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相思

第41章 弟子起貪心 偷取石馬經

第41章弟子起貪心偷取石馬經關雪羽不經意地拿出了鳳姑娘贈送自己的那個繡荷包,特別是精工繡製的那方絲帕,上麵經鳳姑娘纖纖玉指親手所繡下的幾個字:“雪羽清賞”“永結同心”。

接下來的那一隻繡鳳更是栩栩若生,這說明了,鳳姑娘不但武功高,心思靈敏,尤其還擅於閨中女紅,卻是十分的難得。

美麗端莊,蘭心蕙質的佳人,世間罕見,求一已是極難,偏偏同時間突然出現了兩個,一雙壁人居然竟讓自己遇見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取舍之間,便饒是大費周章,嘔心瀝血之難事了。

記得出道之初,來去自如,了無牽掛,該是何等的逍遙自在?色不迷人人自迷,曾幾何時自己這樣自負的英雄,竟然也效起吐絲的春蠶,作繭自縛,從何說起,從何說起?一直自以為是天大的英雄,不知情之何物?待到一朝為情所困,才知道自己與別人並無兩樣,此時此刻,苟有所能,但願能遠遁千山,作一個避世的隱客,卻又何能?原是鐵打的漢於,如今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想一想自己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為情所困的人竟會是自己?誠所謂“自古豔福修非易,一人情關出更難”,人何以堪?想來想去,總是捺不下這一番反複的情潮,沾上了些兒傷,帶著三分的懶,無限的惆悵與遐思,便自因此滋生,又豈怪此一霎的英雄誌短,兒女情長?山風呼呼地吹著……兩扇窗戶吱吱呀呀不時地開合著,破碎了的陽光,蛛網似的灑落在地上,情緒的下沉,像是落在了無底兒的古井裏……關雪羽歎息著,收起了繡荷包,由**下來,想到外麵去走上一回。

特別是,當腳下踐踏著那一徑枯幹了的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時,那淒涼最能解人情愁,慰人遐思。

門開了。

吹進來一陣子風,房間裏紙巾,刷啦啦直響,他忙把門關上。

就在這將關未閉的一瞬之間,耳朵裏聽見了一陣子窸窸窣窣細聲——就在背門貼壁處,站著那麽一個高挑身材的倩麗背影。

“哦……”一驚之下,關雪羽幾乎呆住了。

那陣子窸窸窣窣聲,分明出自對方的啜泣。

她正自獨個兒臨風傷情,沒料到忽然為人窺破,猝驚之下,倏地擰過了身子,遞過來驚鴻的一瞥。

“鳳姑娘……”鳳姑娘也呆住了。

極短的一霎,誰也沒有反應。

忽然,鳳姑娘倏地擰過身子來,腳下用勁,狠狠地“嗤”地掠身而起,直向著一麵山坡上縱身而起。

“等一下。”

嘴裏低喚了一聲,關雪羽腳尖輕點,緊躡著對方背影騰身追趕下去。

眼前是一片向陽坡地,除了稀疏的灌木之外,便隻是高矮不一的巨大石塊。

關雪羽一徑追來這裏,卻看見前行的鳳姑娘已快速閃身於當前巨石叢中。

“鳳姑娘。”

他再次喚著,越加快速地追了下去。

關雪羽這裏一腳方自踏入石林,猛可裏眼前人影一現,鳳姑娘倏地自麵前閃身而出。

人出掌到,“哧”玉掌遞處,直劈出了一股疾烈的掌風,直向關雪羽臉上劈來。

關雪羽沒料到,她竟然會向自己出手。

這一掌來得既快又猛,簡直難以閃躲。

急切之間,關雪羽上身向左麵一個快閃,施展的是一字“遁影”之術,“呼”一聲,對方的手掌幾乎是擦著他的臉滑了過去。

這一掌勁猛力足,要是打中了,勢將皮開肉裂不可。

鳳姑娘像是在氣頭上,一掌不中,嬌軀倒擰著。

叱了聲:“你——”兩隻手交搭著,第二次向著關雪羽雙肩上抓下來。

十指尖尖,真力內聚,若真是被她抓上,可不是玩的,關雪羽原本是可以閃開的,隻是乍然發覺到是她,心裏有一分內疚,行動不免就延緩了下來。

鳳姑娘又在氣頭上,出招狠毒,略一遲疑,遂為她雙手抓了個正著。

關雪羽隻覺得雙肩上一陣子裂膚刺骨的奇痛,更因前此由於受了些外傷,暫時已無能施展氣功護體,如此一來,簡直像是著了十把利刃,頓時皮開肉裂,被對方十根手指抓了個結實。

“啊……”順著鳳姑娘尖尖的十指,冒出了大片的鮮血,一時連衣服都染紅了。

鳳姑娘原本是怒氣頭上,出手惟恐不重,容得忽然得了手,才發覺到自己下手過重,倏地驚了一驚,慌不迭鬆開了雙手,發覺到手上的血,一時花容失色,麵色慘變。

“你……這個呆子……”倏地擰過身子,一頭撲向身後的岩石,放聲痛哭了起來。

心裏鬱積著的委屈太多太多了,借著這陣子哭,可都統統發泄無遺,那情景恰與當時麥小喬有心尋死前的悲聲痛哭相似,隻是後者身邊少了個知心的人兒罷了。

“唉唉……”關雪羽似乎隻有歎氣的份兒,竟然忘記了肩上的傷疼,眼巴巴地瞅著麵前這個傷心的淚人兒。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鳳姑娘偏偏不睬他,把頭埋在胳臂彎兒裏,哭個昏天黑地,隻驚得群鳥紛飛,草木含悲。

關雪羽連喚了幾聲,看看勸阻無效,忍不住舉手輕輕撫向她背上……鳳姑娘忽地轉過身子,用力地摔下他的手:“你,別碰我。”

不意這一下又是用力過重了,牽動了關雪羽受傷的肩,隻疼得他“啊!”了一聲,連連吸著大氣兒。

這情景瞧在鳳姑娘的眼裏,饒是一腔悲忿,卻也狠不下心來,慌不迭扶住了那隻被自己摔下的手,模樣兒透著心疼……“你怎麽了嘛……成了紙糊的呀!碰都不能碰一下。”

又咬牙、賭氣,更有一番蜜蜜的愛憐,兩行情淚,小長蟲也似的淌了出來。

忽然,她撲進關雪羽懷裏,緊緊地擁抱著他,再次的放聲悲慟起來。

關雪羽一連歎了兩口氣,饒是肩上帶傷,還不得不安慰她,卻又不知說些什麽才好,想想自己果然有負對方一片癡情,無奈造化弄人,誰又能了解到自己內心的苦楚?眼看鳳姑娘的真情一片,偏偏不能以心相許,甚至於連幾句動情的話兒也不敢出口,心裏一急,竟自落下淚來。

鳳姑娘正自抽泣著,倏地仰起了臉兒,乍見此情,呆了一呆。

關雪羽忙自偏過頭去,卻是閃避不及,鳳姑娘都瞅見了。

背過身子來,她由袖子裏抽出了一方絲絹,遞過去道:“一個大男人家……還哭,也不害臊,擦擦……”關雪羽苦笑著搖搖頭。

鳳姑娘自己倒是好生擦了擦,斜過眼,發現到關雪羽正瞧著她。

一時臊紅了臉,卻忍不住又笑了,隻笑了一聲,又繃住了臉孔。

“來,我瞧瞧你的傷……”一麵說,就執著關雪羽肩膀,細細瞧他肩上的傷,早就被血浸紅了一大片。

瞧在鳳姑娘眼裏,可是由衷的心疼。

“你是傻子呀……不是本事大得很麽?怎麽就不知道閃一閃我,看看傷成了這個樣子……”說著說著眼睛可又紅了。

關雪羽可真怕又勾起了她的傷心,搖搖頭說:“一點小傷,不要緊……”“小傷?你看看流了多少血吧!”隨即把他拉起坐下來,一麵褪下了他的肩衣,現出了傷處,十個小小的血窟窿,顯然是自己十隻手指頭抓的。

鳳姑娘瞧在眼裏,又痛又憐,帶著三分責怪的眼神兒,狠狠地盯了關雪羽一眼。

隨即由身上拿出了急救藥包,好在她七指雪山的靈藥種類繁多,小小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麽。

雖說是這樣,鳳姑娘可是一點兒也不馬虎,細心地為他上了藥,又用一種薄如蟬翼的貼葉,為他貼上,外麵纏上了一層細紗,這才住手。

“好了……”鳳姑娘說,“大概三四天就能結疤,七天就全好了,這幾天可不能沾水。”

忽然她“咦”了一聲,注意到了他背後的那處傷:“這是怎麽一回事?”“是前兩天傷的……”“是我爹爹傷了你?”“那倒不是……”關雪羽搖頭一歎,隨即把金翅子過龍江尋仇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鳳姑娘詫異地道:“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到七指雪山來找你……總算你沒吃虧,這麽一來,他也該知道了你的厲害,下次就不會這麽輕舉妄動了。”

說著,她戚然地歎了口氣道:“因為一個你,把我們家弄得七淩八亂,七婆婆竟然為了你跟我爹翻了臉,跟著你一塊走了,真是讓人想不透……”一麵說,她無限氣餒地把背靠倚著身後的石頭,抱著一雙胳臂,頗是傷感地道:“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了,幹嘛要偷偷地走?是不是打算這一輩子都不見……我……了?”關雪羽歎了一聲,垂頭不語。

鳳姑娘冷笑了一聲:“我隻當你心裏對我好呢……誰知你壓根兒就沒把我看在眼裏……我……我要強了一輩子,現在,你叫我這個臉,可往哪裏擱?”說著說著,眼淚可就又汩汩地淌了出來。

關雪羽恨聲道:“姑娘不要再說了……總之,都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這可不是什麽對不對得住的問題……你為我想想,今後我怎麽做人……你……一走,往後的日子……我可又怎麽活下去?”關雪羽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鳳姑娘擦了一下眼淚,怪委屈地道:“我知道我太任性……脾氣不好……可是我可以改……”“姑娘你錯會意了……”關雪羽覺得氣悶得很,站起來走了幾步。

西邊的老日頭,早已沉了下去,就連那一抹子紅,也已消失,無數山鳥成群地在暮色裏飛著。

已經有了些寒意,隻是勝不過失意人兒所鬱積的那種透心的寒……關雪羽在現場走了一圈,仍然回到了老地方,他發覺到風姑娘那一雙癡情的眼睛,猶在注視著他,等著他的回話,剖明心跡。

“姑娘你不要自責過甚,其實你並無不是之處……”關雪羽咬了一下牙,訥訥地道,“隻是我不能……”“為……什麽?”“因為我不能再傷害另一個人……”“另一個人?”鳳姑娘淒慘地笑著,“你是說麥小喬?”關雪羽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原想直率地回答這個問題,可又想到這麽回答之後的後果堪憂,以鳳姑娘之嬌寵任性,痛心失望之餘,保不住會生出一些意外之事,那就不如還是暫時沉默的好。

鳳姑娘見他不說話,自知必是麥小喬無疑,頓時隻覺心裏一陣子透骨的涼,忍不住偏過頭去,頃刻間淚水流了滿臉滿腮,這口氣她硬是咽不下去,不知是怎麽回事,別人她都不在乎,就是麥小喬,她絕不甘心輸在她手上……一想到這裏,隻覺得全身上下冷嗖嗖地向外直冒著冷氣,仿佛魂魄已離休,整個身子都為之軟了——朦朦朧朧裏,隻覺得麵前還有關雪羽這麽個人,卻是再也沒有力量答理他一句。

“姑娘……你怎麽了?”“沒有什麽……我明白了……你走吧……”抬起眼睛來,無力地看著關雪羽,“我要一個人在這裏坐一會兒……你走吧!”說著眼淚可就又籟籟淌了下來。

關雪羽重重地歎了一聲道:“姑娘,你瘦多了。”

這句話的突如其來,並非偶然,那是他忽然發覺到對方消瘦的麵頰,因而有感而發,隻是聽在鳳姑娘耳朵裏,頗覺有些“唐突”,“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一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由不住悲從中來,眼淚更不禁淌個不已,賭氣把身子轉向一邊,不再理他。

關雪羽倒是真心地關懷著她,因而他又說道:“姑娘你要好好保重身子……這都是……”說著又自歎了一聲,便不再說下去。

鳳姑娘本來不想理他,偏偏對方話隻說了一半,即行止住,既已聽在耳中,總希望聽個究竟,一時怪難受的,忍不住又轉過頭來。

當下微微嗔道:“都是什麽,怎麽不說下去了?”關雪羽歎了一聲,由不住苦笑道:“這都是我害了你,我真是罪人了……”鳳姑娘“哼”了一聲,又把身子轉了過去,小聲嗔道:“知道就好。”

不過,這兩句話總算還是知心之言,多少緩和了一下她傷感的情緒。

關雪羽見她止住了悲泣,心裏稍安,遂道:“姑娘此行出來,令尊陸前輩可曾知道?”鳳姑娘冷冷地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麽?”關雪羽道:“令尊若是不知,保不住又要生氣了,為姑娘著想,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你這是趕我回去?哼,我偏不回去。”

說著一跳站起來,雙手叉在腰上道:“你真的這麽討厭我?你……”說著眼圈兒可就禁不住又紅了。

“唉!你又誤會了……我隻是為姑娘著想……”“為我著想?”鳳姑娘道,“真要是為我著想,你也不會走了。”

關雪羽苦笑不言,這一霎甚是愁苦。

二人相對無言,甚久,關雪羽道,“姑娘保重,我走了。”

說了這句話,他隨即掉身而去。

走了一半,他定下腳步,回過身來,鳳姑娘仍在遠遠注視著他。

他終於狠下心來,也不再多說,掉身而去。

一陣夜風,吹起了院子裏蕭蕭落葉。

北丐幫的少幫主童雲,悄悄地穿過院牆,來到了偏殿外門,站住了腳步,向著淒涼月色下的殿房裏打量著。

今夜,他破例地喝了一些酒,帶著三分醉來的,雖然如此,眼前就在他即將跨入這個院子的一霎,內心竟然有些怯虛,有些舉棋不定了。

透過深垂的竹簾,在那一點昏暗的豆油燈光之下,他看見白長老果然睡著了。

可憐的老人。

似乎是除了睡覺以外,他再也沒有第二件事好幹,打坐、睡覺、打坐……如此而已。

若非是童雲確切地知道,他真不免有所懷疑,眼前這樣的一個“老廢物”,豈能會如外傳具有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

外麵的傳言多了,非隻是白長老不可思議的身手而已,而最令重雲困惑的卻是有關那一件失傳武林的至寶——石馬真胎。

傳說這件失落幾近三百年,人人都想得到的武林瑰寶,最後就落在了白長老的手裏。

一想到這裏,童雲由不住為之熱血沸騰,兩隻眼睛裏立刻交織起無邊欲火、貪婪的光……更妙的傳說是,任何人隻要得到了這個石馬真胎,取出內藏的石馬真經閱讀一遍,依法而練,不出三月,必能成就一身超凡人聖的蓋世功力。

童雲毋寧相信這是真的了。

過去年月裏,他不知問過白長老多少次了,所得到的答案隻是搖頭,問到後來,甚至於白長老幹脆連頭也不搖了,隻是用那種冷漠到無以複加的眼光,在他臉上看看而已。

那意思分明是說,你這個不長進,沒出息的東西。

白長老一心想成就他這個弟子,認為他具有一般人所缺乏的那種質稟、根骨,如果他肯專心一致,來日實不可限量,偏偏童雲就是沒有這個耐心,他好高騖遠,恨不能一步登天,這就與白長老的苦心大相徑庭,白長老仍然抱持著萬一的希望,希望有一天這塊頑石能夠點頭……白長老有足夠的耐心,童雲卻沒有。

今夜,他就是為此而來。

童雲可不敢真地把白長老這個人視同廢物,他可是存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來的。

事先,在晚膳的湯裏動了一番手腳,有理由讓他相信白長老這一覺足能睡到明天過午才醒,要不然,童雲就算是向老天爺借上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來。

雖然如此,童雲仍然是不敢大意。

他足足地在院子裏站立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細細地向白長老觀察著。

白長老確實是一動也不動地睡著了——垂著頭,攤著兩隻手,拱著背,那樣子活像是個大蝦米一樣。

長久以來,他睡覺一直就保持著這個姿態,一看見他這個樣子,毫無疑問地就可以斷定他是睡著了。

童雲一直觀察著他,一直到認為他真的睡著了,這才輕起腳步,向前躡進。

竹簾輕啟,童雲像是一陣風似的閃身飄入,身法確是夠輕的,豆油燈的燈焰長長地吐了老高,又收了回去,童雲卻已站在了白長老座前。

他屏住呼吸,近近地打量了他一陣,輕輕地喚了一聲:“長老。”

白長老兀自沒有一些兒動靜,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甚是均勻,由於他事先在湯裏放的藥量極重,料想著這會子即使是天上打雷,白長老也是無能聽見。

童雲遂不再猶豫,當下立刻動手,就在殿堂裏大肆搜尋起來。

前文曾說,這裏所置的無非是瓶瓶罐罐,裝置著的盡是些丹藥丸散,童雲匆匆翻過,並無所獲,發出的聲音不小,竟然也沒有把對方驚醒,可見白長老睡得如何之死了。

他的膽子可就大了。

這間廳房,原本就不大,擺設既少,一覽無遺,很快地就翻了一遍,別說是石馬了,連個泥馬也沒看見,童雲真恨不能把白長老叫醒,拿劍指著問他,當然,他還沒這個膽子。

一個人又發了半天愣,正是無計可施。

忽然,他注意到白長老座下的蒲團,顯然有些特別,坐墊的四周圍,圍著一圈藍布,平常看起來,原無可疑之處,隻是這時看起來,倒像是對方別有用心似的。

心裏這麽想著,隨即彎下身來,用手揭開一角,向裏麵瞧瞧,這才發覺到果然像是有些名堂,用手輕輕叩了一下,證明其內中空。

童雲由不住心裏一喜,這才明白了。

怪不得白長老一天到晚都賴在這個蒲團上不動,敢情這裏麵大有文章。

童雲腦子裏這麽一盤算,推測著必然有那麽一個暗格藏在蒲團裏麵,而開啟暗格的那扇門,當必就在白長老盤坐的股膝之下了。

問題來了,要想打開這個暗格,必得先把白長老移開不可,可是這一移動,可就保不了要把對方驚醒了,這可就大為不妙,可是不移開,東西又不能到手……這可怎麽是好?略一思忖之下,童雲陡地惡向膽邊生,起手自背後抽出了長劍,一不做,二不休,一劍把對方給殺了,可就一了百了,最是幹脆。

劍光閃爍裏,他的眸子可就不自禁地落在了白長老的那顆人頭上。

細細的脖頸耷拉著,垂下來的那一顆老朽人頭,隻須寶劍一揮,必可兩下分家。

童雲長劍已高高舉起,卻是緩緩地又放了下來,心一狠,又舉起來,卻又再一次地放了下來……無論如何,他竟是狠不下這個心來。

卻聽得白長老鼻中哼了兩聲,身子忽然直了起來,童雲心裏一急,忙將寶劍歸鞘,待將轉身離開,卻見到白長老這邊竟自轉了個方向又睡著了。

童雲心裏一驚,暗忖道好險,轉念一想,自己真是好傻,既然下不了毒手,何不施展點穴手法先點了對方穴道,叫他昏睡不醒,豈不更好?這麽一想,甚覺有理,當下不假思索,右手反轉,中指微挺著,直向白長老背上拍去。

這種點穴手法,誠然算得上高明了,在點穴手法上來說,謂之“拍穴”,以掌上內勁瞬息之間貫之於指,一拍之下,力道十足,被拍者十之八九閃躲不開。

順著他手掌之下,隻聽見“吧”的一聲,白長老霍地身子向後一仰,“咕嚕”的一下,倒下蒲團,頓時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童雲見狀,先是一驚,隨即暗喜。

他卻沒有留意到白長老這猝然後翻的勢子,透著古怪,按常情而論,白長老身子既是向前彎曲的,昏迷之下,理應順勢向前倒下才是正理,何以竟會反而向後麵倒了下去?豈非不合情理?他如果再想得更深一點,以白長老這等功力之人全身氣血早已能自閉自開,童雲功力固然算是不錯的了,要想能鎮住對方,似乎是不可能之事,盡管白長老在睡夢之中,也是萬難成功。

隻是這些在猝然之間,童雲竟然都沒有想到,驚喜之下,顧不了倒在地上白長老的死活,慌不迭先忙著把蒲團上的團墊拿開。

墊子一經拿開,立刻發覺到內藏的暗門,隻是燈光太暗看它不清。

童雲把燈移近了,幾經辨認之下,才發覺那扇暗門,十分小巧,不過隻有海碗般大小,試著用手摸了幾次,才發覺到內裏還有暗鎖。

氣急之下,童雲手起一掌,貫足了內力,直向著那小小暗門上拍了下去。

哪裏知道,這看來舉手可破的物件,偏偏韌道十足,童雲手觸之下,發出了“砰”的一聲。

這一掌簡直就像是拍在了一麵彈力十足的皮鼓上一般,童雲的整隻手掌都為之彈了起來。

童雲猝驚之下,再運力道,一連又是兩掌下去,依然狀如前態,那扇設置蒲團上的小巧暗門,依然如故,未曾絲毫損壞。

心裏一急,兩隻手抓著蒲團兩沿,往上就搬,想到了把它弄到院子裏,難道硬砸硬摔也不能把它弄開?事情敢情是邪門兒得很。

以童雲功力而論,不要說小小一個蒲團,就算是一塊千斤巨石,也能把它給舉了起來。

偏偏這一霎,一任他施展出全身的勁道,那具中空的蒲草之團,居然是紋絲也不曾移動一下。

童雲猝然一驚之下,這才想到了事有蹊蹺,緊接著才發現到,白長老的一隻腳,原來踏在蒲團邊上。

這一驚,由不住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抬頭急看,可不是麽,白長老好好地站在那裏呢!鐵青著臉,雙瞳炯炯有神,一掃昔日的溫文儒雅,白長老的這副冷漠神態,簡直是令童雲不寒而栗。

“啊呀!”叫聲出口,童雲再也顧不了這許多,隨著他前進的腳步,“呼”地一掌直向著白長老當胸擊了出去。

這一手隻不過是以進為退而已。

掌勢一經遞出,童雲的身子早已疾若旋風,“呼”地一聲轉了出去,一陣風似的已經來到了院子裏。

他哪裏敢在此逗留,不等身子站定,第二次腳尖力點之下、施展出“一鶴衝天”的輕功絕技,直欲向殿房頂脊上落身下去,隻是依然未能得勢。

他這裏身子不過才自躍起一半,頓時就覺得頭頂上一陣子發熱、發軟。

敢情房子裏的白長老比他更快,顯然已後來居上。

童雲身子還沒有站定,發自白長老手掌掌心的一股勁道,落在童雲身上。

童雲身子起來得快,落下來得更快,呼地一聲,直由空中墜落下來。

“撲通!”這股子勁道敢情大得驚人,一震之下,童雲隻覺得雙眼金星亂冒,仿佛連骨頭都為之散了。

然而,盡管這樣,他可絲毫也不敢在地上賴著,拚著渾身的疼痛,兩隻手在地上用力一按,再一次地向外竄了出去。

“哧”地一股箭也似的快捷。

嘿嘿,白長老偏偏像一股幽靈也似的放不過他。

童雲身子一經竄出,猛可裏空中一股勁風,依然是當頭直落下來。

“噗哧”一聲,童雲這一頭就好像是撞在了棉花堆裏一樣。

當然,卻是要較諸棉花勁道大得多,仿佛有一股子勁道發自那鬆軟的棉花堆,一下子彈了出來。

這可好,童雲就像是球一般地被彈了出去,“撲通”一聲,依然是落在了原來地方。

一連兩次重摔之下,童雲可真爬不起來了。

麵前人影一閃,白長老鬼影子也似的來到了麵前。

童雲“啊”了一聲,慌不迭坐了起來,卻覺出透過白長老當前的身子傳過來一陣莫名的勁道,其硬如鋼,其柔如水,似有又無。

卻是無論如何,在身當這般力道之下,童雲連轉動一下的力量都施展不出來了。

星月之下,白長老那張原本就瘦削的臉,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具骷髏。

呼呼的風,展動著他身上那一襲寬大的袍子,獵獵起舞,尤其是白長老的那一雙眼睛,更像是閃爍著的兩點星光,看起來無比的淩厲。

一霎間,給童雲的感覺,簡直難以相信,他隻覺得麵前的這個人,簡直變了,變得分明不像是昔日的那個白長老了。

看著他,童雲隻覺得無比的恐怖,仿佛由脊椎骨裏,直向外麵拍著冷氣。

“長……老……師父……你……”嘴裏的舌頭簡直是不聽使喚了,結結巴巴地簡直不知說了些什麽。

“小子……”白長老隻吐了兩個字,卻已讓童雲不寒而栗。

白長老道:“多少年了,我一直在觀察著你,你這不成材,不爭氣的東西。”

“師父……師祖……”童雲嘴裏就像是吃了塊熱豆腐一般不得勁兒。

“師祖……你老開思……饒命……”一麵說,可就磕頭如搗蒜似的直向著白長老叩起了頭來,嗵嗵嗵……腦袋瓜子碰在地上聲聲作響,簡直要碰出了血來。

偏偏白長老看在眼裏,直似未覺。

“說!”白長老冷冷地道,“你要什麽?你是想找什麽?”“我……師祖……長老……”“說!”白長老簡直較諸以前判若兩人,這一聲“說”,尤其聲若洪鍾。

童雲聽得打了一個哆嗦。

在白長老淩厲的目光注視之下,童雲簡直連說謊的勇氣都沒有。

抬起頭來,兩行眼淚,長流水也似的掛在臉上。

“長老……師祖……我對不起你老人家,我是誤聽了傳言,說是……說是你老人家收藏著那件東西……”“哪件東西?”“石……馬……真胎!”白長老發出了陰森森的一陣冷笑聲:“你居然還惦記著這件東西?”“我該死……”童雲一霎間淚流滿麵,“我一直以為那是真的……”“你這個狡猾的東西。”

白長老忽然歎息了一聲,道:“我本來還打算放過了你,現在看來,卻是饒你不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