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

第24章:遲愛,相守不容易

江媽媽進門的時候,雲薇的飯才做到一半,多春魚放好調料,還沒有放進鍋裏,江媽媽接過去,“你進去和江源說話,我來炸,你們年輕人炸不好的。”

她本來豁出去了,就算炸不成金黃色,隻要不糊就好,現在江媽媽來幫忙,就不怕不好吃了。在廚房裏幫了一會兒忙,最終被江媽媽攆了出去。

雲薇洗幹淨手,鑽進屋子去看江源,江源正在整理那兩個鎖起來的櫃子,雲薇一開門,正好看到江源從櫃子裏拿出一件白大褂,她心裏一顫,急忙退出去,可還是被江源看到叫了回來。

是江顏的東西,她隻掃了一眼,就看了出來,江源把東西整理好,一件件放進雲薇的手裏,“這些是我去交警大隊和江顏醫院整理拿回來的,一部分給了我媽媽,這些一直放在我這裏,其實我早就應該交給你。”

雲薇撫摸著白大褂上麵的名牌,另一隻袋子裏裝著她熟悉的東西,對表、錢包、皮帶扣,還有一枚鑽戒。都是她和江顏兩個人的共同回憶。

“小時候因為我生病的原因,我們很少在一起,我隻知道江顏是一個陽光又快樂的大男孩,卻沒發現他有那麽多心事,更沒想到我會成為他心裏的陰影。”

江源笑笑,“早知道……我就會想辦法彌補。”

雲薇說:“你們兄弟其實都一樣,喜歡把心事掩藏起來。”

江源停頓一下,“要不然怎麽會是親兄弟呢。我知道他有個女朋友,但是一直不知道那個人是你。我那時候隻覺得江顏太幼稚,會擔心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誰知道命運會這樣安排,到了最後,我還是喜歡上你。現在我把這些交給你,算是物歸原主。”

雲薇緊緊握著手裏的東西,“都是過去的東西了,在我這裏,也隻是一個紀念。”她知道他的意思,不想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

將江顏的東西放好,她笑著彎腰看他櫃子裏一些紅紅綠綠的證書,“那些都是你的嗎?”

江源說:“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我能看看嗎?”

看他沒有拒絕,她就興致勃勃地將櫃子裏的證書一個個拿出來翻看。

“大多是上學的時候拿的,沒什麽用處。”

並不是沒有用處,這些東西加起來,就算不參加考試,一流的大學也會爭著錄取,“早點認識你就好了,這樣我省得為了高考有個好成績,整夜整夜不睡覺。你不知道我那時候多希望能認識一個好學生,考試的時候給我遞尺子,捏耳朵傳遞答案。”

江源不由得笑了,“你喜歡的話,這些東西就送給你吧!”

雲薇愣了一下,沒想到江源會送這些東西給她。

“我考了這些東西回來,沒有別人來看過,如果你想要就拿去,不想要就算了。”

雲薇見江源重新收起那些證書,她急忙伸手按住,“我不是不想要,就是沒想到你會把這樣的東西送給我,我從小到大沒拿過這麽多獎狀和證書,唯一一次書法比賽得了第三名,那個證書我一直珍藏著,這些東西都是你珍貴的回憶……”

江源笑,“我留著也沒什麽用,之前放起來,隻是覺得,這些東西我拿到了,可是從沒有人看過,挺可惜的,就沒有扔掉。”

雲薇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掉下來。

“這些東西怎麽能扔,拿一個證書都不容易。再說,這些東西怎麽會沒用,將來要拿來教育你兒子,他爸爸拿這麽多的證書,兒子一定要比爸爸強一倍才行。”

江源輕輕地笑,原本深沉的目光,現在卻有一種如夢似幻的神情,好半天,他才伸手打開了一本證書,露出裏麵他穿學生裝的照片,“還有照片,你嫌不嫌醜?”

雲薇急忙搶在手裏,吸吸鼻子,“不嫌。”

晚上吃過飯之後,三個人一起聊天到很晚,江媽媽想要回家,雲薇好說歹說才讓她留下,反正屋子很大,四室一廳,三個人住綽綽有餘。

被褥都是新的,雲薇特意洗過一遍才鋪上,躺上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晚上風不算大,可是她買的紗簾輕柔,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會隨之搖擺,躺了好久雲薇都睡不著,幹脆坐起來,悄悄下床打開門,走到江源房門前。江源的房門沒鎖,床前還點著一盞小燈,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江源帶回來的藥很多,各種瓶子,剛才她沒看到他吃藥,他非要等到她走開,才把那些藥吃了,她聽說有些沒有正式上市的藥副作用很大,江源一定是怕她看到他難受的樣子。

床很大,原本兩個人睡都嫌空,現在江源自己躺在上麵更顯得空,看著他彎起身子整個人蜷縮在床邊,她心裏不禁難受起來。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她悄悄掀開他的被子鑽了進去。

不知道江源之前有沒有睡著,她躺過去的時候,心髒咚咚咚地跳個不停,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她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抱上江源的腰,她的手臂環上去,頓時感覺到他身體一顫,她急忙伏在他背上悄悄說:“噓,識相的就乖乖就範,不要妄想反抗,我告訴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有用的。”

聽到他低低地笑了兩聲。

雲薇紅著臉,繼續開玩笑,“怎麽?沒見過女色狼晚上偷香竊玉啊?居然不鎖門,是不是故意等著我光顧?”

她的話剛說完,感覺到手被拉開,江源轉過身忽然之間壓過來,讓她頓時措手不及。借著燈光她看到他那雙湖水般清亮的眼睛泛著淡淡的波瀾,他看了她一會兒,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整個人傾下來,往日那輕淺的呼吸也漸漸加重,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腰間漸漸上移。

手指的遊移和碰觸,頓時讓她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掙紮,可是整個人軟綿綿的用不上一點力,雙手徒勞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更添了幾分曖昧。

唇上一軟,他的吻落下來,輾轉纏綿然後更加深入。

夜深人靜,她整個世界忽然之間全都被他占據,鼻翼之間也都是他的氣息,他的另一隻手纏繞上她的,他的吻漸漸加深,最後淺淺地停在她的嘴角,然後不再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喘息了一會兒,微微一笑,“現在害怕了吧?”然後翻過身將她抱在懷裏。

她看著窗外,有太多話想說,可是卻又貪戀這一刻的靜謐。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仔細摸他的指節,縮在他懷裏,踏實得想閉上眼睛,可是又怕時間就這樣溜走,舍不得睡覺。

江源說:“睡不著?”

她點點頭,“不然你講故事給我聽吧?”

“想聽什麽故事?”

她忽然很認真,“童話故事。”

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想聽童話故事,想聽到人力無法回天的時候,會有神跡出現,拯救萬物。

他講的童話故事一點不好聽,她忍不住打斷他,自己講下去,“從前有一個小女孩,遇到了一個小男孩,他們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結成夫婦,然後生了兩個小寶寶,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麽簡單的故事,竟然也成了童話。

“他們一家人春天賞花,夏天乘涼,秋天摘果,冬天堆雪人,這樣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他笑了一聲,然後輕輕地說:“好。”

“那以後我們也這樣。”

“好。”

“答應我的,不準變卦。”

他仍笑著回答,“好。”

她像安下心來,“那好,今年冬天,我們在樓下堆兩個大大的雪人,到時候讓你見識見識,我堆雪人的水平。”

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他們慢慢聊著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吃過早飯,雲薇本來想陪著江源一起去醫院,誰知道他拒絕讓她跟著,“你去我公司幫我收拾東西。”

他的決定別人向來無法改變,她隻能順從他的安排。

江媽媽走之前悄悄跟她說:“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雲薇點點頭。

等到江源去了醫院,她給康健打電話,康健果然等在醫院裏。

她悄悄地問:“江源還沒有到吧?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康健說:“準備好了,美國來的醫生已經等在這了,”他頓了一下,“你放心,現在國內的設備不比國外的差了,蘇氏集團又請了最好的心內科醫生,都在這邊待命,等到江源到了,會接受最好的檢查和治療。”

雲薇忍不住問:“蘇氏集團?”

康健說:“你不會不知道吧?蘇秦沒有告訴你?”

雲薇愣了一下,“沒有,我沒想到他會幫忙。”

雲薇打通了蘇秦的電話,奇怪的是蘇秦那邊沒有歌舞升平的聲音,蘇秦的聲音依然懶散,“現在在醫院?”

她小聲說:“不是,他不讓我過去。”

蘇秦說:“不讓你去,你就不去,怎麽從來不見你對我這樣。”

雲薇想了想還是說:“謝謝你幫忙。”

蘇秦說:“不用謝我,我做什麽事都是有企圖的。”頓了頓,他少有地正經起來,“雲薇,我不想你留下遺憾。”

她到了江源公司,東西剛收拾到了一半,她就接到江媽媽電話,還沒開口問情況,江媽媽已經焦急地說:“雲薇,江源心髒突然出了問題,現在在搶救,你快過來吧!”

她手裏的東西一下子散落一地。掛掉電話,她請來江源的助理幫忙收拾殘局,然後連忙向醫院趕去。

她手腳冰涼,整個人幾乎無法控製地顫抖,進了醫院大門,腳下一滑,頓時摔了一跤,可仍舊顧不上停頓,爬起來接著向前趕,終於在搶救室門口看到了江媽媽。

江媽媽整個人已經脫了血色,眼睛濕漉漉的,“剛才還好好的,我也沒有想到……他從檢查台上下來,問我康怡在哪個醫院,一會兒要過去看看康怡。我隻顧得拿手機找康怡媽媽電話,想問問她康怡那邊方便不方便,誰知道他在我旁邊才走了兩步,就……”

雲薇緊緊地盯著搶救室的門,“醫生呢?有沒有說怎麽樣?”

江媽媽說:“醫生一直在裏麵,還沒有出來過。”

雲薇呆呆地站在走廊裏,聽著江媽媽斷斷續續地說話,那聲音遙遠得讓她有些聽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在那裏的,隻覺得整個人飄飄忽忽的,心神好像已經飛了出去,醫院裏的燈光刺眼,讓她有一種無法控製的恐懼。

像是要奪走她所有的一切,什麽都不給她留下。從此之後,她就要剩下一個軀殼,再也沒有了知覺。

康健第一個走出來,帶來了好消息,江源已經脫離危險,但是現在還不能探視,她好不容易讓康健說服了醫生,讓她穿著無菌服,包得嚴嚴實實進了ICU病房。

江源還沒有醒過來,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根管子,被折磨得不像樣子,秀麗的眉毛微微擰著,讓人不忍看下去,可是又舍不得挪開目光,她多想就這樣在他身邊,一直站著,等他等開眼睛那一瞬間,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雲薇和康健走出去,醫生已經會診完走出來。雲薇去詢問情況,看到會議室裏的蘇秦。

雲薇滿懷期望地看著蘇秦,“怎麽樣?有沒有辦法……”

蘇秦說:“國外的藥不管用,他的心髒已經衰竭,現在的治療方法隻是借助機器,拖延時間。”

雲薇想到心髒移植手術,現在國內做這種手術,成功率也已經是100%。

“心髒移植呢?”

蘇秦抬起頭看雲薇,“他之前已經做過一次心髒移植手術,沒想到這麽快新的心髒就不行了,現在再做,成功幾率不高,而且也沒有找到合適的髒器來做手術。”

雲薇愣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秦倒了一杯熱水送到她手裏,“雲薇,我會幫忙的,但是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江源目前的情況,恐怕撐不到上手術台,就算能送去手術,也不一定能做下來。”

這也許就是她的命,讓她失去了一個又一個。

愛得越深,傷得越痛。

這一次她已經痛得沒有了知覺,喊不出痛來。

江顏走的時候,她難受得想要去結束生命;如果江源走了,她知道,她不用去結束生命,因為她的生命已經跟著他,變沒了。

江顏曾問過她,你知道應該怎麽去除一場大火後留下的痕跡嗎?

她搖頭。

江顏說,那就燃燒一場更大的火。

她本以為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燃燒起比之前更熱烈的愛情火焰了,卻沒想到,江源這把火燒得這麽轟轟烈烈。

她已經像飛蛾一樣,迷失在這火焰裏,隨著火苗化成了灰,再也出不來。

雲薇買了飯給江媽媽吃,江媽媽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康健勸著她們都吃一點,“等到江源醒了,看到你們這樣……”

是啊,那樣的話,江源心裏會更難受,她雖然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做不到。

江媽媽想了想,決定要回家,“雲薇,你在這邊,我回去給江源收拾兩件衣服,等他醒過來了,一定會要換衣服的,他肯定不穿這裏的病號服,他喜歡穿得幹淨整潔。”

雲薇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眼淚流下來,“阿姨,還是我去吧,我回去給他拿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我收拾的,我知道放在哪裏。”

雲薇匆匆忙忙趕回家,拉開衣櫃,看到裏麵掛著的整排衣服,這才想起來,她給江源新買了衣服,原本想等到江源回來,就讓他穿上試試,可是有太多的事,讓她忘記了。

她把這幾件衣服拿好重新趕到醫院。

重症監護室外麵,康怡和康媽媽站在那裏。

康怡來醫院看江源,隔著窗戶,哭得像是個淚人,康媽媽在一邊拍著她肩膀安慰。康怡哭了半天,轉身的時候看到雲薇。

康怡臉上不再有憤恨的表情,她緊緊拉住雲薇的手,滿臉懇求,“你隻要能讓他活下來,我再也不跟你搶了,隻要他能活下來,讓我做什麽都行。你肯定能做到的,你不知道你在他心裏有多重,有一次他要回來的,結果倒在了機場,醫生極力搶救才把他搶救過來,躺在病**他不能說話,卻拿來手機給你撥過去,後來聽到你的聲音才心安。”

雲薇縮起手指,怪不得有一次她接到江源的電話,江源卻在一邊不說話,等江源掛掉了,她再回撥,他的電話卻打不通。

康怡接著說:“所以,隻要你在,他一定舍不得離開。”

“雲薇,他會好起來的對吧?”

雲薇點頭,“他會好起來的。”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活下來,就算用她的心髒來換。

江源說過,他想用他的心去換她的,隻可惜他的那顆已經壞掉了,再不能交換,她多麽希望是可以交換的,她把心髒給他,讓他活下來,從此以後,她會永遠活在他心裏,他們永遠都不分開。

第二天,江源清醒了。

蘇秦專門安排了獨立的病房,把江源轉了過去。

雲薇過去看江源,先在門外調整好情緒,推開門走到江源床前,然後開始介紹江源的朋友托她帶來的東西,好半天才敢直視江源的眼睛。

江源看了她一會兒,抬起手,摸她的臉,笑了,“你怎麽瘦了,真醜。”

雲薇吸了吸鼻子,“沒道理的,唯一不能嫌棄我醜的人,就是你。”

他笑彎了眼睛。

過了幾天,江源精神大好,終於可以吃一些軟軟的食物,她做了一大堆拿到醫院。

她之前問過醫生,拿來的都是江源術後可以吃的,雖然種類不多,但是她變著花樣做,最後拎去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飯盒擺滿了床頭的櫃子。

“我這幾天就要手術。”

她手一抖,差點連飯盒弄翻。

醫生說手術成功的幾率不大。

“隻是還沒找到合適的髒器,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

雲薇勉強連眼淚忍住,急急忙忙地說:“一定來得及,你別忘了蘇秦是誰,就算隻有一個合適的也會幫忙找來,這個你放心,就是要調理好身體。”

她用勺子盛粥喂到江源嘴邊,看他吃了,“好不好吃?”

江源笑起來,“好吃。”

她一勺勺地喂,他一勺勺地吃,她生怕他吃得不多,不夠營養,讓他吃這個又吃那個。一直到護士進來,嚇了一跳問她,“你給病人吃了多少東西?”

她這才發現,她帶來的東西幾乎都沒有了。

“病人才剛能吃東西,你怎麽能一下子讓他吃這麽多?”

江源忙說:“是我自己想吃。”

誰知道護士不買賬,仍舊豎立著眉毛,“你自己想吃也不行啊,吃多了肚子會脹氣,不好消化,醫生沒有跟你們交代嗎?”

兩個人就像做錯事的孩子,靜靜地在一旁聽著大人教訓。護士喋喋不休地說了好一通才出去。

雲薇臉紅得不得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我本來是想看看你愛吃什麽,誰知道……”

江源微笑,“不是你的錯,我隻是想到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就舍不得不吃。”

她鼻子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急忙去摸他的肚子,“那你胃難不難受?我小時候吃多了,媽媽用手掌幫我揉,一邊揉一邊說,積食化食。”

她的手忙活了一會兒,才發現江源揚著眉毛正笑看她,他目光裏像是有兩把火焰,灼了她一下,她頓時紅透了臉。

她竟然沒有多想,手鑽進他的被子,撩開衣服就摸了上去,手掌下是他溫熱的皮膚,雖然吃了許多,可肚子還是平坦的,身體雖然很瘦可仍舊是她想不到的結實,一邊想著,一邊仍舊挪動著手掌,不知不覺手已經到了他的小腹,不知道碰到了什麽灼熱的東西,她頓時像被蜇了一下,手連忙縮了回來。

他笑著看她,她臉紅一片,窘迫得要鑽到地底下去。

他偏偏要故意問她:“不摸了?”

她咬著牙,大膽地回他:“不摸了。”

他仍舊笑,“那可別後悔,等到想摸的時候,說不定就沒有了。”

如果平時聽起來,一定是打趣她的情話,可是現在說來,她就忍不住掉了眼淚,護士送熱水進來,她急忙把臉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等護士走了,江源急忙拿出紙巾給她擦臉,“怎麽又哭了?鼻涕鬼。”

她的拳頭打在他身上,“都是你,故意惹我哭,隻要看到我一天不哭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他笑,等到她不再流眼淚了,他才說:“你在機場接我回來,我還以為你真的愛上我了,那天晚上我們一起躺在**,後來你睡著了,夢裏喊江顏的名字,邊喊邊哭,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心裏隻有江顏。就像當時你燒掉了那張秦嶺拍的照片,又到處找,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裏,後來有機會我又去了一趟秦嶺拍了照片回來,雖然照片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但是我知道你想要的仍舊是江顏給你的那張。”

雲薇想說話,還沒開口,江源已經笑笑繼續說下去。

“我這一生有兩個我想實現的願望,一個是希望我能活得長久,一個是希望你能愛上我。我想這兩個願望不能同時實現的話,對我來說都是個悲劇。還好,這兩個願望都沒有實現,還算是個不錯的結束。”

雲薇剛剛才擦幹淨的眼淚,又重新湧出來。

江源說:“我就說你是鼻涕鬼。”

雲薇張開嘴,嗓子沙啞,身體不停抖動,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騙人,你說你怎麽都不會放棄的,你不是說過,隻要你努力什麽都能成功,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他的手不停地給她擦著眼淚。

“雲薇,我不瞞你,醫生覺得再移植手術已經沒有必要做了,要不是我和蘇秦堅持,就不會有這台手術,但是我們都知道,成功的希望基本會沒有,我不願意賴在手術台上,可是我願意再嚐試一次。雲薇,如果手術成功了,我會再追求你,到時候你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愛上我,好不好?”

雲薇抽噎著露出一個笑容,“好。”

“人說盼望時光能重新來過的人,都是孩子氣,可是現在,我真希望一切重來,我會想盡辦法做到更好,隻要你能幸福,我就滿足。所以,雲薇,答應我,一定要幸福好不好?”

雖然想著一定要讓他高興,可是雲薇還是沒辦法答應。

江源笑著看她,“你不答應,我沒辦法安心上手術台,隻有你答應了,我才敢孤注一擲。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好,我隻有這一點孤勇,你不要讓我不安心,好不好?”

雲薇終於點頭,“好。”

他笑起來,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笑得這麽好看,雖然憔悴,仍舊是那麽的英俊。

下午江源說有些事要交代,他叫來了很多人在屋子裏談話,雲薇在病房外麵等,外麵的凳子很涼,沒過一會兒,就有人把本來給江源準備的輪椅推出來,上麵墊著厚厚的毯子,那人跟她說:“江源說一會兒就好。”

雲薇點點頭,坐在輪椅上,比起凳子來說,鋪好的輪椅有點過於舒適,依稀帶著些特別的溫度,雲薇再仔細辨認,終於看出來,輪椅上的毯子,是江源剛才蓋在身上的那條。

江源可能想不到,如果他不在了,她會變成什麽樣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敢去想。

就像她不敢告訴他,他們相擁在**的那個夜裏,她真的夢見了江顏。她夢見她結婚的場麵,她穿著漂亮的婚紗,站在眾人麵前等待接受祝福。可是忽然之間她在人群裏看到江顏,她撥開人群去找他,誰知道他見了她卻不斷地後退。她不停地往前追,他卻走得那麽決絕,她心裏十分難受。

因為她知道,江顏一定對她十分失望,他不想讓她愛上江源,她卻愛上了,所以她和江源得不到他的祝福。她焦急地喊,是為了請求他原諒,她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原諒她。

她不能將這些講給江源聽,她怕江源會因此難受。

屋子裏的人走了一些,雲薇重新回到病房。

江源躺在**,顯得很疲憊。

然後是一個看起來很精幹的男人遞給她一大堆法律文件。

江源笑著開口,“我有事要求你幫忙,我開了一家小公司,剛剛起步不久,裏麵亂糟糟的一大堆事,你去管管好不好?我還有幾個做好的軟件,還沒有賣出去,你能幫我找到買家吧?”

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刺痛了她的心。

他的全部,就在這一大摞紙上,現在全都交到了她的手裏,“我不想要。”她伸出手去拉他的。他的手指冰涼。她的另一隻手指去摸他的眼角,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一條細小的紋理,像春天裏新嫩、秀麗的枝丫,“我這個人很貪心的。我不能隻有你的過去,沒有你的未來。”她笑,可是笑容漸漸僵硬,笑不出來,“所以你給我再多我都不稀罕,因為,你整個人都應該是我的。”

他眼角一顫,眼淚終於流下來。

他還以為,在她麵前,他一輩子都不會流眼淚,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手挽手睡在一起,她睡著了,他在她身後哭得不能自已。

她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夕陽從窗口照射進來,暖暖的陽光,帶著金黃的顏色,她睜開眼睛,她從來沒注意過,晚景是那麽的好看。

江源半坐著疊千紙鶴,一隻隻地扔進她那個醜陋又廉價的玻璃瓶裏。

疊了好多,他終於停下來。將瓶子遞給她。

“你不知道‘好鶴成雙’嗎?”他也會亂編詞匯。

他疊了和她相同數目的紙鶴。

他笑起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準備移植的心髒明天就會到。我有個要求,明天你跟去機場接。”

她點頭,“好。”

說完這些,江源忽然變得很輕鬆,他指指床邊的衣服,“把新衣服給我穿上。”

她總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他。

衣服一件件穿上,幹淨,整齊,他英俊得不得了。

“好看嗎?”他問。

“好看。”真的好看,雲薇努力微笑。

他伸出手臂,“抱抱我。”

她貼過去,眼淚掉在他的衣服上。

江源緊緊地抱著她,“雲薇,我還沒告訴你答案。”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

“我願意做你的船,但是現在我不能帶著你四處漂泊了,我隻能將你送到幸福的彼岸。我還沒問你,你願意坐上我這條船嗎?”

還有1個小時,飛機就要落地。

雲薇接到康健的電話,“雲薇,可能來不及了。”

她已經不能去深想康健那句話背後的意思,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動也不能動。

直到有人到她麵前跟她說話。

“小姐,買本書吧,送卡片。”有人送來一張賀卡。

她本來沒心思去看,但是賣書的人十分熱情,雖然雲薇不說話,她還是很有耐心地介紹。

“這和普通的賀卡不同哦,這是慢遞賀卡,您填好寫給未來的話,可以送給你最愛的人哦,讓他知道,你在過去的幾年裏一直愛著他。”

大概是這句話觸動了她的神經。

那張卡片在她眼前放了好久,她的眼淚落在卡片上,她急忙用手擦,然後沙啞著開口,“最慢可以過多少年送出?”

“您需要過多少年?”

雲薇想了想,“30年後。”

小姐抱歉地說:“我們沒有那麽長時限的,不過您可以收到之後再轉寄啊,一直到30年。”

那好。

雲薇接過筆。清晰地寫了地址。

“這邊要填愛人的名字哦!”

收件人,她清晰地寫了兩個字:江源。

江源,你一直不知道,我最愛的人就是你,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其實你的那兩個願望還有第三種答案。

那就是,時間不能改變愛情,卻可以消磨生命,30年足夠我消磨自己的生命,到時候我會拿著這張賀卡,走到你身邊,從此之後我們再不分離。

你那麽謹慎,一定不會輕易相信我愛你這件事,那麽我現在就寫給你,等見到你的時候,我會將這張賀卡作為證據,讓你再不能懷疑。

我愛你,一直愛到了我生命的盡頭。

尾聲

蘇秦終於下定決心來打掃房子。

助理請來的清潔工,打開房子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您這間房子多長時間沒打掃了。”

多長時間了?從江顏走了之後,這裏的東西就再也沒有人動過。

就算是蘇秦從醫院醒來,回到這裏,在滿是塵土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也沒舍得動這裏的東西,一切都保持著江顏離開的樣子。而且蘇秦覺得他沒有權利決定是否應該動這房子,他心裏一直認為,最有權利處置這裏的應該是雲薇才對,他本想將鑰匙交給雲薇,偏偏雲薇已經和江源在一起。

他想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他就把這件事說出來,現在他卻覺得沒有了必要。江顏費心裝飾這房子,無非是要讓雲薇開心,而不是讓它變成她心裏的負擔。

這樣看來他還是隱瞞了許多秘密,隻要他不說,就再也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他還記得有一次江顏喝醉了,和他**心底的秘密。

這個秘密埋藏在江顏心底太長時間,壓得他整個人透不過氣來,“蘇秦,你知道嗎?其實我和雲薇不是什麽所謂的一見鍾情。其實那天我正好在我哥哥的攝影照片裏看到她,沒想到剛看完照片就看到本人,所以我才會好奇地主動和她認識。一開始我對她並沒有特別的感覺,不過是好奇,好奇我哥哥為什麽會拍她,如果是我哥哥喜歡她,我就更想知道,我哥哥那樣的人到底會喜歡上什麽樣的女人。結果,我怎麽也沒想到,我們真的會相愛,我會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這件事我隻能告訴你,我總覺得早晚有一天,我們會麵對這個問題……萬一雲薇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

最終這件事成了一個秘密。

蘇秦正胡亂想著,雲薇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那邊她不斷重複著時間和地址,“蘇秦,你記得啊,千萬別弄錯了時間。”

蘇秦掛上電話。

江顏沒想到他會真的愛上雲薇。

蘇秦笑笑,他又何嚐想過,有一天他也會真的為她心動。

蘇秦心裏油然生出一股酸痛的感覺。雲薇大概永遠也不會相信,他會愛上她,無論他用多少方法去為自己證明,她都隻當是他的一時興起的玩笑。

他不會告訴她,那天他出現在江源病房裏,曾對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提出條件。

“如果你能離開雲薇,我就會想方設法幫你找到合適的心髒。你知道,整個中國,沒有人會比我更有這個能力。”

那個人卻拒絕了。

他仍舊不死心,“你要知道,我現在比你更有優勢,因為你可能就要死了,而我比你多的是時間。”

他是堂堂蘇氏集團的繼承人,卻用過這樣卑劣的手段。

最終他還是輸給了江源。

預定要移植給他的心髒還沒有到,他已經提前給江源找到了更合適的。

手術成功了。

現在他們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

“蘇總,會議已經準備好,時間定在明天上午。”

“改時間。”蘇秦忽然說。

“可是……”

2010年10月10日,如果這一天是他的婚禮。

他本來偷偷想過,雖然在雲薇心裏江顏是她的最愛,這一點無法改變,可是江顏沒有了,他或者可以接受成為她的順二位,卻沒想到,他連順二位都算不上。

蘇秦走出去,刺眼的陽光忽然照進他的眼睛,讓他眼睛一疼,差點流下眼淚。

真遺憾。

他付出了他的所有,她卻永遠都不會相信。

真遺憾。

她不知道,她不相信的是怎樣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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