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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此戰若勝 江南可定

第一百零八章 此戰若勝 江南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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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關,唐王使節團的住所。

“到底是怎麽回事?”朱聿鐭屏退左右,拉著馬吉祥小聲說道:“湯來賀和焦璉已經走了五天,現在還沒有隻言片語送來,難不成他們半路上遭遇敵襲,已然壯烈殉國,又或者前線打了敗仗,陷入清軍團團圍困之中無法給孤王送信?但汪克凡呢?汪克凡為何也音信全無?若是湯來賀和焦璉出了意外,汪克凡也應盡快向孤王知會一聲啊!”

作為地位尊崇的唐王,同時也是奉旨而來的欽差大臣,朱聿鐭這幾天得到了楚軍足夠的禮遇和尊重,而且不是那種虛偽的客套和敷衍,而是近乎一家人般的坦誠相見。在楚軍中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心目中,他們效忠的精神載體仍然是大明帝國,隻要當今天子厚待楚軍,厚待汪克凡,那就是一個值得效忠的好皇帝。比如隆武帝吧,楚軍官兵覺得他就是這樣一位明君,連帶著對唐王朱聿鐭也有一種親近、信任的感覺。

當然了,當官的大多沒好人,皇帝身邊總少不了奸臣,楚軍官兵浴血奮戰之餘,最怕朝廷裏有秦檜那樣的奸臣,再搞出“十二道金牌”、“風波亭”一類的事情,蒙蔽天子,陷害忠良,和自家汪軍門為難作對,甚至讓他蒙受不白之冤……楚軍中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搞不清政治鬥爭中的彎彎繞繞,隻是本能的排斥朝廷文武大員。尤其不喜歡那些文官,對跟著朱聿鐭一起來的隨行官員就沒那麽客氣。馬吉祥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雖然算武將,但在前線官兵眼裏又不是正經武將。楚軍對他的態度比唐王朱聿鐭可差遠了。

同為欽差大臣,待遇卻天差地別,馬吉祥甚至隱隱有些醋意。楚軍對唐王朱聿鐭實在太好,一般的軍事禁地可以隨意參觀,前線的最新戰報也會及時向他通報,隻是根據保密條例,有些核心的軍事機密不會告訴他……但朱聿鐭對此並不關心,並不介意,這些專業性太強的軍事機密他根本沒概念。哪怕告訴他也如聽天書,聽不了幾句就會掩耳而走。

朱聿鐭關心的都是一些非常直觀的問題,比如打完一仗後,你隻要告訴他結果就好,比如到底打贏了還是打輸了,總共消滅了多少韃子兵,是否抓到了清軍的大將,我軍又有多少傷亡等等。滿清的安慶巡撫劉弘遇前不久向楚軍投降,朱聿鐭很想見他一麵。可惜向秣陵關守將席寶田一問,劉弘遇已經被送到汪克凡那裏,必須去前線才能見到。

去前線?好呀!朱聿鐭一開始就想去前線,隻是拗不過席寶田才留在秣陵關。很羨慕能去前線的湯來賀和焦璉,如果不是怕丟了朝廷的麵子,他都想和席寶田耍賴。憑借唐王的身份強闖秣陵關,席寶田總不能和他動粗……但也隻能想想罷了。他現在不僅是唐王,更是朝廷的欽差大臣。擔負著好幾項重要而莊嚴的使命,如果再拿出荒唐王爺的脾氣行徑,就會搞成一場丟人現眼的鬧劇。

雖然不能硬闖秣陵關,但是朱聿鐭對前線戰況非常關心,早就再三叮囑湯來賀和焦璉,讓他們第一時間就送來軍情報告,而且要盡可能的詳細,最後多講一些基層官兵的戰鬥生活細節……以前被圈養的時候,朱聿鐭對大明的普通軍民完全無感,通過這次出行的所見所聞,這些軍民百姓卻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都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都無比渴望打敗清軍,朱聿鐭對此深受震撼和感染,對寧鎮戰役的勝利也更加期待。

然而一晃眼已經過去五天,湯來賀和焦璉卻像失蹤了一樣,沒有送來任何消息,朱聿鐭知道事情有些不對頭。就算中間的某個信使出現意外,五天裏也不至於一封信都沒有,焦璉也許忙於軍務,湯來賀在寧鎮山區卻是半個客人,作為一個即將入閣的朝廷大員,他也沒理由疏忽怠慢唐王朱聿鐭的請求,前線戰局有什麽新變化,都應該在第一時間送來消息,對今後的戰略安排和使節團交換意見。

隆武帝這次調整東征戰略,重心向南京方麵傾斜,湯來賀並不十分讚同,向朱聿鐭幾次提出折中修改意見,並且很隱晦地表達了不滿情緒。福建方麵投入了大量的軍力財力和物力,明軍各部傷亡士兵已經超過一萬五千人,功敗垂成之際卻釜底抽薪,湯來賀的不滿代表著福建明軍的普遍情緒,他本人更承受著隆武帝和前線將士的雙重壓力,千方百計想為福建方麵爭取更多的資源。

按照朱聿鐭的理解,如果寧鎮前線戰局不利,楚軍節節敗退,湯來賀肯定會質疑調整東征戰略的正確性,既然楚軍打不過濟爾哈朗,為什麽要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軍力、財力投入南京方麵?如果寧鎮前線戰局有利,楚軍擋住了濟爾哈朗的進攻,湯來賀同樣會質疑調整東征戰略的必要性,既然已經能打贏了,為什麽還要繼續投入寶貴的資源,而不是用到更為需要的福建戰場?

可是湯來賀一直音信全無,焦璉也沒有送來消息,朱聿鐭等得心焦,每天都要去席寶田那裏詢問幾次。席寶田倒是提供了一份軍情報告,但是內容過於專業,過於簡單,xx高地失守,xx高地收複,x營x哨向x區域集結等等,朱聿鐭一多半看不懂,一小半感覺太空泛……楚軍對自己的傷亡人數統計得較為精確,動輒幾十人、上百人乃至數百人的傷亡,朱聿鐭從中找到了焦璉所部的傷亡數字,一千三百名陽朔兵參戰竟然傷亡五百餘人,將近四成的傷亡比例看上去非常恐怖。清軍的傷亡人數卻沒有具體數據,大部分都是“待統計”、“待核實”一類的字眼。

這份軍情報告通篇都是客觀陳述。冷冰冰的風格沒有一絲感**彩,對具體戰鬥的描述很簡略。看不出到底打贏了還是打輸了,但是朱聿鐭從字裏行間看出一個事實,楚軍正在步步後退,接連放棄陣地,清軍卻步步進逼,不斷向前推進……他為此詢問席寶田,席寶田的解釋是楚軍主動性後撤,整體防線仍然穩固可靠,這樣的答複根本無法讓人放心。朱聿鐭反而更加擔憂。從崇禎朝開始明軍打敗仗的時候就是這套說辭,朱聿鐭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楚軍不斷後退,焦璉所部傷亡慘重,湯來賀一直沒有來信,這重重跡象綜合起來都指向一個結論,前線的形勢已經非常嚴峻!

“哪怕天要塌下來了,也得讓孤王知道實情呀!湯來賀現在到底在哪裏?該不是席寶田從中作梗,有意隱瞞軍情?這些軍將一向膽大妄為。欺上瞞下最是擅長,若果真如此,孤王定然要重重責罰於他!”朱聿鐭提起席寶田就是一肚子氣,要不是這個家夥硬攔著。他早就離開秣陵關到前線了。

“殿下還請息怒,眼下還得求著席寶田,真和他鬧僵了反而不美。”馬吉祥想了想。說道:“殿下若是擔心前線戰局,不如選派一二心腹之人。請席寶田通融放行過關,去軍前探查究竟。隻要朝廷使團留在秣陵關。席寶田就不違汪克凡將令,沒道理從中為難……但,但若汪軍門暗中早有授意,殿下這麽做又怕……”

他還沒有說完,朱聿鐭已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騰騰騰向外快步走去,大聲說道:“嗨,我早怎麽沒想到?孤王這就去尋席寶田,來,你也跟我一起去!”

聽說要過關的隻是唐王的兩個親隨,不是使節團的成員,席寶田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甚至還派出十名楚軍士兵隨同前往,除了保護唐王親隨的安全之外,也能幫他們更方便地找到焦璉和湯來賀,畢竟這兩個唐王親隨人生地不熟,在山溝裏亂鑽一氣耽誤時間不說,還可能被當成清軍的細作被抓起來。

見席寶田這麽配合,朱聿鐭對他的觀感大幅好轉,興致勃勃地提出邀請,當晚找一家酒樓宴請席寶田。對於這份難得的恩寵,席寶田卻堅決的表示拒絕,語氣神色還頗為忌憚。

“王爺殿下的好意末將心領了,這頓酒卻萬萬吃不得,俺們楚軍有一條死規矩,各級軍將官佐除了公務往來之外,嚴禁與朝廷要員勳貴結交,今日這隨口一說還罷了,若真的接到王爺的帖子,末將還得到軍法隊解釋一番,不敢去,絕不敢去的……”

朱聿鐭隻好作罷,麵子上多少有些下不來,心裏對汪克凡不由得暗自腹誹,汪克凡這廝別的都好,就是一身商賈氣太濃了,大事小情都要算計一番,生怕別人撬他的牆角,不如本王坦坦蕩蕩之灑脫。

接下來,就是無聊的繼續等待。從秣陵關到前線雖然不太遠,但是山路難行,沒有個五六天別想打個來回,不料剛過兩天其中一名親隨就回來了,他在半路上碰到焦璉的信使,所以先行趕回來送信。

“拜見殿下!”那信使眼窩深陷,麵色潮紅,除了趕路的辛苦之外,似乎精神上也很疲憊,但兩隻眼睛亮閃閃的,情緒看樣子還不錯,對朱聿鐭行禮後從懷裏取出兩封信,交給親隨呈了上來:“小人帶回來兩封書信,一封是我家焦璉將軍的,另一封是替監軍湯來賀轉呈。”

親隨拿到信後並沒有立刻交給朱聿鐭,而是按規矩仔細檢查,先捏捏裏麵是否有異物,再看信封是否完好,火漆封緘有沒有開啟過的痕跡,核對封麵上的印章落款……朱聿鐭等不及,向那信使問話道:“湯來賀現在何處?他即然有書信與孤王,為何又要由焦璉轉呈?還有前方戰事究竟進展如何,我軍是否正在節節敗退?”

“監軍這幾日都在前敵,親冒矢石查看戰情,每日從早至晚頻頻惡戰,身邊的親衛已經傷了數人,故此命我家將軍轉呈書信。前方戰事嚒,我軍雖在節節後退,卻並無敗象……”

“他何必要親自出陣?”朱聿鐭驚訝異常,全沒注意那個信使的後半截話,搶著追問道:“汪克凡為何不攔住他,又為何不多給他派些護衛?”

“聽說是湯監軍執意請赴前敵,汪軍門原本不允,後來湯監軍親口許了他三件事,汪軍門才終於點頭應允,但究竟是那三件事,小人就不知道了。”那信使說道:“前敵砲石無眼,湯監軍的親衛有些折損是難免的,有諸多的楚軍兵將護衛,必能保湯監軍有驚無險,殿下無須擔憂。”

“既然是這樣……那好吧。”聽說湯來賀這個文官親自上戰場,朱聿鐭固然很驚訝,卻並不是太擔心,如果一軍統帥對自己的安全都無法負責,就不會把千軍萬馬都交給他。湯來賀親自跑到前沿陣地上,而且一呆就是好幾天,肯定是為了更加直觀,更加準確地判斷戰場形勢,所以這份軍情報告才姍姍來遲。

這是湯來賀送來的第一份軍情報告,按照之前的約定,他會在這封信裏對整個寧鎮戰役的進程做出評估,並對下一步的戰略調整提出建議。作為東征南路軍的統帥,湯來賀的眼光肯定遠遠高過馬吉祥這樣的半吊子武將,對戰役形勢的評價更為準確,他到底會給出一個什麽意見,是使節團非常重要的決策依據。

在朱聿鐭幾乎失去耐心的時候,那個親隨終於用小刀把信封裁開,呈到他的麵前。

朱聿鐭伸手抓起信封,動作過於迫不及待,裏麵的信被甩到桌子上,首先看到了信尾的結語:鑒於寧鎮之戰有望全殲虜王濟爾哈朗之師,其他各路明軍宜暫停攻勢,全力配合楚軍,並調朱成功水師入長江口助戰。此戰若勝,江南可定,半壁可安,廿年內大明再無敗亡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