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窮人

外卷之錯位人生1

外卷之錯位人生1

第一章婚禮

“藍總,恭喜、恭喜啊”陶毅聽到這句話,機械的端起了酒杯,一仰頭就灌了進去。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杯了,也不清楚剛才喝進去的到底是啤酒、白酒還是紅酒,更不清楚到底是誰勸的酒。事實上這六十多桌賓客中他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基本上都是新娘藍月馨的客人。

“怎麽了?”藍月馨和客人招呼之餘,側身輕聲地說道:“對不起啊,我知道你不喜歡應酬的。可是都是朋友,結婚如果不聚一下,實在是說不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陶毅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藍月馨從身邊伴娘手上拿過盛滿“酒”的酒杯塞到他的手上:“我知道你酒量好。不過,好虎架不住群狼啊,現在婚宴上哪還有新郎老老實實喝酒的?”

“那、也好、也好。”陶毅目光顯得有些呆滯,點點頭。

“藍總,多謝你一直以來的關照啊……”一個喝的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腳步有些踉蹌的走到跟前,酒杯剛舉起,身子不自禁的晃了一下。一杯酒直接灑在了陶毅的卡勒塞尼西服上。

“對、對不起、對不起。”男人趕忙拿起一旁酒桌上的餐巾想要給陶毅擦拭。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好了。”陶毅接過餐巾擦了兩下,然後對藍月馨說道:“月兒,我去下洗手間。”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你陪客人吧。”

正說著,又有兩名賓客高舉著酒杯走了過來:“藍總,恭喜你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藍月馨無奈的望著陶毅離去的背影,然後很快微笑著麵向兩名賓客:“謝謝、謝謝”

陶毅從洗手間裏走出來,正在一旁的水池邊洗手。就聽見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真是想不到啊,藍月馨的老公是這麽一個人?我還以為這小白臉長得有多俊了,實在是太失望了”

另一個女人吃驚的聲音:“他是吃軟飯的?不會吧?個子還沒藍月馨高,皮膚又黑,年紀好像也不小了。我還以為他是什麽大老板呢?”

“切,大老板?連個固定工作都沒有。不過,這結婚就像穿鞋,舒不舒服隻有自己的腳都知道,也許人家就好這一口呢?”第一個女人發出一聲輕笑。

陶毅關上水閥,轉身走到兩個女人身邊,默默的瞪著她們。

兩個女人頓時不知所措,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仿佛石鑄一般,僵住了。

“老公,沒事吧?”藍月馨雖然知道陶毅的酒量,但是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應付了一下賓客就趕過來了,也想順便上一下洗手間,沒想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雖然她沒有聽到前麵的話,但是看這幅架勢就明白有些不對。

“沒事。”陶毅聳了聳肩:“這兩位太太正像我請教:用那種牙膏清潔口腔最有效?我跟她們說:哪種牙膏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記得勤刷牙,其實不刷也無所謂,但是你不刷牙就跑到這種人群密集的公共場合來汙染空氣就不好了。你們說是吧,兩位太太?”

兩個女人臉一陣紅一陣白,卻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走,老公。我跟你介紹兩個朋友。”藍月馨尷尬的向兩個女人點點頭後,趕忙拉著陶毅向大廳走去。

“老公,到底怎麽回事啊?”走了幾步,藍月馨小聲問道。

“沒事。”陶毅苦笑了一下。的確,自從陶家破產以後這九年多時間,他遇到得白眼實在舉不勝數。以前還好些,反正他基本不和以前的朋友來往了,也沒幾個人知道他以前的底細。倒也還算太尷尬。可是這兩年他和藍月馨在一起後。藍月馨的朋友、客戶甚至公司裏的員工當麵雖然客客氣氣,但是背後比這難聽的話那是多了去了。老實說他也有些習慣了。陶毅上下打量了一下藍月馨,發現穿上了高跟鞋的她的確要比自己要高出一些,再加上她身材苗條,如果不站在一起的話,給人感覺似乎比自己要高出很多。他幹咳了一聲:“月兒,你以後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穿高跟鞋,行不行?”

藍月馨飛快的把舌頭一伸:“知道了,老公”這個樣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花季少女。

倆人邁步正要向裏走,忽然大廳門口處一陣**。一個戴著寬幅墨鏡的摩登女郎正款款走來。

藍月馨快步迎了上去:“霈霈,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藍大老板結婚,我敢不來嗎?我生了幾個膽子啊。”摩登女郎話剛說完,隻見賓客中就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像脫韁的野馬一般忽然從人群中衝出,然後幾乎同時在女郎麵前停住,最後異口同聲地說道:“霈霈姐,能給我簽個名嗎?”

“沒問題。”林霈霈笑著從小挎包中拿出一支筆,兩個女孩互相看看,然後又是同時轉過身去:“簽在背上吧,謝謝”

林霈霈飛快的簽完後,然後把筆遞給後簽的那個女孩:“送給你了。”

“謝謝霈霈姐”女孩笑容滿麵的同時不忘得意的向另一個女孩示威——揚了揚手中的筆。

林霈霈趕忙從包裏又掏出了一支筆,遞給另一個女孩:“這支送給你。”

就在這時,“嘩啦”一下子酒桌上的賓客們一下子湧過了一大半,而好幾個餐廳裏的服務員也眼明手快揮舞著筆和點菜單來尋求簽名了。

林霈霈摘下墨鏡無奈的向藍月馨搖了搖頭。簽了好幾個名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高高的揚起右手對著不遠處的陶毅連連招手:“阿毅,我剛才在廳門口的走廊上看見白小天了。挺著急的樣子,應該是找你的。可是我讓他和我一起進來,他又不進來。你看是不是出去迎一下。”

雖然酒店現在很噪雜,但是陶毅還是聽清楚了:“白小天?”他愣了一下,低頭歎了口氣。然後緩緩向外走。

“老公。”藍月馨快步走到他的身邊。

陶毅右手擁著她的肩,輕輕的抱了一下:“放心好了,我能處理好了。有你在,反而尷尬。”

藍月馨點點頭:“那你小心點,早點回來。”

陶毅微微一笑:“我辦事,你放心。”說完,向外走去。

才走幾步,藍月馨又忍不住跟上幾步,叫了一聲:“老公。你……”

陶毅轉過身來:“放心,沒事的。白小天,你還不了解嗎?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你看他在走廊上不進來就知道了,不會有什麽事的。”

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總之是我對不起小慧。今天我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也就是了。再說以前,光是我欺負他,今天也該白小天出出氣了。”說著,揮了揮手,大踏步向外走去。

藍月馨愣愣的站在那裏,嘴裏喃喃自語:“……是我對不起小慧……”

陶毅很快走到廳門口。兩位禮賓小姐同時微微一鞠躬:“歡迎下次光臨。”然後分別把左右兩扇門同時推開。

陶毅左腳邁了出去,然後情不自禁的轉身回望。他的目光沒有任何遲疑迅速凝結在了正在給歌迷們簽名的林霈霈身上。

林霈霈此時也不知怎的是忙裏偷閑或者是鬼使神差的正好向這邊望來。

時間僅僅不過半秒鍾,陶毅看得清清清楚楚,人群中的林霈霈一襲白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還是美的那樣驚心動魄。陶毅鼻子莫名一酸,眼角濕潤之際他仿佛看見了十幾年前那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女孩。十幾年了,到今天為止,那個心中的肥皂泡徹底破滅了,雖然這份感情自從陶家破產以後他就已經在心中放下了。可是,這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裂了一樣,鼻子陣陣發酸,而咽喉也莫名的哽咽起來。於是,他低下頭,伸手去掏煙。

時間雖然隻有半秒鍾,林霈霈望的明明白白。陶毅就那樣直直的望著自己。有八年還是九年?他不曾這樣望著自己,自從他家裏出事之後,他就處處躲著自己,即使偶爾不期而遇,他也不是沉默不語就是閃爍其詞,而他的眼睛不是望著別處就是幹脆低著頭。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甚至有些恣意妄為的少年徹底不見了。她想幫他,可是她知道他在躲她。她知道當年的他是極度的自信,那件事之後則是極度的自卑。她更知道也許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徹底幫他解開心結的隻有自己,可是她當時猶豫了。最後她佯做不知。因為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麽,可是她給不了他。雖然她當時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男人,甚至直到今天,沒有第二個男人走進過她的心裏。可是這份愛意如果和她的明星夢想比實在是輕得太多。而當時她才剛剛有點名氣。不用經紀人提醒她也明白如果有了這份感情會帶來什麽?因為競爭實在太激烈,她這樣的小明星多若星河。即使她一直如履薄冰,一直勤奮進取,到如今也不過依然半紅不黑。如果當時選擇了他,那就更不用說了。

林霈霈望得明白。他就這樣看著自己,一若當年,沒有半點閃爍。恍惚間,一個穿著牛仔的男孩忽然從樹後蹦了出來,大叫道:“林霈霈,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那個男孩膚色黝黑、個子中等,瘦的像根豆芽菜,可是他的眼睛熱的仿佛在向外迸射火花,似乎可以融化整個世界。如今他還是直直地望著自己,隻是他的眼裏沒有火花,有的是無奈、懊喪還有一絲絕望。林霈霈的心仿佛被一把小刀一下一下的割著、心痛的感覺自從父母逝世後已經多年沒有降臨到她的身上了,真是久違了。

難道自己想要的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她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個拗口的問題。她有些後悔,不過她知道,晚了。

陶毅再次抬起頭,嘴裏已經叼了一支煙。他的眼半眯著,“啪噠”一聲,金屬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響,可惜沒有火苗。他低聲咒罵了一聲,然後又是“啪噠”一聲,著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良久七、八個煙圈方冉冉升起。他把打火機放回了口袋。然後衝她笑了一下,嘴唇翕動幾下,然後轉身離去。他的聲音很小,小的連站在他身邊的禮賓小姐也沒有聽到他說了些什麽。也許他隻想說給自己聽。

可是,林霈霈卻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按理說她沒有過唇語方麵的學習,可是她還是知道。他說的是:“別了,小鳳。”小鳳是她在家裏的小名。自從父母去世後,連哥哥也很少再這樣稱呼她了。林霈霈情不自禁的向前一小步,眼睛裏噙著淚水:“別走,阿毅”雖然是情不自禁,但是聲音卻不大,再加上她身邊圍滿了激動的歌迷,估計最多也就是離她最近的兩、三個歌迷能夠聽到她的呼喊。

但是,似乎陶毅也聽到了她的喊聲,盡管這應該不可能。他走了兩步,站住了。仍然背朝著她,緩緩的抬起沒有夾煙的右手,然後極其艱澀的揮了兩下。之後他向左一拐,消失在視野。

林霈霈心如刀割。

“霈霈小姐,我最喜歡你的歌了。您能幫我簽個名嗎?”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孩奮勇的排開眾人,擠到她的麵前。

林霈霈看著麵前一張張熱切的臉,微微閉了下眼。睜開後,臉上又掛起職業的笑容:“大家不要急。我今天有時間,一定會讓大家都滿意的。”

………………

陶毅走出門口,左右張望都沒發現白小天的影子,正納悶時,一隻手忽然揪住他的衣領拉著他就走。

“喂,小天。你幹什麽?有話好好說嘛。”

“說個屁”白小天頭也不回,拉著他就走。不過腳步匆匆間,他那受傷過的左腿吃力起來。行走間,更顯得一高一低,左右起伏。

“小天,有什麽話你就在這裏說好了。”陶毅用盡全力,終於掰開了他的手,後退了兩步,大聲地說道:“今天我結婚,你多少給個麵子吧”說完後,卻不敢再看著他,低下了頭。

“麵子?好,我給你。”白小天猛的推了陶毅一下。陶毅踉蹌兩步,白小天飛快的跟進,一記右拳正中他的左眼眶。陶毅再退一步,靠在了走廊邊的護欄中的一根柱子上。

他捂著左眼眶:“小天,你瘋了。”

“我是瘋了。”白小天的兩眼通紅,惡狠狠的望著他:“你害了小慧,我恨不得吃你的肉。”

“小慧,還……好吧?”陶毅結結白白地說道。

“好,好到吃農藥了,舒坦的很呢?你要不要嚐嚐,我給你買兩瓶,放心,這點錢我還有。”

“農藥……她……她怎麽了?”陶毅兩手前出試圖去抓白小天的衣服。

白小天右手一推,他再度靠在柱子上。然後揮起左拳,砸在了他的右眼眶上。頓時兩眼烏青,已經有了大熊貓的雛形。

“你個王八蛋,把小惠害成這樣,你還好意思說?”白小天退後一步,有些氣喘:“我這拳是代她打的。你要是還有良心,現在就跟我走。”

“這麽說,小慧沒……事了。”陶毅也顧不得痛了,兩眼直盯著白小天。

“我發現及時,送到醫院洗過胃後,暫時算是沒事了。可是她的心卻死了。”白小天狠狠地往地下吐了口唾沫:“你個王八蛋,你必須跟我走。就算是要分手,你也要當麵說清楚,你寫封信算是怎麽回事?”

“我……我今天結婚,實在是……走不開。”陶毅再次低下頭。

“那好,明天,我在醫院等你。”

“小天。”陶毅作了一個深呼吸:“我已經和小慧說過無數遍了,可是她……她根本不聽。我……我去了也……也沒有用。”

“王……八……蛋”白小天奮起一拳正中陶毅的嘴白,頓時陶毅滿嘴鮮血。

白小天的右手也在向外淌血,不過他顯然顧不上這些:“這拳算我的。你個王八蛋。我早就看你不是個東西,高中的時候就仗著家裏有錢,在同學裏前狐假虎威的。為了要逼我換座,竟然叫小流氓勒索我這個特困生。”

陶毅吐出一口血,帶出倆顆牙:“對不起,那……那個時候,我……我……”

“我知道你喜歡林霈霈,全班都知道。這也算情投意合吧。雖然你為人有些囂張跋扈,雖然我討厭你這個人,不過敢愛敢恨,我還是有些佩服的。所以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可是我還是看不起你,家裏有這麽好的條件,可是你卻是個大草包。到了最後連個大專都沒能考上,隻能跑到國外去混文憑。你家出事之後,我就更看不起你了。你躲起來連林霈霈的麵都不敢見,真是個懦夫”白小天說完又是一拳,這次還是右眼眶,頓時由青轉烏了:“這一拳我是代林霈霈打的。”

陶毅隻是咧了一下嘴,一下怕痛的他竟然就這樣靜靜的受了這一拳:“老實說,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白小天冷冷的哼了一聲:“你願意怎麽樣,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為什麽要來招惹小慧。難道就因為她喜歡你,她就欠了你的?”

陶毅耷拉著腦袋,沒有吭聲。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如果不喜歡我妹妹,就請你走開?”白小天右手食指差一點指到他腦門上了:“你明明知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了,隻有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你明明知道小慧她心重,腦子裏一根筋。可是你還不放過她。你個王八蛋把我們家當成避難所,而且一避就避了七八年,你可真夠好意思的?這七、八年她一門心思撲在你身上,什麽都緊著你,到如今手上的存款不到三千塊……你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就是條狼七、八年也會有感情,你拍拍屁股就走,你真是禽獸不如啊”

“我……對不起。”陶毅低著頭,半晌:“你知道祖雲生害的我家家破人亡,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可是七、八年了我想了無數的辦法,卻還是一貧如洗。我承認我不愛小慧,可是我也有感情,好多次我都想:就這樣算了,和小慧好好的過日子。可是,我做不到。”說著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掏出一遝一百元的人民幣:“實在是對不起,你拿去給小慧補補身體吧我就不去了,去了,隻會讓她更難過。”

“這錢是你的嗎?拿女人的錢想來贖罪,你可真是好意思?”白小天哈哈大笑,右手猛地一甩,鈔票盡數擊落在地,迅速隨風飄散開來。不少飄飄蕩蕩向著樓外飛去。

“實在是對不起。”陶毅低頭鞠了一躬,轉身就走。

白小天急行一步,左手用力抓住陶毅的右肩把他的身體扳轉回來,然後舉起右手一記老拳,這一拳打的陶毅摔倒在地,鼻血“汩汩”的向外流。

“你個混蛋。你害了小慧還不夠,還要去害藍月馨。你這種人渣活在世上簡直就是禍害。”說完白小天衝上來又抬起右腿踢了他倆腳,然後怒氣衝衝轉身走了。

一會兒,一個女服務員靠上來,把陶毅慢慢的攙扶了起來:“先生,你沒事吧?需要報警嗎?”

“沒事、沒事。”陶毅咳了兩聲,血混著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淌,左手連擺:“不用了不用了。都是朋友,鬧著玩的。”

“先生。”女服務員看著他渾身觸目驚心的傷痕:“那……要叫救護車嗎?”

陶毅把右手從服務員胳膊裏抽了回來,然後輕輕的把她推開:“沒事,一點小傷。不要緊的。”剛走兩步,腳有些發軟,身子一斜,於是靠在了護欄上:“我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忙你的去吧。別管我了。”

就在這時,陶毅就聽得身後那女服務員發出一聲尖叫。他剛想轉身,一個人影衝到了他的身後,一下抓緊了他的雙腿,然後猛地把他往外一掀。陶毅沒有來得及任何的反應,身體已經飛出了樓。這時他依稀聽到一個男人在喘著粗氣地說:“……你也別想……”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酒店在三樓,雖然樓層之間相距很高,但是不到十米的距離陶毅還是很快就落了地。至於那一處先落地,時間太短,陶毅不知道。他隻覺得痛。小時候他就怕痛,吃藥可以,可是決不打針,小學裏好幾次學校組織統一打預防針,他都想方設法逃脫了。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來痛可以難受到這種地步。相比來說打針和白小天的老拳帶來的痛苦簡直不值一提。

陶毅不停的吐著血。他聽到似乎有不少人在向他身邊聚集。他想站起來,可是全身沒有一點力氣,這顯然是個不能完成的任務。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衝上來,一把抱住了他,搖動著他的頭。

“陶毅、陶毅。”是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他睜開眼睛,可是似乎不停的有**在向眼眶外流淌,眼前什麽也看不到。

“陶毅、陶毅。我是白小天,你怎麽了?聽見我說話了嗎?你個懦夫,別想就這樣一了百了。你個人渣,快起來。”白小天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是很痛恨這個家夥,可是可是畢竟是老同學,畢竟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好幾年。這才一轉身,怎麽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原來是白小天。陶毅想要說話,可是他覺得一絲力氣也沒有了。他似乎連睜眼的力氣也喪失了,而且身體的痛楚也在不斷的消退。

我要說話,我不會讓你瞧不起的。陶毅積蓄著力量,好一陣,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小的幾不可聞:“我、我…不…甘……”

一陣風兒蕩起,一張原本落在酒店三樓護欄外的百元大鈔飛了起來,飄飄蕩蕩轉著圈兒飄下。最後它落在了陶毅淌滿鮮血的臉上。

第二章錯位重生

“哥、哥。快醒醒。”

陶毅大喊一聲:“我不甘心啊”翻身坐起。

眼前一個十二、三歲紮著雙角辮子的小女孩張大著嘴呆呆的看著他:“哥,你也太神了吧?才躺下去不到十分鍾,就可以做夢做到這種地步?,你都做什麽夢啦?”

陶毅怔怔的望著女孩。眼睛小小、眉毛淡淡,鼻子正皺著,嘴白倒是不小,一張瓜子臉上的右半邊正掛著一個淺淺的酒窩,雖然算不上非常漂亮,但是卻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陶毅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個叫自己“哥哥”的小女孩眉目間給自己的感覺很熟悉,而且似乎非常熟悉。

陶毅接著左張右望,打量著周圍。一間十平米左右的房間裏放著兩張床。自己如今坐在靠牆的一張**。另一張床靠窗。兩張床中間隔著一張不大的方桌,邊上還有兩張木椅子。靠窗的另一個牆角還放著一個藍色的大米缸。米缸?自己隻是看了一眼怎麽會知道是米缸的呢?陶毅來不及思索這個問題,眼睛再掃過去,米缸的邊上有一個紅漆的大衣櫃。再過來就停著一輛二六的自行車,看樣子,還很新。房間裏大致就這樣幾樣東西了。因此倒也顯得並不擁擠。奇怪,陶毅覺得這間房間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哥。快,吃飯了。”女孩拍了他一下。

毅用右手食指指著女孩:“你是誰?”

女孩愣了一下,然後小胸脯一挺:“七中初三五班數學課代表白小慧。”說完哈哈大笑。陶毅像被火燒著了屁股一樣,一下從**跳下地來,指著女孩,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白——小——慧”

是的,她……她……她的確是白小慧,雖然她的身體還沒長開,但是麵目基本上還是看得出來的,尤其是陶毅特意注意到她的右額頭上也有顆不大的黑痣。

啊?這裏是白家。怪不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呢?白家是兩房一廳。隻是等他住進來的時候,白小慧的父母已經去世多年了。現在的這間房間是白小天在住著,而他和白慧則住在另外一間。所以在他住進來後,這間房子裏隻放一張床了,而且大衣櫃也換過了。自行車也沒有,還添置了一些家電,至於那個米缸倒是他住進來後,還用了四、五年,怪不得自己隻掃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米缸。

陶毅把目光重新收回到白小慧身上。白小慧顯然有些懵了,輕輕的推了推他:“哥,你怎麽了?”

陶毅覺得有些不對。哪裏不對呢?對了。原來他發現白小慧竟然比自己還高出少許?麵前的這位小姑娘白小慧應該也就1米五幾的樣子,怎麽可能比自己還高出少許。她現在上初三?她還叫我哥?我竟然躺在白家的**?

陶毅心慌得不行,眼睛四處掃射,終於落在了那張大衣櫃上。大衣櫃的左邊嵌著一麵大鏡子,剛才自己並不對著鏡子,所以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他一個箭步衝到大衣櫃前。鏡子裏是一個小胖子。粗黑的眉毛緊緊地擰著,本來這張臉還算過得去,可惜美中不足中間多了個塌鼻子。樣子俊醜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張臉雖然也還有些稚嫩,但是他還是可以依稀看見白小天的影子,尤其是那個塌鼻梁。

陶毅苦笑著轉過身,右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白小天?”

白小慧木木的點點頭,腳步開始緩慢的向外移,終於移到了門口,她迅速拉開門,一邊衝向廚房,一邊大喊起來:“媽,媽。快來呀。哥出事了。”

陶毅的動作也不慢。他飛快的跑出房間。拉開總門,向外狂奔。耳邊依稀聽見背後的喊聲:“小天,小天,你去哪?”

…………

陶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是本能的不停的向前跑。直到累得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跑到了市中心。他前後左右四下張望著,街上人來人往,大家臉上都喜洋洋的樣子。有幾個小孩正在不遠處追打著,最後麵的小孩在那狂叫:“把我的啄木鳥還給我”

啄木鳥這個名字有多年沒有聽到了。這種小時候印象中威力最大的炮仗曾經在節日中帶給他無窮的快樂。如今再入耳中,卻沒能帶給一絲快樂。

陶毅基本明白了他現在的處境。不知為什麽他回到了以前。嗯,白小慧在上初三,她比自己小五個月,讀書卻是同一屆。那麽就意味著,他掰著指頭算了算:現在應該是89年或者90年。他記得似乎是有人把他從樓上推了下來。現在是誰?並不重要。怎麽回到以前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確實實回到了以前,他用力掐了自己兩下。痛很痛本來他應該高興才對,因為原來的他實在有太多的遺憾沒有彌補,而且看來也沒有辦法彌補了。可是如今昨日重現,他終於有機會了。但是看來他不是上帝的寵兒。他竟然變成了白小天。這叫什麽事啊。

難道真是人生之中不如意事著,十之**。陶毅忍不住仰天怒吼:“為什麽?”

頓時路人人紛紛側目。這個年代行為藝術還沒有流行,放浪形骸者是少之有少,路人對於這個小胖子的評價自然集中於“小流氓”這個大眾歸一的觀點。

“小兄弟,心情不好,來看場錄像吧。”一個梳著大奔頭、脖子上圍著條白毛巾,嘴上叼著根牙簽的尖嘴猴腮的年輕男子走到他的身邊:“今天可是周潤發專場。看完錄像,包你心情好的不得了。”

“周潤發專場?”

“跟我來吧。就在那邊。”

陶毅忍不住跟著男子走去,走了十幾步,就看到了一個挺大的紙招牌:跑火錄像廳。邊上史一塊小黑板:最上麵是五個鬥大的字:周潤發專場

香港警匪槍戰片:喋血雙雄。

香港火爆槍戰片:英雄本色之夕陽之歌、

香港跑火言情片:阿朗的故事;

老實說他雖然愛看電影,但是上輩子的他很少在錄像廳裏看錄像。因為小時候家裏很早就買了放像機。而後,雖然一貧如洗,但是電腦還是有一台。

現在心情煩亂,看場錄像也好。於是問道:“多少錢?”

“四毛。”男子說道。

陶毅愣了一下。

“很便宜的啦。三場連看。”男子看著陶毅沒動靜,又連忙說道:“算了、算了。三毛好了。”轉頭他向邊上一個中年婦女說道:“我說姐姐,這用彩電真的不劃算啊。咱們還是買個小投影吧。”

要是男子知道陶毅心裏的活動,一定後悔死了。陶毅正在想:這個時代的物價真是低啊。他連摸了好幾個口袋。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終於在裏麵襯衣的上胸口袋裏找到了伍元錢,放下心來,交錢入場了。

錄像廳有三個小房間。每個房間有三到四個大彩電。裏麵的人倒是不少,坐的滿滿的。

陶毅進去的時候,正在放映《阿朗的故事》。已經放了大半了,不久錄像放到了末尾。阿朗的摩托被撞倒了,阿朗受了重傷,但他還是扶起了摩托。那滿臉的鮮血模糊了他的雙眼,可是他仍然堅持要賽完全程,他推著摩托車緩緩向前。在一聲爆炸聲中,傳來波*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喊。

這部電影陶毅看過多次,可是這次還是忍不潸然淚下。錄像廳裏也到處是輕輕的泣聲。

此時音樂響起。

我聽到傳來的誰的聲音,象那夢裏嗚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遠去的誰的步伐,遮住告別時哀傷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為何你情願,讓風塵刻畫你的樣子;

就向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經擁有你的名字我的聲音.

那悲歌總會在夢中驚醒,訴說一定哀傷過的往事;

那看似滿不在乎轉過身的,是風幹淚眼後蕭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為何人世間,總不能溶解你的樣子;

是否來遲了命運的預言早已寫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不變的你,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

聰明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

瀟灑的你,將心事化進塵緣中.

孤獨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寵.

頓時,錄像廳裏一片哭聲。阿朗的善良、堅強及那深深的父愛感動著每一個人。

賽車手阿郎和波*擺脫種種困難,終於走在一起,快樂的生活,快樂的相愛。可是時間卻是那樣的短暫。最終那熊熊大火吞噬了阿朗,也吞噬了三個人的幸福憧憬。

人原來真的不能做錯事,否則就會永遠翻不了身。陶毅自言自語:上輩子的我錯過了太多,這輩子我不會再錯過了。既然蒼天要讓我成為白小天來重續人生,那就讓我做一個了無遺憾的白小天吧陶毅不,白小天滿臉淚痕,捏著小拳頭走出了錄像廳。

第三章九十年代第一天

生活一直在變,不變的永遠是曾經的經曆和那些聽過的歌。

……………………………………………………………………

走出錄像廳。白小天坐在街心花園裏盤算了良久。終於還是決定回家,確切地說回上輩子的家去看看。

剛才在錄像廳裏,他聽別人的談話已經知道。原來今天是1990年的元旦。

他一路撒開腿狂奔。又一次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安城並不大,很快他就跑到了陶家所在的那條街上。陶毅的父親陶國強原來是個鐵道兵。八二年複員後分到了煤礦上。他膽子大,人上進肯學,腦子也活絡。三年後技術過硬被提了幹。後來礦上開了新井。有口老井產煤已經不多了,礦上就決定把它包出去。當時大家誰也沒這個膽量,礦領導找到陶國強,陶國強想了想就答應了。從此就走上了陶家的興旺之路。前年,陶國強又在離礦上一百裏的山裏麵發現了兩口小煤礦。小煤窯一開,這日子就更是蒸蒸日上了。陶國強常年呆在礦上,不過陶毅和媽媽張秀芬則就住在了市裏。那還是爺爺留下來的老房子。

老話說近鄉情怯,對於此時的白小天更是如此。他慢慢的在街上行走著。這條街上的一切,他都是那麽的熟悉。盡管到了96年這條街就全部拆遷了。而陶家更是在94年就在城郊蓋了一棟別墅,而陶毅也在94年去了美國。而等到他回國的時候,陶家已經破產了。這條街重建後,許多老住戶都回遷了。而他也再也沒有來過新街。他實在是缺乏這個膽量。

曾經他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這條街。可是,現在他才發現,有些東西真的是一生都無法忘懷的,隻不過是自以為忘記罷了。街邊上煎油餅的六嬸、開茶館的趙老頭、開著小商店的李大媽……再前麵就是斜對著陶家的建軍理發店。

那個理發師林建軍是個複員兵,跟陶國強還是同年的兵呢?不過後來犯了生活作風問題,被廠裏清退了。至此就在這裏開了這個理發店。那個時候,陶毅第一害怕的事情是打針,第二就是理發了。準確地說是被林建軍理發。每次理發感覺就是一次**。林建軍不斷的用手把你的頭撥來撥去,不時的用手大力的按著他的頭,嘴裏吆喝著:“低點、低點。”至於理發期間,那無數的碎發順著脖子潛入身上各處的難受勁就不用說了。而最難受的就是,理發途中,林建軍還要給你洗一次頭。那水可以是順著脖子流到你身上的任何地方,盡管數量有限,也讓你難受之極。而且你還無法掙紮,因為他死死的按著你的頭,而他的手勁對於那時的陶毅來說簡直是不可撼動。由於有了這樣的陰影,所以成年後,陶毅從來不讓別人給他洗頭。在美發廳裏也是幹剪,剪完就走。

一直到了92年,街上又開了好幾家溫州美容美發,林建軍的理發店這才歇業關門。可惜林建軍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是林霈霈的父親。因此雖然他和林霈霈、白小天是高中同班同學,初中以前既不同校也不同班,但是他卻早就認識了林霈霈。這個父女身份的事實一度讓他鬱悶不已,準確地說是痛並快樂著。

白小天瞟了一眼,理發店裏隻有一個顧客,林建軍正在給人剃頭。(成年後,陶毅堅決的把林建軍的手藝堅定的稱之為剃頭而不是理發。)沒有看到林霈霈的身影,讓白小天有些失望,繼續前行,才走了幾步,他就看見了他家。不,應該說陶家。

大門敞開著。

陶家和街上大多數人家一樣,還是那種老式的門,要鎖門就必須在門上加上一把掛鎖。由於街上住的大多數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鄰居,所以如果不是出遠門,一般大門都不會上鎖,隻是把門帶上也就是了。

不過,如今大門敞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