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窮人

外卷乙2

外卷乙2

第三章我太爺的故事

鄧伊的眉毛一揚:“投親?”

“正確,加十分。”

“少廢話,這投親是怎麽回事?”鄧伊用力的拽著他的胳膊。

“很簡單,投親就是投靠親戚哦還高材生呢?高分低能的悲哀呀”

“現在可是1907年,你哪來的親戚?”路上他們已經問過路人,今天是光緒三十三年正月十六也是公元1907年2月28日。也難怪鄧伊一臉詫異。

“廢話,你有父母嗎?”

“說什麽呢?”

“你父親哪年出生的?”

“1952年。”

“那你爺爺呢?”

“我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一九三幾年吧?”

“那你太爺呢?嗯,也許現在還不一定已經出生了。”遊雪神秘的笑笑:“不過我想你的高祖,也就是你的太太爺現在肯定出生了吧?”

“太太爺?”鄧伊一臉迷茫:“不是很清楚。我隻是聽我爸說過,我爺爺似乎是出生在上海的。”

“想不想聽故事?”遊雪的神情變的忽然肅穆起來:“我太爺的故事。”

剛才走的有些急,鄧伊覺得身體有些發軟,於是倚靠在樹上,連忙點頭。

“我家祖上是寧波慈溪人。高祖遊同光大概出生在1850年左右,早年間讀過幾年私塾。不過因為他的父親抽鴉片,所以本來中等殷實的一個家很快就敗落了。他的父親過世以後,家裏更窮了。因此不得不輟學去了一家錢莊裏做學徒。大約二十歲的時候,他到了胡光墉也就是胡雪岩在寧波開的一家錢莊裏做阿大先生,很受他的賞識,錢莊的名字……。”

“阿大先生?”趁遊雪想錢莊名字的時候,鄧伊忍不住打斷問道。

“寧波人稱賬房先生為阿大先生。錢莊的名字我忘了,不過這個不緊要。”遊雪繼續娓娓道來:“慢慢的他成了胡雪岩的一個重要助手。胡雪岩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跟著發了些財。甚至,胡雪岩還給了他不少股份以作酬謝。再後來。胡雪岩在上海開辦蠶絲廠,高價收購國內蠶絲,企圖壟斷絲業貿易,結果惹怒了外商,聯合拒購。又因為當時海關海運完全被洋人掌控,華人無法直接外銷。最後不得不被迫賤賣,家產虧去一大半,資金頓時周轉不靈。風聲傳出去之後。各地競相提款。沒過多久,胡家名下的各地商號紛紛倒閉。接著,清朝政府又下令革職查抄,胡雪岩不久鬱鬱而終。”

“我高祖也受了很大的連累,財產損失大半。不過,好在那時候他還年輕,再加上之前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因此不久後他借了些錢,在上海開了一家米莊。又經過十幾年的苦心經營,生意慢慢做大。相繼又開了酒樓、紗廠、麵粉廠還有錢莊。”

“真是沒看出來,原來你家還是大資本家。”鄧伊的話語間分明帶著一絲調侃。

不過,遊雪沒有在意,他的目光望著遠處無人的巷口,有些深邃,這讓鄧伊感覺有些恍然,這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男人就是剛才和你打鬧的那個曾經的下屬嗎?

“我高祖總共有四房妻妾。不過呢,正房太太一直沒有生養,後來在她哥哥去世以後,她就將她哥哥的兒子過繼了來。二太太隻生了個女兒。我的太爺是高祖的三房所生。我太爺說,生他的時候高祖已經快五十歲了,所以欣喜萬分。從小對他也是格外的寵愛。四房姨太太本來是大房的遠房外甥女。大房太太大概是看不下高祖對太爺的寵,於是竭力促成了這門親事。不過,那四房倒也算爭氣,生了一兒一女。隻是,高祖最喜歡的兒女仍然是太爺。”

“我太爺說他小時候家裏的經濟已經很好了,而且越變越好。因此十四歲之前,他可謂事事順心,從來就沒有吃過什麽苦。直到他十四歲那一年,那年是1901年,八國聯軍剛剛洗劫過北京。當時全國很多人尤其是青年都對清廷徹底失望了,紛紛把目光轉向了國外,希望在那裏找到一條救國之路。我的太爺和他的不少同學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向家裏提出要東渡日本去求學。高祖顯然反對,一是太爺還小,二是他希望兒子能夠繼承家業,不想他去接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三因為他原來的老板胡雪岩的破產,使他對洋人非常的厭惡。最後呢,他為了讓太爺收心,就給他訂了門親事。準備在年底就給他操辦婚事。太爺從小任性慣了,又接受了婚姻自由的觀念,於是他從家裏偷了不少古董去賣,再加上他一直存有不少零用錢,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萬銀元,最後離家出走了。”

“當時許多人留學都選擇了日本,但是太爺擔心家裏很容易把他抓回來,因為之前他就說過想去日本。於是他選擇了法國巴黎。太爺年齡小,再加上根本不懂法語,因此隻能在那裏讀中學。他從小嬌生慣養,因此很不適應,好在他帶的錢不少。但隻出不進,這錢花起來也快的很。到了第三年,他的錢差不多快花光了。於是,他決定回家。不過,老天弄人。就在他準備走的前一天,他在一家小酒館裏和人發生了衝突,結果失手用酒瓶紮死了一個議員的兒子。雖然沒有被判處死刑,但被判處了三十年徒刑。他作了整整二十八年苦役才被放了出來。出獄後,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回家。可惜他身無分文,更別說買的起昂貴的船票了。於是他不得不努力的攢錢。足足花了五年時間他終於攢夠了一張船票。這期間,他按著家裏以前的地址給家裏拍了幾封電報,可是都杳無音信。那一年是1937年,他已經五十歲了。正應了一句話,少小離家老大回。此時的上海已經被日本人占領了。原來的家更是早就換了新主人。”

遊雪的聲音有些沙啞,充滿了陰鬱:“後來他幾經打聽,才知道家裏早在辛亥前就破落了。高祖生意失敗之後,不久就去世了。辛亥後不久,遊家把最後的宅院也賣了,四房人各走各路。而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他也沒能打聽到他的下落。最後他輾轉去了重慶。在一個法國商人家裏做管家。直到解放後,法國商人離開大陸,他回到了老家慈溪。”

“太爺活了112歲,可惜最終沒有聽到又一個千年的鍾聲。小時候我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九十年代的時候,流行寫回憶錄。太爺也來了興致,隻是眼睛不濟了。於是當時上初中的我就成了他的執筆人。他說他一生有兩個遺憾:一是最終也沒有找到高祖母的下落,二是沒有找到高祖的墳葬在何處。閑暇的時候,他總是向我叨念他是個不孝子。”

遊雪長長的噓了口氣,肅穆的臉上多了一層淡淡的哀傷,微風吹起他的一綹發,陽光照在上麵,看起來像是鍍了一層金。

鄧伊看的有些癡了,原來這個整天笑嗬嗬沒正形的男人憂愁的樣子是這樣的帥

“你……看什麽?”遊雪發現她的眼光有些不對,直直的。

“沒、沒事。”女人臉上微紅,心裏暗啐了自己一口:“我聽故事聽得入迷了。”

“是嗎?不會平淡的讓你昏昏欲睡吧?”

“怎麽會?不過,你太爺的一生真的是很……坎坷。”

“他不止一次的和我說過,他從來沒有後悔過那地獄一樣的苦役生活,因為那段生活讓他這個花花公子明白了:活著,就是一種奢侈的幸福。更何況老天已經很補償他了,給了他悠長的生命,讓他五世同堂。有這樣福氣的人,世界上也沒幾個。隻不過他還是不甘心,總是和我說:如果老天能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在父母麵前哪怕敬一天的孝心,那拿去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可惜……時光不能流轉。”

遊雪停了下來,鄧伊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又站了好幾分鍾。

遊雪嘴角微漾,輕輕的說道:“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這是1907年的時候,我就在想:也許是在天國的太爺感動了如來、上帝或者某個法力高強的大神,於是就有了這次穿越,想借我的手讓太爺得償所願。”

“我相信”

“你相信?”

“為什麽不呢?”鄧伊笑了:“讓我們一起來幫你太爺完成這個心願吧”接著又道:“你太爺現在是在法國嗎?”

遊雪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如果我們真的回到了1907年,如果曆史沒有什麽偏差,他現在應該是在裏昂的某個煤礦裏服刑。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會盡快把他接出來。一定。”他的臉上充滿了堅毅。

“會的,你們一定會早日團聚的。”鄧伊皺了皺眉,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隻是我有些擔心,我們就這樣找上門去。你的高祖怎麽才會相信你是他來自一百多年後的……孫子的孫子。”

“孫子的孫子。”遊雪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偏著頭想了一下,道:“子之子為孫,孫之子為曾孫,曾孫之子為玄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