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之嫡女醫妃

654遺書

在蕭奕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欄杆從桌麵滾落,“咚”的一聲落在地上,又骨碌碌地往前滾去。

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凝重,直到一聲激動的貓叫突然響起,“喵嗚——”白貓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興衝衝地朝滾動的欄杆撲了過去,用爪子推啊滾啊又抱著咬啊……

“噗——”蕭奕哈哈大笑出來,笑得前俯後仰,好像一個頑皮的大男孩。

南宮玥忍不住也跟著笑出聲來,屋子裏一片輕鬆愉悅。

丫鬟們看著貓小白,卻是有些糾結,現在是該由著它玩,還是趕緊抱走它呢?

沒等她們糾結完,白貓已經覺得無趣了,輕盈地從欄杆上躍過,然後大搖大擺地出屋了。

南宮玥目送它離去,跟著,她俯首看向地上的一段欄杆,唇角微微翹起,說道:“嗬,左不過也就這些手段罷了。”

這事兒處置起來其實簡單的很,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但一個妾而已,又不需要弄得像官府審案一樣人證物證俱全什麽的。

隻不過……

梅姨娘頗得鎮南王的寵,偏偏如今又有了身孕,這就有些麻煩了。

好不容易,阿奕和他父王的關係才有所緩和,若隨意處置,很有可能讓父子倆的關係再次變得僵化。

這幾年,南疆連接麵臨外亂,無數將士們付出了鮮血和生命,阿奕更是身先士卒,浴血拚殺,這才換來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守住了這片疆土。現在看似太平,但其實外患未淨,一則周圍小國還有蠢蠢欲動之勢,二則朝廷對南疆始終懷有忌憚之心。外患未淨之際,絕不能再有內憂了。

再者……

想起蕭奕前世那種種不堪的名聲,南宮玥的秀眉微微蹙起。

今生,既然阿奕有了她,她就不會再讓內宅的這些烏糟事影響到他。

南宮玥含笑望著蕭奕,說道:“……阿奕,內宅自有內宅的處事之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我閑著也是閑著,慢慢陪她玩兒便是。”說著,她漫不經心地吩咐道,“梅姨娘救五姑娘有功,賞白銀一百兩。鵲兒,你去辦吧。”

鵲兒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是”,屋裏的丫鬟們全都抿唇輕笑。

蕭奕沒有說話。

他深深地看著南宮玥,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隻有她,也隻映得下她。

他的臭丫頭總是這樣,萬事替他考慮周全,而他為她做的始終是太少。

他忽然大臂一伸,將她緊緊地攬入自己懷中,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汲取著她身上散發的馨香……

丫鬟們互相看了看,有誌一同地默默後退著。

南宮玥不好意思地推開了蕭奕,說道:“阿奕,我們還要陪外祖父去用晚膳呢。”

蕭奕怔了怔,這才想起了自己還約了官語白一起去聽雨閣陪方老太爺用晚膳的事。他一臉委屈地蹭了蹭她,這才不舍得放開了手臂。

南宮玥心裏鬆了口氣,迫不及待地拉起蕭奕的手,道:“我們趕緊過去吧,別讓外祖父久等了。”

兩人說笑著往聽雨閣去了。

說到底,梅姨娘之流,還未曾被他們放在眼裏。

一進聽雨閣的院子,他們就看到小四百無聊賴地坐在樹枝上賞著空中淡淡的明月,他隻是輕飄飄地瞥了蕭奕他們一眼,就繼續抬頭望著昏沉沉的天空。

看來官語白比他們早到了一步。

聽雨閣的一個小丫鬟在前麵給兩人領路,還未進門,就聽到了方老太爺爽朗的笑聲:“……語白,這幾幅畫是我這趟回和宇城從老宅的庫房裏找到的,你來替我品鑒一下。”

官語白含笑道:“這一幅《萬馬奔騰圖》是當朝書畫大師柳久人的作品吧?”

“語白你的眼光果然好。”方老太爺更歡喜了,滔滔不絕地說著,“這是柳久人早年之作了,他年輕時自號青山居士,這畫卷右下角蓋的這方印也是柳久人自己所刻,雖然刻藝還有些生嫩,但是已經自成一派。”

話語間,南宮玥和蕭奕步入書房旁的一間畫室中,隻見官語白正站在懸於牆上的一幅水墨畫前,輪椅上的方老太爺就坐在他身旁。

方老太爺對著小夫妻倆招手道:“阿奕,阿玥,你們可來了。”說完,他又趕緊吩咐起丫鬟們擺膳。

蕭奕和南宮玥走上前去,齊齊地給方老太爺行禮。

看著這對金童玉女,方老太爺笑得是合不攏嘴。

此刻,三個年輕人站在那裏,皆是人中龍鳳,舉世罕有,看得方老太爺心中暗暗讚歎。

蕭奕聽官語白和方老太爺剛才在討論柳久人的畫,便隨意地掃了一眼牆上的那幅《萬馬奔騰圖》,心念一動,說道:“小白,我記得你的生辰快到了吧?這樣吧,我送你一匹寶馬!我挑馬的眼光可是很好的!”

“語白,你生辰快到了啊。”方老太爺笑著接口,興致勃勃地說道,“正好我這次從和宇城淘了些上好的印石,你從中選一方吧?”

官語白失笑:“方老太爺,阿奕,離我的生辰還有好幾個月呢。”

一旁的南宮玥半垂眼簾,暗暗發笑,這外祖孫倆就喜歡給人送禮,她可不覺得官語白有機會拒絕。

果然,蕭奕笑眯眯地又道:“正好,要挑匹好馬也需要費些時候,等小白你的生辰到了,我這寶馬也就送到了。”

方老太爺在一旁頷首附和,捋了捋胡須,隨口問道:“語白,你今年多大了?”

官語白含笑回道:“再過幾月就二十有四了。”

時光飛逝,眨眼就七年了,他眸中一暗,又若無其事地笑了。

方老太爺心裏有幾分唏噓,官語白虛長外孫蕭奕幾歲,可是外孫未及弱冠,就已經成家立業,而官語白卻孤家寡人……

“語白,你可曾定過親?”方老太爺以長輩的姿態和藹地問道。

官語白拿著茶盅的手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平靜地道:“從前在邊關,戰事繁忙耽誤了親事……後來家裏出了變故。”說著,他烏眸一暗,溫潤醇厚的嗓音中透出一絲澀意,“如今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也樂得逍遙自在,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官家滿門隻剩下官語白一個,也難怪官語白心性大變,方老太爺有些唏噓,但也沒有勸什麽。他這把年紀又經曆了人生的一次次大變,早已經看開了許多。人生在世也不過是幾十年,無愧於心就好!

他慈愛地一笑,道:“語白,我聽阿奕說過幾天就是春獵,你和阿奕他們好好去玩玩,年輕人就應該肆意些,別學我這老頭子成天窩在屋子裏。”

官語白當然明白方老太爺的一片好意,含笑應了。

蕭奕在一旁笑吟吟地說道:“外祖父,小白他已經答應了寒羽要帶它出去狩獵,他可不敢食言!”

一句話逗得大家都大笑不已。

這時,丫鬟來稟說,晚膳已經擺好了。

於是蕭奕便推著方老太爺的輪椅往堂屋去了,南宮玥和官語白也緊跟在後方。

方老太爺自己平日裏吃得很清淡,但是知道蕭奕好肉食,於是這一大桌晚膳就變成了肉的十幾種做法,肉的種類也多種多樣,從豬肉、魚肉、雞肉、鴨肉到蝦肉蟹肉,一應俱全,南宮玥有些好笑,取笑地看了蕭奕一眼。

蕭奕不以為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他就是喜歡吃肉!

他不止自己吃,還招呼大夥兒吃,不知不覺,南宮玥和方老太爺就被他哄著多吃了半碗飯。

這一頓晚膳本來吃得賓主皆歡,卻不想,膳後上熱茶和瓜果的時候,聽雨閣的小丫鬟突然來稟說,鎮南王派人過來求見世子爺和世子妃。

很快,一個藍衣丫鬟就被人領著朝堂屋的方向來了。

一旁的鵲兒眼簾微微一動,俯首在南宮玥耳邊道:“世子妃,這是梅姨娘院子裏的丫鬟。”

南宮玥眸光一閃,唇邊劃過一抹似笑非笑。

她輕啜一口杯中熱茶,就見那藍衣丫鬟提著裙裾走入堂屋中,先是給眾人行禮,然後恭聲道:“世子妃,梅姨娘落了水,身子不適,王爺命奴婢請世子妃過去給梅姨娘看看……”

她話音還未落下,就聽一個懶洋洋的男音淡淡地說道:“來人,拖下去杖責二十大板!”區區一個人妾還敢讓阿玥去替她瞧?真是好大的臉啊!

藍衣丫鬟猛然抬起頭來,委屈地囁嚅道:“世子爺,奴婢隻是傳王……唔!”

她的話沒機會說完,下一瞬,她的嘴就被兩個婆子一把堵上了,饒是她再掙紮也說不出話,掙脫不開,眨眼間就被婆子們粗魯地拖了下去。

南宮玥放下茶盅,臉上笑容不改。

鎮南王雖寵妾眾多,可為了最好麵子,也不喜有人恃寵而嬌。因而,南宮玥並不認為,他會讓自己這個堂堂的世子妃、嫡長媳去為一個妾診脈。

這是有人故意在陽奉陰違還是別的什麽用意,就有些意思了。

南宮玥鵲兒微微頜首,示意她去請良醫。

鵲兒立刻領會了意思,屈膝退下。

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沒在眾人心中留下一絲漣漪。

晚膳後,南宮玥和蕭奕推著方老太爺繞著院子消食、賞月去了,而官語白對畫室的那些畫頗感興趣,得了方老太爺的允許,留在畫室賞畫。

方家曆史悠久,底蘊深厚,方老太爺收藏的畫作自然也不簡單,這畫室中的數十幅字畫幅幅都是精品,官語白在畫室中走了一圈後,一一細賞了一番,又停在那幅柳久人的那幅《萬馬奔騰圖》前,賞鑒了好一會兒後,正欲離開,他忽然注意到了什麽,眸光一閃,步子又頓住了。

官語白抬手,修長的手指在畫作的絲綢裱褙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

一陣輪椅聲伴隨著挑簾聲響起,蕭奕推了方老太爺進來,方老太爺見官語白站在那幅《萬馬奔騰圖》前似是凝視,便笑道:“語白,原來你這麽喜歡柳久人?”

官語白直覺地想否決,就聽方老太爺接著道:“難得語白你喜歡,若非這幅畫是故人所贈,就算送於語白你又何妨?”

說著,方老太爺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幅畫上,眼神中有幾分懷念,幾分惆悵,更有幾分歎息與哀傷。

官語白和蕭奕都隱隱感覺到這故人是“故人已去”的“故人”。

“方老太爺,敢問這幅畫是何人所贈?”官語白狀似無意地問道。

一句話卻把方老太爺的目光又引向了蕭奕,這屋子裏的人都是聰明人,皆若有所思。

難道說是……

果然——

方老太爺有些懷念地說道:“這還是阿奕的祖父當年所贈。”

蕭奕愣了一下,笑吟吟地摸著下巴道:“這倒是像祖父的眼光。”

老鎮南王本是粗人一個,什麽琴棋書畫一竅不通,而刀馬劍等等的,就無一不通。柳久人這幅《萬馬奔騰圖》頗得戰馬精髓,所以才入了老鎮南王的眼吧。

不過,祖父會以畫贈友,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官語白眸光一閃,抱拳道:“方老太爺,不知道可否將這幅畫借我帶回去細賞一番?”

方老太爺見他喜歡,自然是爽快地應下了。

官語白親自將畫卷取下,又仔細地卷了起來,放入長長的畫匣子中,那慎重細致的動作看得蕭奕眉尾一挑,不知道為何,蕭奕感覺有些不對勁,卻是不動聲色。

幾人在畫室中又待了片刻後,方老太爺獻寶似的帶著他們一一看了他收藏的珍品,官語白這才告辭。

看天色不早,蕭奕和南宮玥也跟著離開。

三人出了聽雨閣後,沒等官語白開口,南宮玥就體貼地說道:“阿奕,我先回去了。”

迎上南宮玥了然的眼眸,蕭奕就明白她也發現了官語白的異狀。

三人在院子口分成兩路,南宮玥回了自己的院子,而蕭奕和官語白則去了蕭奕的書房。

“砰。”

書房門關上後,蕭奕就迫不及待地問:“小白,你發現了什麽?”

官語白取出畫匣子中的那幅畫,再次摸上了畫作上方的絲綢裱褙,肯定地說道:“阿奕,我剛才偶然發現這裱褙中應該另有夾層。”凡裱褙必兩層,常被用來藏物。

剛才,官語白就是在賞畫時注意到畫作上方的裱褙似乎比下方的厚了些許,這才發現這幅畫另有玄機。

當得知這幅畫是來自老鎮南王時,官語白貿然提出借畫一賞。

蕭奕的手指也撫上了那絲綢裱褙,指尖微微一顫,果決地說道:“打開看看。”

官語白點了點頭,忙碌了起來。

他們當然可以簡單粗暴地撕開裱褙,可是誰也不想這麽做,官語白小心地取下了上方的畫軸,又用筆尖蘸水,潤濕裱褙的邊緣,然後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撕開……絲毫沒有傷害到這幅畫。

果然,撕開了裱褙的邊緣後,中間就是中空,一張信紙,或者說,一張寫滿了字的絹布從兩層裱褙間露出一角。

官語白和蕭奕下意識地互看了一眼,然後由官語白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張薄如蟬翼的絹布,平展在書案上。

蕭奕隻看了絹布一眼,就肯定地說道:“是祖父的字跡!”

這是老鎮南王留下的信,無論是否指名留給蕭奕,蕭奕作為長孫都有權優先處置,官語白體貼地避到了一邊。

蕭奕緩緩地讀著那封信,用食指沿著那一行行文字一字字地往下默讀,昳麗的臉龐上再也看不到一絲的笑意。

即便是沒有看到信的內容,隻是看蕭奕的表情,官語白也能猜到這封信的內容必然是事關重大,關係到王府,不,或者說是整個南疆。

不知不覺中,官語白的心中也浮現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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