪克凡又派出了一隊俘虜炮灰,去清除城牆下的路障。

“真是有些麻煩。”汪克凡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微微皺起了眉頭。

黃岡清軍比鹹寧清軍要差很多,但是守將孫柏安卻不急不躁,仗打得很穩,把清軍的戰鬥力都發揮出來了,看來想要攻克黃岡,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隨著最後一段路障被清除,楚軍的後續部隊終於對城牆發起了進攻,與此同時,汪克凡命令炮灰部隊繼續出擊,填滿城門附近的護城河,製造下一個進攻點。

雄渾厚重的戰鼓響徹雲霄,大地也仿佛隨之顫動。驚起了長江江麵上的幾隻水鳥,鳴叫著向遠處飛去,鼓聲之中,嶽州營的攻城部隊抬著雲梯呐喊向前,衝向護城河,衝向黃岡城牆。

黃岡城上的清軍也擂動戰鼓,不肯被明軍的聲勢壓住,隨著鼓聲鼓舞,驚慌失色的清軍士卒又恢複了勇氣,重新投入作戰。

隨著一聲號響。女牆後同時冒出很多清軍的火銃手,向著城下的明軍打出一個排槍,剛才敢死隊出擊的時候,清軍的火銃手重新進行了整頓,這次突然齊射就打得有模有樣。幾個沒有提防的葡萄牙兵被擊中倒地,嶽州營的士兵也傷了好幾個。

城下的明軍立刻反擊。掩護嶽州營攻城。

嶽州營的攻城部隊由五百人組成。身上都披著輕甲和綿甲,對弓箭火銃有一定的防禦能力,像一股潮水般衝過護城河,這段護城河被填平了十多丈寬,正麵的鹿角障礙也都清除完畢,這幾百名楚軍的衝鋒勢不可擋。

“嗖!嗖!嗖!嗖嗖!”

城上扔下來二三十個石灰瓶。正砸在他們的頭上身上,石灰粉濺得到處都是,幾名楚軍士兵立刻捂著眼睛叫了起來,緊接著。城上又扔下一堆堆柴草和火油瓶,落在地上砸碎後,火油灑得到處都是,清軍隨即射出一支火箭,在楚軍前進的道路上點起了一道火牆。

楚軍的進攻勢頭為之一阻,從木驢車後麵搬來了十多個沙包,才把這道火牆壓滅,緊接著繼續衝鋒,付出了三十個人的傷亡後,才把雲梯搭上了城牆。

楚軍為了爭取時間,使用的是簡易雲梯,和普通的梯子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更高更堅固一些,前端還有兩個可以起固定作用的搭鉤。

在楚軍的後營裏,此刻正在打造兩座真正的雲梯,這種雲梯可以折疊伸長,把梯子上站著的士兵直接送上城頭,雲梯底下裝有擋板和車輪,可以用人力推動,擋板上再裹上獸皮等物,除了被大炮和石砲直接擊中,不怕任何攻擊。

這種雲梯打造不易,要用的時候才造肯定會耽誤事,所以汪克凡下令早作準備,以防萬一。

帶領士兵攻城的,是嶽州營的一名副營官,名叫張霆山,此人自幼就是譚嘯的好友,習武二十年,武藝精熟,性情勇悍,是楚軍裏不常見的猛將型軍官,他手裏提著一柄鬼頭刀,揮刀斬落射來的羽箭,大聲催促士兵登上雲梯,兩三個親兵提起一人高的盾牌,護在他的左右。

二十幾架雲梯搭在城頭,楚軍士兵們奮力向雲梯上爬去,轉眼已經到了半中間,城上的清軍將領大聲下令,城牆垛口裏突然探出幾十把木叉,對準雲梯使勁向外推,城下的明軍則奮力扶住雲梯,支援同伴登城。

兩側的城牆上鳥銃轟鳴,弓箭亂飛,把雲梯上的楚軍射下去好幾個,這些楚軍士兵雖然中槍中箭,大多數卻沒有立刻斷氣,從高處摔在地上,才發出一聲聲慘呼,明軍的士氣不由得一沮。

張霆山揮刀怒喝:“什長帶頭上雲梯,後麵的兄弟們別他娘的幹看著,快把韃子打下去!”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來個什長身先士卒,爬上雲梯,站在後麵的弓箭手和火槍兵一起射擊,掩護他們登城。

在城上城下的對射中,楚軍的弓箭手和火槍兵本來占據優勢,但是經過連續的射擊後,弓箭手的體力大幅下降,火槍兵的火銃有很多出了故障,才沒有壓住城上的清軍,見到張霆山發怒,楚軍弓箭手和火槍兵再次振奮精神,向著城上一陣猛射。

清軍的火銃兵剛剛準備了半天,突然爆發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他們素質有限,被楚軍一陣迎頭痛擊,立刻又被打亂了陣腳,生生得被壓了下去,楚軍趁勢再接再厲,把垛口後麵手拿木叉的清軍又打翻了一排,幾架搖搖晃晃的雲梯重新穩住了。

見木叉起不了作用,城上的清軍轉動轎車,放下狼牙拍,又重又硬的堅木上麵裝有狼牙樣的鐵釘,帶著一股風聲砸在雲梯上,兩三個快到垛口的楚軍士兵被拍個正著,瞬間瞬時被釘透了身子,鮮血濺出,澆的下邊的士兵滿頭滿身。

隨狼牙拍不斷前後揮擊,雲梯一架架的斷裂,一架架的倒下。

雲梯上的楚軍士兵像下餃子一樣掉了下來,好在他們有思想準備,身體都能做出相應的保護動作,爬的較低的都沒有受重傷,但是爬到兩丈以上的士兵就有些太高了,無論怎麽縮成一團,摔在地上後立刻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滿臉痛苦再也爬不起來。

十幾架雲梯倒了一半,張霆山勃然大怒,揮刀衝向另一架雲梯,要親自帶兵衝城,正在這個時候,楚軍後陣中軍方向,傳了鳴金收兵的鑼聲。

張霆山不甘心地回頭看去,中軍方向旗幟揮動,這撤退的鑼聲正是針對嶽州營的攻城部隊,他這才收攏人馬,回歸本陣。

隨著步兵的撤退,弓箭手和火銃兵也退到安全地帶休整,遠遠地監視著清軍,護城河邊還留下了一支部隊,以防清軍從藏兵洞裏殺出來,破壞明軍的過河飛橋和木驢車。經過這場惡戰,城頭上的清軍也非常疲憊,趁機整理各種守城器械,補充火油飛石,休息待戰,和剛才喧囂大呼的戰場比起來,城上城下顯得異常安靜。

張霆山回到本陣,見到汪克凡後,滿麵慚愧。

“末將無能,沒有破城。”

他的身上帶著幾處血汙,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從別人身上粘來的,他猶豫了一下,又忍不住說道:“剛才正在勝負關頭,若容我再攻打一刻,定能殺上城牆,請問軍門為何鳴金?”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張霆山和譚嘯自幼交好,也是個直脾氣,雖然麵對汪克凡盡量克製,這句話的口氣還是很衝。

“張將軍辛苦了,但城中守備嚴密,器械齊全,若是繼續強攻,隻怕士卒折損太多。”汪克凡說道:“這一陣是我小瞧了孫柏安,不能怪張將軍。”

這一輪進攻下來,不算死去的幾百名俘虜炮灰,楚軍士兵也損失不小,剛才經過粗略統計,攻城部隊傷亡近百,再加上弓箭手和火銃兵的損失,總共傷亡了一百六十多人,卻連城頭也沒有摸上去,如果繼續讓張霆山進攻,這五百人恐怕回不來幾個。而清軍有城牆保護,傷亡估計也就一百來人,這個敵我戰損比太高,楚軍難以承受。

“此時勝敗未分,軍門何必弱了自家士氣?”張霆山用拳頭一捶自己的胸脯,急切地說道:“請讓末將再戰一陣,若是不能攻上城牆,願領軍法懲處!”

“好啊,但要等到三個時辰之後。”汪克凡一指黃岡南門方向,說道:“你先休息一下,三個時辰後攻打南門,我已有破城之策。”

這次進攻隻是試探性質,孫柏安雖然作戰方式嚴謹,但他手下的綠營兵戰鬥力不強,隻要做好準備,就能一舉破城。

南門附近,綠營俘虜的炮灰們正在填埋護城河,那裏是楚軍第二次進攻的主動方向。

楚軍後營中,幾座打造中的雲梯和半截船已經初見雛形,再過三個時辰就能完工,撚子站在半截船的旁邊,正在仔細檢查。

距離黃岡城二十裏左右,楚軍的輜重部隊正在趕來,他們帶著沉重的大炮,行軍的速度很慢,但是三個時辰後,肯定能趕到南門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