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

第八十一章 四徑山伏擊戰

第八十一章 四徑山伏擊戰

橫山是一片丘陵低山的統稱,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峰。

簡單來說,寧鎮山區的東部叫茅山,西部叫橫山。

整個橫山山區東西長約30公裏,南北長約20公裏,遍布密林,河流、小溪、湖泊也很多,山區腹地內有一個小小的盆地,幾個小山村錯落其中。

橫山的主峰叫雙尖山,在當塗境內,離秣陵關相對較遠。在秣陵關附近,最重要的一座山峰叫四徑山,海拔363米,是橫山第二高峰。

這麽大的橫山,郝尚久不可能都占了,他的進攻目標就是四徑山,就是四徑山附近的橫溪上莊村,然後進占橫溪橋,支援秣陵關。

山間小路狹窄崎嶇,時不時還會碰到尖利濕滑的大小石塊,倒在地上的樹幹樹枝,清軍走得非常辛苦,郝尚久等幾員將領騎著馬,就比普通是士兵輕鬆一些。

戰馬通靈,自己會避開路上的障礙,郝尚久信馬由韁,跟著部隊緩緩前進,爬上一個山包之後,離著四徑山已經不遠,他向周圍看了看,招手叫過一名中軍官。

“傳令下去,前隊多派些斥候探路,中軍輜重暫停休息,後隊再拉遠一些,中間最少要相隔五裏……”

在這種叢林山區裏行軍,必須要小心謹慎,萬一中了埋伏可不是鬧著玩的,部隊的行軍隊列要盡量拉長,免得被敵人堵住兩頭,一下子裝進口袋。雖然說這一帶的山勢都不算陡,但是山上的樹林太多。如果被敵人堵住了前後去路,從山坡上向外突圍的話。整個部隊就會失去指揮,陷入混亂。

當然話說回來了。這種地形並不是理想的埋伏之處,郝尚久其實不太擔心,隻是習慣性的謹慎罷了。

首先這裏樹林大多,敵人也無法結陣而戰,想要堵住兩頭並不容易,況且這一帶兩邊的山坡又太過平緩,山坡上的樹林離中間的道路距離很遠,最窄的地方也在一百步以上,弓箭和火銃很難造成有效殺傷……用大炮打?樹林裏怎麽開炮。別開玩笑了。

如果楚軍在這裏設下埋伏,很可能會打成一場爛仗,就像兩個娘們用王八拳打架,雙方都鼻青臉腫,衣服被扯得稀爛,樣子雖然狼狽,卻都不會受重傷。

打仗這種事,可不是娘們撒潑打架,凡是有點腦子的軍將。都不會選擇在這裏交戰。

“下山吧!”

等了大約一刻鍾,看著前隊的影子轉過山丘,郝尚久輕輕一催戰馬,帶著中軍和輜重部隊下山。

山裏的風很涼。也很安靜。

前麵的山坡上,又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除了樹葉撲啦啦的輕響。還有清軍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郝尚久突然有些不安。周圍看上去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和安靜,他卻覺得有些異常。

“不對頭啊。太靜了。”

他長期駐紮徽州府,在皖南山區裏也經常行軍,山林裏總少不了野獸和飛鳥,大軍通過的時候總會驚著它們,鬧出些動靜來……但是,這裏為什麽聽不到野獸的叫聲,也看不到驚起的飛鳥。

連最常見的鳥叫聲、蟲鳴聲都沒有,這說明,林子裏一定有什麽古怪,把野獸飛鳥都驚走了!

“停下!”

郝尚久勒住坐騎,對一員部將說道:“李二虎,你帶二十個人,去兩邊林子裏……”

他剛剛說到這裏,兩旁山嶺上突然炮聲隆隆,殺聲大起。

“砰!砰!砰!砰!”

連著幾聲炮響,山嶺上,樹林後麵騰起四股白煙,郝尚久轉頭看去,不由得一愣,樹林裏開炮麽?炮子不會被擋住嗎?

“嗖——,嗖——,嗖——,嗖——”

樹林後麵飛出了幾顆炮彈,肉眼可見的飛行軌跡和平常的炮彈完全不同,又高又彎,幾乎成四十五度角飛上半空,然後開始下墜,向道路中間的清軍隊伍遠遠砸了過來。

“什麽鬼東西?!”郝尚久又驚又怒。

這種能朝天上打的大炮,他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倒和石砲有些相像……不對,這好像就是石砲,打過來的炮子白花花的,明顯是石彈!

一顆炮彈正朝著他飛來,郝尚久顧不得想太多,催馬往前猛衝幾步,避開了那顆石彈。但是大隊清軍正擠在狹窄的山路上,互相阻擋來不及避讓,還在推推搡搡想要逃跑的時候,幾顆石彈已經當頭砸下,然後又猛地跳起,一頭竄進密集的清軍隊伍,砸的車毀人亡,慘呼一片。

實心炮彈第一次落地的時候,一般不會造成太大的殺傷,關鍵是後麵彈跳完全沒有規律,讓人來不及反應避讓,所以實心炮彈射入密集隊形後,造成的殺傷比開花彈也小不了多少……一共有六顆石彈,其中兩顆打偏了,另外四顆卻結結實實地竄進了清軍的隊列中。每顆石彈都有西瓜般大小,石質細密堅硬,隻要被掛著一點,立刻就是骨折筋斷。四顆石彈在清軍隊伍裏來回彈跳了幾次,硬生生砸出四條血胡同。

“這不是石砲,肯定不是石砲,那,那到底又是什麽炮?”郝尚久終於反應過來了,石砲就是投石機,發射的時候不用火藥,不會有炮聲和煙霧,所以這幾門炮一定是火炮!

肯定是火炮,石砲那種大家夥,沒法運到這裏來!

但是,這種能朝天上打的火炮,更讓郝尚久疑惑不解,沒道理啊,哪怕是最新的紅衣大炮,也不可能在樹林後麵開火!

……

楚軍的炮兵陣地上,一片歡騰。

步兵營的營官雷洪也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一見麵,就在炮兵隊長任三喜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老王,前幾天對不住啊,我雷公向你賠不是。嘿嘿,你這玩意兒還真厲害,比弗郎機炮還好事。嗯,這玩意兒叫什麽名字來著,聽著怪怪的,我一直沒記住。”雷洪剛看到這種怪模怪樣的大炮時,很說了幾句風涼話。

此時此刻,任三喜終於揚眉吐氣,當下嘿嘿一笑:“這種炮和弗郎機炮完全不一樣,汪軍門給它們親自起的名字,叫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