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相思

第12章 黑指逞殺功 金羽能卻敵

第12章黑指逞殺功金羽能卻敵蟲聲卿卿,落葉在地麵上移動的沙沙之聲……這一切先時間或毫無意義,而這一霎,卻都有驚心動魄之勢。

猛可裏,院牆外傳來一連兩響的清脆鑼聲。

盡管這聲音來自遠處的報更,靜夜裏聽來卻異常刺耳。

由於來得正是時候,無形中形成出手的光頭,像當頭一聲棒喝,提醒了當事者雙方。

“呼!”“呼!”兩條人影幾乎是同時之間穿空直起。

雖然如此,卻有高下之分,關雪羽的起勢較高,過龍江起勢略低,兩者間距不及半尺。

雙方的勢子俱疾,恍惚中,交晃而過,卻已交換了一招。

這一招太過微妙,除卻當事者本人心裏有數之外,第三者萬難看穿。

黑色的長衣,遮住了皎潔的月光,蕩起了大股旋風,像是春雨呢喃聲中的一雙燕子,兩個人已快速地分了開來。

一南一北,不過是蜻蜒點水般地那麽略一沾足,緊接著第二度騰身躍起。

一個摔身倒撲,一個折腰反剪。

勢子是一般的疾,雙方乍撲的勢子裏,激蕩起一股狂風,風勢未已,兩個人已二度**,四隻手掌乍合的一霎,顯然有驚天動地之勢,“呼——呼——呼——”雙股麻花兒似的一連三度擰轉,“唰!”一聲再度分開。

緊接著關雪羽一個疾撲,有如出雲之龍,直向對方頭頂襲過去,其勢之快,有如電掣。

隻是一閃,已來到了過龍江頂頭之上。

過龍江鼻中冷哼一聲,抱膝一屈,向外穿出,雖然如此,他卻沒有忘了施展他的殺手。

這一霎真是驚心動魄。

關雪羽施了一招他燕字門不傳絕技“出雲爪”,原是向過龍江頭頂上招呼下去,無如為過龍江事先看破,這一手“鐵雨藏龜”施展得險中又險,隻聽得“哧!”一聲,隨著關雪羽指尖過處,金雞太歲過龍江背上長披,已被劃開了尺許來長的一道口子。

這一抓如果再下一些,姓過的可就難保不為所傷了,當真是險到了極點。

關雪羽原以為這一手燕門絕技當可奏效,卻沒有想到依然為對方險逃了過去。

一擊不中,他知道情勢不妙,猛可裏在空中一個倒折,設非是有他這般靈活身手,萬萬不能如此施展。

事實上當今武林,能夠全憑運息騰身的人,隻怕也是屈指可數。

無如這一次關雪羽所遭遇的敵手,實在是太過厲害,既狠又狡,再加上功力蓋世,關雪羽一擊不中,再想全身而退,已是妄想,那隻是極快的一霎。

金雞太歲也似施出了他難得一現的獨家身手。

那雙乍然分開的手,像極了一隻展翅雄雞,上撩的指鋒,既快又準地,直向關雪羽的心窩紮了過去。

這是他每遇強敵,動手不變的訣竅,“出手穿心”堪稱一絕,並世無雙。

關雪羽心中不禁一凜,自忖著必死無疑。

偏偏就在此一刻,好生生地揚起了一陣疾風。

這陣風來得好,至於風勢之中湊雜得還有些什麽別的物什,可就弄不清楚了。

總之,當它淬然襲向金雞太歲過龍江時,過龍江不得不把運出的手掌,強行收回。

雖然如此,他老練的出手,在臨回的一霎,兀自運用內功中“透點”的隔空指力,點中了關雪羽右脅上下的“桑門”一穴。

關雪羽隻覺得身上微微一麻,情知不妙。

要是一般常人,隻怕當此一霎,早已橫死當場,或是動彈不得,關雪羽何許人也,自不能同提並論。

雖然如此,這一霎,他也感到冷汗淋漓。

性命攸關之際,不得不全力出擊,乘著真力還未曾散開之前,在空中一式鷹翻,右手分處,施展出他燕家救命絕招之一的“斷魂掌”法,一掌劈出,其力道足有拔樹倒屋之勢。

過龍江想不到對方在身中了自己“黑指”之後,兀自餘勇如斯,確實令人驚異不置。

這一霎,他心情十分紊亂,既驚於關雪羽身手了得,又複覺出先時那一陣風,來得可疑,尤其是風中摻雜著的一些細小沙粒,其力道大悖常情。

眼前當然不是他細想的時候,首先,關雪羽這救命一擊——“斷魂掌”就不得不令他騰身回避。

過龍江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之下,騰身而退,“唰——”退開三丈開外。

關雪羽把握著這一刻良機,奮身一躍,沒身於黑暗之中。

這一躍,已盡其全力,足足縱出四五丈開外,再加上過龍江後退之勢,無形中已是十丈開外。

那是一片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關雪羽身子一經落下,就地一滾,翻出丈外,才覺出全身麻軟不堪,幾乎走動皆難,以他所練的內炁功力,雖然是可以打通各處關隘穴竅,無如這陣子麻痹之感,來得大異常情,如非他強自鎮壓,幾乎有攻心之勢。

這一來,他才知道其勢果然厲害,身子一縮,局促於一堵亭角之下。

卻有一隻細著柔荑的手,猛可裏自暗中探出,扣住了他的右手穴脈。

關雪羽心頭一震,正待出聲,耳邊上傳過來細柔的女子口音道:“噓,不要出聲。”

知道了對方並無惡意,關雪羽也就不再吭聲。

緊接著一股暖流,發自對方那隻纖纖玉手。

關雪羽心頭一暖,原先的寒意,頓時去了一半,隻是那陣子麻痹之感,並未退卻。

無論如何,較之先前之一霎,卻是舒坦多了。

黑暗裏,難以打量這位姑娘的嬌容月貌。

關雪羽似乎已經認定她是誰了。

“謝謝你,麥姑娘。”

說了這一句,他頗似力不從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位姑娘鼻子裏嬌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她那襲高身子,自一開始就掩飾在眼前的石柱子後麵,這地方,借助著高大的廳堂屏障,原本就夠黑的,再一掩遮,神仙也難以察覺。

關雪羽自然心裏明白,大敵當前,可不敢絲毫大意,細小如呼吸之聲,亦不敢帶出。

那位姑娘比他還仔細,睜著一雙伶俐的眼睛,全神向暗中注視著,不時還適當地調整著她站立的角度。

由於她那隻纖纖細手一直緊扣著關雪羽的腕子,無形中關雪羽也隻能跟著她移動。

當然,這番動作是含有作用的。

緊接著,當空一陣衣袂蕩風之聲,像是夜幅經空般地,飄過來一條人影。

落地之後現出了過龍江高頎的身影。

黑得緊,所能看得見的,也隻有那一雙精華畢現的眼睛,閃閃有神。

風勢時起又歇,地上的枯黃落葉,沙沙作響。

過龍江,關雪羽,以及那個倚向亭柱的高挑長身姑娘,誰也沒有出聲。

靜靜觀察了一番,過龍江一聲不吭地這才去了,臨去之前,他臉上所顯示出的鄙夷、仇恨表情,卻在關雪羽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關雪羽既愧又恨,自從出道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敵手,無可否認,對方過龍江之功力,要較他勝上一籌,今夜如能僥幸不死,全係身後麥姑娘的臨時搶救,這番恩誼是難得的。

他此來原是為解救麥家之危,想不到臨到頭來,反倒要人家姑娘臨危援手,實在是不大好意思。

令他驚異的是,這位麥姑娘功力之高,似乎已與自己不相上下。

這一點隻憑她握著自己那隻手上所傳來的氣機,即可證實。

如果沒有極深的內功造詣,何堪臻此?關雪羽心中暗自欽佩。

“多謝姑娘搭救,我好多了。”

“是麽?”身後姑娘俏皮地道,“我看不見得吧?”聲音很低,關雪羽也隻能模糊聽見。

他有說不出的倦怠感覺,全身麻軟不堪,但是一想到麥家上下安危,有如萬蟻鑽心,實在靜不下來。

“姑娘,你父親傷勢如何?他……”一想到麥玉階很可能已死,大為內疚,歎了一口氣,下麵的話也就說不下去。

“你放心吧,我父親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

輕輕哼了一聲,她淡淡地道,“別光顧人家,還是看看你自己吧!我看你倒是有性命之憂呢!”這幾句話一經傳入關雪羽耳中,由不住吃了一驚。

方才一來對方說話的聲音太低,再者大敵當前,隻顧敵人還來不及,未及分辨。

這時才陡然警覺到對方口音有異,雖然十分耳熟,但絕非是麥小喬,這一點是可認定。

心念微動,情不自禁地偏過頭來,向對方打量一眼。

夜色雖暗,卻亦難逃關雪羽觀察之微,一望之下,由不住令他心頭一震,半晌作聲不得。

麵前站立的這位姑娘,哪裏是麥小喬?由其俏立的輪廓,以及她特賦的氣質風華,立刻使關雪羽恍然警覺到,對方敢情就是今晨小店所邂逅的那位鳳姑娘。

這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事情,呆了一呆,苦笑道:“原來是你,鳳姑娘。”

對方少女微微一笑,半嗔地道:“難得關先生還記得我的名字呢,我還以為你心眼兒裏就隻有一個……”那麥姑娘三字,總算沒有說出來,大眼睛滴溜一轉,向外麵瞟了一眼。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出去再說。”

鳳姑娘打量著他,眉頭微皺道,“你本事不是大得很麽?怎麽這會子成了這副德性了?”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一聲,瞧著他:“怎麽樣,能不能走?”關雪羽平生何曾為人奚落過?想不到此刻為對方一個姑娘揶揄打趣,一張臉實在有些掛不住,無如對方救助之恩,不容抹煞,聽其語氣亦不過玩笑性質,自然不便為此發作。

當時聽在耳中,冷冷哼了一聲,倔強地道:“不礙事,我自己能走。”

一麵說,霍地用力站了起來。

鳳姑娘頗似驚訝地道:“啊?”一聲未畢,關雪羽隻覺得兩膝一酸,身子一閃,情不自禁地又坐了下來。

鳳姑娘眼明手快,輕舒玉腕架住了關雪羽一隻胳膊,總算沒有讓他摔倒地上。

“你呀,這就別逞能了吧!”鳳姑娘又氣又憐地望著他,“虧你還有什麽一身好本事呢,卻是一點兒見識也沒有,難道你不知道,金雞太歲的‘斷魂指’毒入骨髓麽?”關雪羽原本心中就有幾分疑惑,聽她這麽一說,隻覺得心頭一涼,一時萬念俱灰,輕輕一歎,未置一詞。

鳳姑娘看著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得了,我背著你吧,不瞞你說,那隻老金雞要是再找回來,我跟你也差不多,一樣打不過他,沒辦法的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來吧,少爺,你也就別拿架子了。”

一麵說,轉過身子真的蹲了下來,卻側過臉,似羞又笑地瞧著關雪羽,自己也怪害臊的樣子。

關雪羽搖搖頭道:“多謝姑娘一番好意,隻是,我不能現在就走。”

“為什麽?”鳳姑娘緩緩站起來,疑惑地看著他道:“難道你還不死心,還要找他拚命?”“那倒不是……”關雪羽很是傷感地搖搖頭,道:“我此行發過重誓,隻要我關雪羽有一口氣在,絕對不令姓過的得逞。”

說到此,他黯然苦笑道,“此事因是萬難,但我卻別無選擇,這裏殺機四伏,姑娘方才援手之恩,在下永銘於肺腑,姓過的不是傻子,說不定過一會兒又會轉回,姑娘為萬全之計,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鳳姑娘看著他,似嗔又憐,無可奈何地道:“聽你這麽一說,我倒像是怕死貪生的人了,那好吧,誰叫我們兩個有緣呢……老實告訴你吧,姓過的那個跟班的,已經被我點了穴,製住了,麥老頭跟那個姓黃的,目前也都沒事,已經藏起來了。

這一下,你總可以放心走了……”一麵說,杏目流轉,打量著附近動態,顯示著十足的機警伶俐。

關雪羽聽她這麽一說,不禁略放寬心,卻又有幾分迷惑,灼灼雙瞳,直向對方注視不語。

鳳姑娘輕輕哼了一聲道:“你莫非還不相信麽?好吧,我就陪你去一趟,你看見了他們,大概也就放心了,總可跟我走了。”

關雪羽微微點了一下頭。

鳳姑娘立刻麵現笑靨道:“來,我背著你。”

關雪羽怔了怔,輕歎道:“在下與姑娘不過萍水相逢,何蒙姑娘如此思待……卻是關某受之有愧。”

鳳姑娘原是一張笑臉,被他這麽一說,似乎微微一怔,繼而竟呆住了。

好一會兒,她才又現出了笑臉。

“老實說你這句話,還真地把我問住了……”鳳姑娘麵上訕訕地道,“我要想一想才能告訴你……喂,你倒是走不走呀!”關雪羽原以為她閱曆既深,行為必然亦甚老道,此刻看來,對方分明真情未開,不失冥頑,倒是自己方才那一問,有失孟浪,似乎多此一問。

輕輕一咳,關雪羽道:“不能勞累姑娘,隻請助我一臂之力就行了。”

鳳姑娘一笑道:“好吧,真要是不行,你可得先招呼一聲,待會摔著了可不是好玩兒的。”

關雪羽在彼此對答之際,早已聚集本身內力,把蔓延身上的陣陣麻痹,自強置於丹田一處,以他功力自可辦到,一生要強,所向無敵,更不願在對方姑娘家麵前示弱,聆聽之下,一鼓作氣,真的挺身站起來。

鳳姑娘拍了一下手笑道:“好,真有你的。”

話聲方落,就見關雪羽忽地又坐了下來。

一麵輕聲道:“小心。”

鳳姑娘趕忙向下一蹲,縮向柱後。

二人方自藏好,隻聽見當前樹帽子上一陣沙沙聲響,緊接著人影飄動,麵前已閃出一人——正是金雞太歲過龍江。

由於在暗中處了一段甚長時間,關雪羽與鳳姑娘均已經習慣黑暗中視物,是以把對方看得十分清晰。

過龍江似乎因為找尋關雪羽不著,更兼以自己手下跟班祝天鬥為人點了獨門穴道,以他之功力見識,居然解他不開,因此想到很可能另有高手在場,是以越加忿怒無名,偏偏對方遝如黃鶴,竟是找他不著。

這時隻見他滿麵怒容,圓睜著兩隻眸子,頻頻向四下打量著,一麵頻頻冷笑不已。

“姓關的,你跑不了的,我知道你藏在哪裏。”

嘴裏雖這麽說,兩隻眼睛兀自左右頻頻逡巡不已,風引樹動,一排翠竹“刷刷——”搖曳不已。

明月當空,卻驅不走令人心悸的眼前陰森氣氛。

過龍江如電雙瞳,繼續靜靜地在眼前搜索著。

關雪羽察其來勢,幾乎已接近自己不遠,不由暗自心存戒備。

他即以傳音入秘的功力,鼓足下腹,把一絲聲音,傳向鳳姑娘耳邊說:“姑娘不要害怕,若然他來到這裏,我當以‘大霹靂手’取他性命便了。”

這兩句話說得至為淒涼,鳳姑娘何許人也,一聽也就會意。

他輕輕一歎道:“這麽說,你自己也活不成了。”

那是因為“大霹靂手”這門功夫,固是厲害絕頂,惟在於萬不得已情況之下最後殺手功力,一施展,敵人固然非死即傷,自身卻以全身氣血一鼓作氣而爆炸必死無疑,是以非到最後拚命關頭萬不得已之情況下,是不會想到這麽施展的。

關雪羽苦笑了笑,沒有置答,他何嚐又願意這麽施展,隻是想到了本身已為對方毒指所傷,以金雞太歲之狡黠淩厲,所煉之毒,必然獨樹一門,除卻其本門之外,外人無能解開,橫豎是死路一條,也就無所謂一拚了。

二人對答,全是以“傳音入秘”互通,外人即使近在咫尺,也難聽見。

鳳姑娘惠心蘭質,對於關雪羽之傷勢,早有所見,正想傳音過去喚他稍安勿躁,嘴唇方動,未待出聲,卻隻見眼前黑影略閃,金雞太歲過龍江已現眼前。

過龍江來得突然,二人俱不禁為之一驚,隻道是二人藏身之處,已為其所發現。

卻是皇天有眼,恰恰就在這一霎,對麵竹梢“刷刷”聲中,驀地揚起了一隻烏鴉。

金雞太歲過龍江似乎已將舉步前邁,耳聞及此,陡地一個旋身,“刷”地掠身而起,一連兩三個起落,直身著那排竹林撲了過去。

這一霎良機難逢,鳳姑娘一拉關雪羽道:“快走。”

單手就勢向關雪羽腋下一抄,驀地騰身而起。

關雪羽隨著她的身勢,也自施出全力,奮身一躍,配合得恰到好處,與金雞太歲過龍江成了背道而馳,自不會為其發覺。

鳳姑娘輕功竟是出奇得好,關雪羽人在傷中,萬非所及,本來還怕跟不上,落後太多,待到一經騰起,才知道對方鳳姑娘那隻攙著自己的手,十分著力,根本無須自己費什麽力氣,隻須配合著起落姿態,便可如意縱行。

有此一見,關雪羽才忽然警覺到敢情這位鳳姑娘身手十足驚人,即使自己未嚐負傷之前,也不過與她在伯仲之間。

這個突然發現,使得關雪羽暗自驚心,實在弄不清對方姑娘的來路家數,因為能具有如此身手的人,必須是名震江湖的人物,憑著自己閱曆,竟是一時猜她不出。

當然,眼前時機緊迫,根本不容他涉及旁念,這位鳳姑娘敢情對麥家並不陌生,夾持著關雪羽一連五六個閃縱已來到側院。

這裏原插著一盞高挑長燈,鳳姑娘手勢輕起,隻聽得燈“啵”一聲光焰立熄。

回頭匆匆看了一眼,鳳姑娘道了一聲“快”,擁著關雪羽隻一轉,已進入花廳之內。

廳內點有一盞紗罩燈,光華閃爍,影像婆娑。

關雪羽心中正自不解,何以她把自己帶來這裏?鳳姑娘卻先已猜出他的心意道:“剛才麥老頭同著那個姓黃的就在這裏,說是裏麵有一間暗室。”

“原來如此——”關雪羽心中想著,二人已迅速來到裏間,卻隻見一人自暗中忽地閃出,倒是嚇了一跳。

鳳姑娘一聲清叱,拳掌待發,關雪羽延臂攔阻道:“且慢,是自己人。”

這個“自己人”好生好奇,圓睜著滴溜溜一雙大眼睛,隻是在鳳姑娘身上轉著,細腰豐臀,個頭兒高高的,端的是“婷婷玉立”,忽然間的現身出來,與眼前的鳳姑娘這麽一比,可真有幾分相似,難分軒輕。

鳳姑娘倏地後退一步,轉向關雪羽看了一眼,意思是要他說來人身分。

“這位是麥家姑娘……麥小喬。”

幾個字說得甚似吃力,麥小姐驚得一驚,這才發覺到關雪羽負傷了。

“麥姑娘你怎麽在這裏?”關雪羽強打精神道,“令尊與令堂還有黃兄他們呢,可好?”麥小喬微微點了一下頭,眼睛裏噙著淚。

“關……先生,你這是受傷了?”關雪羽回以苦笑。

“是黃大叔說你現身救了他和爹,我這才出來接應你,想不到……”一麵說,她趕忙上前去攙扶,看似受傷頗重的關雪羽,不意卻被鳳姑娘的一隻手給擋了回去。

“這位關兄的安危暫時由我負責,你就不必多事了。”

話是夠冷的,神色也夠冷的。

麥小喬微微一怔,窘笑道:“也好,就請二位隨我快進來吧。”

身子向後一倚,隻聽“吱呀”一聲,啟開了一扇暗門。

麥小喬向外一閃,情不自禁地又想去扶關雪羽進去,不意卻被鳳姑娘的眼神止住,在這些小地方,鳳姑娘竟是這般認真,麥小喬覺得很好笑,幹脆連關雪羽的衣邊都不沾一下,都由得她服侍去好了。

然而,麥小喬心裏卻關懷著關先生,正所謂“最難風雨故人來”,想想自己冤枉了人家,尤其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人家來了,救了爹,自己卻受了傷,就隻是這番心意也值得自己為他感激落淚。

雖隻是照麵間的匆匆一瞥,麥小喬已發覺出關雪羽的傷勢非比等閑——以他那等武功之人,竟然舉步維艱,傷勢之嚴重,實可想知。

鳳姑娘攙著關雪羽進入。

就在這一霎間,身後傳進來一聲陰森的冷笑,一人用著沉著的口音道:“果然不錯,這裏還藏有機關。”

話聲出口,一條人影箭矢也似的,直射眼前,連同著他前進的身勢,帶來了冷厲的大股勁風。

麥小喬萬萬也沒有想到事到臨頭,兀自“百密一疏”,心驚之下,兩隻手掌上運足了功力,一聲清叱,直迎著這人來勢,迎頭痛擊了過去。

無如對方這番來勢實在過於強大,麥小喬雖是施展了全身之力,迎頭夾擊,奈何較之對方的力道,還差得遠,兩者甫一交接之下,麥小喬隻覺得其力萬鈞,簡直難以招架,身子一個踉蹌,直向後麵倒退了出去。

來者顯然正是金雞太歲過龍江本人,似乎也隻有他,才有這等功力。

非但如此,隨著他前進的姿態,雙手同時向外遞出,十指張開,形如幻影般,直向麥小喬雙肩上抓來。

麥小喬仿佛看見對方雙掌間一片漆黑,陡然間記起了一門失傳武林的功夫,大吃一驚,雙掌猝然一合,用“玉座觀音手”的招勢,直向對方臉上擊去。

然而金雞太歲的出手,卻是形如幻影,明明看他奔向兩肩,其實卻又不是,容得麥小喬招式遞出,這才恍然覺出了不妙——耳聽得“呼——”的一聲,一股疾風,帶著過龍江龐大的身軀,直由她當頭掠了過來。

也就在同時之間,麥小喬隻覺得背上一麻,由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過龍江卻已由其頭頂上快速掠人。

一想到暗室內的父母可能受害,麥小喬尖叫了一聲,循其勢自後撲入,卻已有些力不從心,身子方一進入,隻覺得腿下一軟,一跤坐倒在地。

密室內顯然由於來了這麽大批不速之客而為之大亂,特別是最後進來的金雞太歲過龍江,對於在場各人來說更是具有震撼之力。

驚亂的場麵不過僅是極為短暫的一霎,瞬息之間,又恢複到了平靜。

麥小喬顯然在與對方一接觸的當兒,已經受了傷,這時生恐父母受害,嬌叱一聲,奮力撲前,無如兩隻腿恁是不聽使喚,身子方來到父母跟前,腳下一軟,晃了一晃,幾乎又自跌倒。

卻被黃通一隻有力的手按架住。

“姑娘……你也受傷了?”此刻的黃通,看上去滿臉通紅,大異於昔日,圓睜著兩隻眼,他早已不止一次的大口吐血,眼前竟然還能保持著不倒,更像是餘勇可賈,倒也奇怪。

麥小喬掙開了黃通扶持的手,倚牆而立,右手輕翻,龍吟聲中,已把一口長劍掣在了手上。

“姓過的,你敢……”金雞太歲過龍江直挺挺的倚門而立,臉上顯示著微微的笑,一種勝利的微笑。

他所引為第一強敵的關雪羽,已為他毒指所傷,眼前的麥姑娘亦複如此,黃通更不用說,眼前已是穩操勝券,最難得的是這些人齊聚一堂,自己獨據當門,便不願一人逃脫。

過龍江自滿之餘,一雙閃爍著精光的眸子,徐徐自各人身上掠過。

麥玉階呆坐一隅,垂首不語。

麥妻緊緊握住女兒一隻手,隻是流淚,她身子抖顫得那麽厲害,想囑咐女兒句不要她逞強的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老奴麥貴,江婆婆,丫環碧喜呆若木偶的席地而坐。

黃通、麥小喬左右護侍著麥氏夫婦,前者二人雖然稱得上一流身手,但是過龍江並不十分把他們看在眼中,更何況他們還身負重傷。

過龍江眼光比較注意的是關雪羽,這才是他生平罕見的敵手,然而對方既已為自己毒指所傷,肯定的性命不保,大可不必再加提防。

於是,現場所剩下來的便隻有一個人了。

過龍江的眼光隨即落在鳳姑娘身上。

鳳姑娘也在注視著他。

“我明白了。”

過龍江冷冷地道,“大概點傷我手下的那個人就是你了?”鳳姑娘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事實上,她也是現場惟一還能保持住實力的一個人。

“你可是麥家的人?”鳳姑娘搖了一下頭。

“與麥家沾親?”鳳姑娘又搖搖頭。

“好,又是一個多管閑事的。”

過龍江冷峻地道:“我本可饒你不死,可是你既然傷了我的手下,情形便又不同,我是不吝惜多殺一個人的。”

鳳姑娘一笑道:“是麽,我看你就殺不了我,非但殺不了我,這間房子裏的每一個人,你都殺不了。”

金雞太歲過龍江微微一笑,當她是個笑話,或是“童言無忌”。

他的眼光遂落在麥玉階身上:“麥老頭,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麥玉階張開眼看了他一眼,輕輕一歎,搖搖頭又閉上了。

過龍江徐徐地道:“黃金萬兩命一條,算算一共有多少?”目光在室內一轉:“這裏一共是九個人,你可以自救,也可以救人,隻看你要錢還是要命了,記住,我是不會給你太多時間去考慮的。”

黃通冷森森一笑,插口道:“姓過的,我家主人已為你掌力所傷,遲早喪命,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莫非連老弱婦人也要下毒手不成?”過龍江鼻中哼了一聲,心中忽然動了一動,憶起方才確曾向麥玉階發過一掌,當時雖是距離甚遠,但以自己功力,也足能使其斃命,當時情形,明明似見麥玉階中掌飛滾而出,照理說以其平凡老朽之身,此刻應該是早已命喪黃泉,然而此刻看來,對方不過隻是一些皮肉擦腫外傷而已,這倒是一件稀罕之事,誠屬令人不解。

他心念一動,卻是胸有成竹,冷冷一笑道:“麥老頭既是要錢不要命,我又何吝於多殺上幾個人呢!”話聲一落,陡然間自丹田提升起一股內力,舉掌平胸,呼嘯一聲,直向麥玉階當胸推去。

這一掌力道,為釋存疑,過龍江特別施展出一門絕功,慢說是一個不曾習武的老夫當受不起,即使是一堵青石,也料必會應掌而推,擊成粉碎。

密室內就在過龍江舉掌推出的一霎,激蕩出大股旋風,其勢猛銳之極。

過龍江五指箕開,內力十足,這一掌非但麥玉階首當其中,萬難逃過,即使麥老夫人以及黃通與麥小喬等一幹人,也全在其照顧之中。

麥小喬與黃通雖說武功高強,無如此刻俱在重傷之中,麵對著過龍江如此充沛浩大內力,俱不禁心頭吃驚。

一旁默坐調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關雪羽,驀地長眉一挑,他雖然亦在毒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