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寒
禦花園，午時。
離華正默默的站在花園的假山後，手中是一封拆開的信紙，他的目光露出淡淡的不安，指尖的汗珠幾乎染花了信紙上的字。
他在這裏站了許久，這時，宮裏的大部分主子都在宮中小憩，這裏鮮少人來，然而，就在離華重新看了一遍那封信後，身後卻傳來一陣輕碎的腳步聲。
“離華！”
他渾身一怔，內力瞬間將那封信震為齏粉，化作點點粉塵飄入假山下的湖中。
“王妃！”離華目光平靜的轉過身，靜靜對司徒曉施了一禮。
司徒曉看了看離華身後，那粉塵似乎還在洋洋灑灑飄入湖中，她壓著心中的疑問，淡淡道：“離華大人真是好興致，竟在這獨處自賞。”
離華隻是靜靜道：“王妃，臣隻是路過，深覺這些水霧可以令人精心，所以停下來看看。”
“哦！”司徒曉心不在焉的點著頭，再看了看離華身後假山上的細細水流從高處飛濺，似乎真有冰涼的水汽從那裏散開。
“臣不打擾王妃雅興，這就告辭。”離華轉身欲離。
“等等！”司徒曉飛快的叫住離華，“本妃正好有事想請教離華大人。”
離華微微一頓，轉頭，麵色狐疑的看著司徒曉，道：“王妃請說。”
默了默，司徒曉轉頭看了看四周，四下靜默無聲，但在這樣顯眼的地方說話，似乎也有些不妥善，於是計較著道：“本妃初來乍到，對宮中規矩甚是不懂，離華大人貴為都尉府都尉大人，想必對這些應該了如指掌。”
“王妃謬讚了。”離華淡淡道謝，像是那平靜的眼底再也牽不動任何波瀾壯闊，頓了頓，離華看了看禦花園後那條長長的水廊，對司徒曉道：“王妃這邊請！”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水廊的亭子內，離華頓住腳下的步子，轉身看了看那草叢處，隻見草叢隨著他的目光輕輕搖了搖，便隨即恢複了正常。
司徒曉淡淡看著離華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沒有看見什麽，但她知道離華一定是發現了什麽。稍許，離華的目光才從那草叢處轉回來，靜靜對司徒曉道：“王妃想問什麽？”
司徒曉凝重的收回目光，注視著離華，那波光流轉的黑眸中似乎有異樣的光華在閃爍，她問：“你在宮中這麽多年，可曾聽過攝魂術？”
離華渾身忽的一怔，眼中閃過一抹濃烈的不安，這是司徒曉見到離華後第一次看見他眼中的不安，離華靜靜的看著司徒曉，眼中的不安稍縱即逝，他問：“王妃為何想起問這個？”
“自然是見過。”
簡單幹練的回答竟另離華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靜靜隱入袖中，半響才輕聲肯定道：“臣從未聽過。”
“你在撒謊！”司徒曉低沉而堅定的話另離華額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離華頗為緊張的目光，“我從未看見你眼中有過這樣的不安，而且……”
離華驚了驚，微微凜起的眸深不可測的看著司徒曉
，她從懷中拿出一物，攤開在離華眼前，“這個東西你認識的，對嗎？”
又是那條鏈子！
離華不由得渾身一顫，隻覺得後背已滲出了細細冷汗，事隔這麽多年，他以為他可以很平靜的去對待，可每次都是如此，見它如見了鬼。
司徒曉死死盯著離華，離華拚命壓下心中的傷痛，問：“王妃想查什麽？”他早該發現自己丟了東西的，可無奈太信過自己，竟然將這樣重要的東西都弄丟了。
“這個東西可以迷惑人的意識，用我的話來講，可以將一個人催眠，也隻是在那時……”
“王妃要問的事情，可真難倒了離華，待離華回去查證，稍許再去宮中恢複王妃。”
“誒！”
無論司徒曉在身後怎樣的叫，離華就是不肯回頭，看著離華匆匆而去的背影，司徒曉心中更加的肯定，這東西離華不但認識，可能還與他有關。
可若是與他有關，那如妃和德妃的死。
司徒曉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想出來的答案會另她心驚膽戰。
永爍宮。
此刻，夜碩和離華一前一後，夜碩背對著離華，離華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站了半響，夜碩依舊背負而立，淡淡問：“查出了麽？”
離華遵從的回道：“她死前受到很殘忍的對待，又在河中浸泡過久，臣已挨訪過城中的百姓，兩日後臣定給皇上一個確切的回答。”
默了默，夜碩眸光微微閃爍，“朕等你的回答。”想了想又道：“永樂宮可有什麽動靜？”
“王妃痛失王嗣，這幾日都鮮少出來，不過剛剛臣來時遇到了王妃，問了些宮中可否做法事超度亡魂。”
“定是為了她腹中胎兒，那你如何回？”夜碩轉身好奇的看著離華。
“臣告訴王妃，宮中不允許民間的風俗。”
夜碩想了想，忽而斂了笑意，對離華道：“不，你去告訴她，就說朕看在她痛失孩子份上，特恩準她的要求。”夜碩知道，司徒曉雖嘴裏說著不想夜洛知道，可她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又怎該信呢？
要安撫她的心，要壓製住夜洛，他必須先退一大步，待到皇窖的兵一練成，那……
夜碩眼中閃爍著無邊的興奮，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便對離華道：“你就這樣告訴曉王妃，另外，巫靈兒的事，朕不想竹籠打水一場空。”
“是，臣這就去辦！”
離華默默退了出去，轉身朝著永樂宮走。
司徒曉早早的回到永樂宮，坐在園子的長廊上，心神不寧的望著前方的低矮花卉。
遠處，卻遙遙走來一人，司徒曉早早便看見了。
“臣拜見王妃！”
離華走進，簡單行了禮節，司徒曉隻是淡淡看著離華，想知道他來這裏究竟是要告訴她什麽，卻聽離華直起身道：“臣特來傳皇上旨意。”
司徒曉怔住。
離華繼續道：“皇恩浩蕩，皇上見王妃痛失腹中王嗣特準了王妃
的請求，請法師來替未出生的王嗣超度。”
司徒曉滿臉震撼的站起來，就連可兒都不可置信的在司徒曉和離華身上掃來掃去。
看著離華平淡而冷靜的目光，司徒曉心中的疑問從震撼的眼底漸次隱了下去，她忽然間像是懂了什麽，眼裏拚命擠出幾絲淚光來，叩謝道：“司徒曉感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兒也叩謝皇上。”
離華淡淡站著，眼中依然波瀾不驚，半響，可兒才將司徒曉扶起來，細聲安慰了幾句，司徒曉借著與離華討論下來之事，便將可兒幾名宮女撤了下去，與離華一道進了正屋。
司徒曉一落座，離華便低聲道：“王妃，臣會借著做法事一事將您偷偷送出宮。”
她微微一怔，“送出去，怎麽送？”
離華剛要全盤托出計劃，卻被司徒曉搶先道：“莫非又是用你的攝魂術？”
離華為之大震，司徒曉見他臉上顯出異樣，說出自己的推理，“你先是將對如妃用了攝魂術，然後利用她殺了德妃，再將如妃送入冷宮，最後再殺人滅口。”
司徒曉一字字道出，她的推理竟然與他吻合了七七八八，離華不知道為何司徒曉會知道攝魂術，甚至會說出催眠那兩個字。
離華自認做得妥妥帖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露出了破綻，他的思緒漸漸飛回到前幾日，一路思考下去，他著實想不出那個破綻究竟在那裏。
然而，他的沉默卻令司徒曉心中的不安變得恐懼，她忐忑的問：“為什麽你要去殺人，如妃已經瘋了，還被打入了冷宮再也無出頭之日，你還是怕她會妨礙到你什麽麽，還是與夜洛有關？”
那個發結在司徒曉頭腦中種下了根，離華殺了宮中兩位貴妃，絕對不是那樣簡單的事。
頓了頓，離華深深吸了口氣，一轉話題：“王妃，這件事以後您會明白，還請您先答應離華的要求。”
司徒曉笑了笑，“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離開，我不明白有什麽理由會讓你去殺人，而且還是用這樣的辦法去殺兩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臣這樣做都是為了王妃。”離華心中開始有些不耐煩，他忽然想起在晉國第一次見她時，她還不是王妃，卻膽大的在殿外偷聽晉王和他的對話。
“為了我？”司徒曉疑惑。
“德妃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屬下是奉晉王之命保護王妃，所以這樣的失誤絕對不可以出現。”
司徒曉猛抽了一口涼氣，她心驚膽戰的看著離華，一個字也吭不出來。
“至於如妃，冷宮本就是如同地獄般的存在，死與不死也沒區別，她被自己的幻覺嚇死也算對德妃有了交代。”
話語淡漠而清冷，司徒曉沉冷的看著一臉平淡的離華，殺了人，還將罪過推脫到別人身上，就像一個孩子搶了別人的梨，還硬說是梨長了蟲怕他吃了拉肚子。
司徒曉如同木雞般呆呆的看著光華中泰然安之的離華，心中湧出一陣一陣的辛酸與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