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未晚

進宮

進宮

沈黎昕撂下車簾子,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他才不想進這皇城一步。因為忠義王回來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城裏,現在這大旗一揚,百姓紛紛回家閉戶,省的衝撞了王駕,得了無妄之災。沈黎昕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但願淩雲霄今晚就能找到舅舅,把沈誌亭放回來,還有就是淩雲霄走之前說的驚喜是什麽?為什麽有提醒自己小心唐溟澈?他是不是提前做了什麽?

皇城的百姓還是有些見識的,畢竟各國的使臣每年都能見到一些,各地的商旅更是無數,雖然好奇的趴在門縫裏偷看,但也沒有喧嘩議論,都瞅著車攆,希望風吹起點縫來能一睹這倒黴王爺的真顏。

可惜坐在裏麵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一路沒有任何風波浩浩蕩蕩進了內城。內城大都是官宦之家,沈黎昕望了望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心裏閃過擔憂。和淩雲霄離的遠了,情人盅一點作用都沒有,除了知道他還活著,沒有受什麽傷之外,連對方的情緒都很難感受到。

謝南讓人點了火把,小卓子俯首過來問要不要點燈,沈黎昕沒有說話,沒說點也沒說不點。點了就把自己暴漏在亮光下,危險!不點把自己籠罩在黑暗裏,還是感覺不安全!小卓子見他不說話,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掌燈。小侯爺在的時候,王爺有時候不配合,還有個敢說話的人,現在看著變得冷冰冰沒人氣兒的王爺,他也不敢說話了。自從小侯爺和淩雲霄走了,王爺似乎又變成了八年前的那個人,看起來讓人心驚。

一路晃晃悠悠,坤木說了司徒玄的意思,讓他直接去宮裏,不用在意天晚打擾他。沈黎昕摸不清司徒玄的意思,隻能依他。到了宮門,謝南他們肯定是不能進去了,沈黎昕下了攆,看著眼前的軟轎蹙了下眉,但他沒有說什麽,還是上了轎。

蓋上轎簾子之後,沈黎昕摸上胸口掛著的玉佩,閉上了眼睛。眼前仿佛有好多人的臉在他的眼前晃動,控訴著他這個不顧人倫的殺人凶手。仿佛隻有這塊玉佩,才是他的救贖一般,沈黎昕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淩雲霄,我現在就想你了怎麽辦?

正威逼利誘“審問”沈誌亭的淩雲霄莫名的覺得心裏一陣煩躁,對沈誌亭也少了點耐心,不同於在沈黎昕麵前的一臉痞笑,現在的他眼裏滿是狠厲,就像一隻剛經過廝殺的惡狼,雙眼緊緊盯著沈誌亭,眉峰上挑邪氣逼人,沈誌亭咽了口唾沫,淩雲霄好像脾氣比剛才更差了!

沈黎昕心裏默數著進了七八個宮門之後,內侍竟然將他抬到了司徒玄的寢宮的方向。他看見去處之後,問坤木,“這是去哪兒?”

坤木笑著拱手,“王爺莫問,到了就知道了。”

沈黎昕皺眉,明顯的不耐煩了。枯木偷偷打量了一下沈黎昕的臉色,心裏微微好奇,竟然這點心思都藏不住?想到這裏他還是出言提醒了一句:“王爺,莫怪屬下多言,這幾天主子心情不好,您說話順著點,省的主子遷怒於您。”

沈黎昕審視了他一會兒,發現這位暗衛統領把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臉臉上也是擺著笑,說話讓人分不清真假。

沈黎昕突然覺得一陣氣悶,果然看慣了江湖人快意恩仇的臉之後再看這些笑麵虎就很不順眼,恨不能揍一頓出出氣。也許是被淩雲霄傳染了,沈黎昕也不願意在憋著自己,想到什麽就問了什麽:“坤木?”

“屬下在!”枯木雖然不知道沈黎昕為什麽會叫自己,可還是笑著臉回話,態度恭敬卻不謙卑。

沈黎昕把轎簾子撩起來,托著腮問他:“你天天這麽笑不累嗎?”

坤木還是掛著笑,“不累!”

沈黎昕搖頭,真無趣!

說話間就到了司徒玄的寢宮——飛霜殿。沈黎昕下了轎,問坤木,“這用交嗎?”枯木看見他手裏的血玉笛笑著搖頭,“主子給了您特權,自然是不用交的。”

沈黎昕目光微閃,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為什麽會讓人捅了我一劍,再埋進死人堆裏等死?當時你是不是真的隻是想殺了我?而為你擋劍,是不是也是你算計好的?說什麽他們突然叛變,真的隻是意外嗎?如果是,為什麽殺我的那人,你還留在身邊?事到如今你這麽大張旗鼓的把我接回來,又讓我以何自處?

沈黎昕走到進宮門口,太監就已經去稟報了,司徒玄讓人把他迎進去,入目就是穿著明黃龍袍的司徒玄倒背著手,正殷切的望著門口,兄弟倆四目相對,沈黎昕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司徒玄看出了他的不自然,笑了起來,“傻了?”沈黎昕低頭,想要行禮,司徒玄快走幾步拉住他,“朕知道,你會回來!”沈黎昕抬眸,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皇兄……”司徒玄拍拍他的肩膀,“長大了!”

沈黎昕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司徒玄不在意他的疏離,也許還帶著點補償的意思,把沈黎昕抱在懷裏,感受到他緊張到僵硬的身體,司徒玄露出了笑意,“你怕我?”沈黎昕搖頭,“沒有!”

司徒玄摸了摸他的頭發,“傻小子,自小你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別忘了,你是我養大的!”沈黎昕稍微放鬆了一身體,“我知道,什麽都瞞不過皇兄。”小的時候,母後並不疼他們,可以說所有的關心都是眼前這個人給的,母後對他好,讓他感受到母愛的時候,是她臨死前的那幾個月。之前,他的記憶裏隻有皇兄給了他溫暖,後來倆人相濡以沫,是這人護下了他,讓他能活到現在,本來他是心存感激的,甚至帶著濡沫之情,可是皇兄偏偏安排了那場刺殺。

司徒玄見他分神,拍了拍他的背,“餓了吧?我讓人送膳,我們就在這兒吃。”

沈黎昕驚訝的看著他,“在這兒吃?”

司徒玄點頭,“就在這兒吃,吃飽了在這兒歇著,明天再回去。”

沈黎昕寬闊的袖子擋住了捏緊的拳頭,皇兄太奇怪了,他竟然沒問淩雲霄去哪兒,不正常!

跟在司徒玄身邊的太監總管,六十多歲了,是曾經伺候過先皇的人,他從看見沈黎昕的時候就開始抹眼淚,兄弟倆人幾句話之後,沈黎昕這才看見他,笑著說:“劉公公,身體還健朗吧?”

劉公公趕緊趴下磕頭,“托王爺的福,老奴健健康康的,以後還能伺候小主子!”沈黎昕托住他,沒讓他跪下,“這麽多年,皇兄得虧你照顧了!”劉公公誠惶誠恐,“王爺折煞老奴了,伺候皇上是老奴幾世修來的福氣!”

司徒軒打斷兩人的敘舊,“傳膳吧!”

沈黎昕看了下周圍,還沒感歎完這裏壓抑難受,就被司徒玄摁到椅子上,“給哥說說,路上遇到什麽好玩兒的事兒了?”

沈黎昕眨眨眼,有點疑惑,“哥?”

司徒軒點頭,“上次聽你喊了聲哥,覺得心裏挺舒服的,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就喊我哥,別叫皇兄了,皇兄有很多,哥哥隻有一個,是不是?”

沈黎昕下意識的點點頭,沒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飯菜上來之後,沈黎昕發現竟然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家常小菜,還有一壺自己喜歡的清酒,這讓沈黎昕更不解了,皇兄想幹什麽?

劉公公拿銀針把每個酒菜都試過之後,給每人倒了一杯酒,司徒玄拿起酒杯,笑著問:“你在路上大張旗鼓的走,也沒把人引出來,匆匆趕了這麽多天路,你不累嗎?”

沈黎昕稍微有些窘迫,哪能不累?一邊忙著趕路,一邊還要安撫亂吃飛醋的淩雲霄。想到這裏他又擔心了,不知道那家夥吃飯了沒有。

司徒玄歎氣,“怎麽又變呆了?”

沈黎昕感覺這麽吃飯好累,這麽繞下去也好累,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不好嗎?他看了看司徒玄的臉色,心說早晚都是這麽一刀,爽快的問得了。想到這裏他清了清嗓子,“哥……”

“嗯?”司徒玄心情很好的聽他說。

“藏寶圖我帶回來了,隻是不全,淩雲霄應該都記下來了,不過,在你保證放過他之前我不敢帶他來見你。”

司徒玄點點頭,笑著用眼神示意,繼續。

沈黎昕接著說:“我這次回來,是想……”

司徒玄打斷他,“先吃飯吧,吃飽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沈黎昕也覺得一回來就開誠布公不太好,就依了他,乖乖低頭吃飯。司徒玄喝了一口酒,眼裏的熱情漸漸冷了下來,他的弟弟還想著逃走?果然放出去久了翅膀就硬了,竟然不想回來了。在沈黎昕抬頭的時候司徒玄立馬又換上了一副寵溺的表情,“合口味嗎?”

沈黎昕點點頭,確實全部按他的口味做的,看來這些年他身邊的人也不能盡信。

司徒玄見他吃飽了,就說:“你去後麵沐浴更衣,我讓人給你備了衣裳,今晚這裏休息吧。”

沈黎昕搖頭,“這於禮不合!”司徒玄已經讓人去準備了,“這天下都是朕的!朕說是對的,誰敢反駁?”

司徒玄見沈黎昕的臉色變得不自然,立馬又變了種口氣,溫和的說:“現在我們安全了,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活著,你也不必再畏手畏腳,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什麽就開口。”

沈黎昕抬頭,直視著司徒玄的眼睛,“如果我想走呢?”

司徒玄笑了笑,眼神微妙,沈黎昕這次沒有躲,直視這司徒玄的眼睛,倔強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他想離開這裏,不想回來。司徒玄沒有直接回答,“去沐浴吧!”

沈黎昕也沒有再逼問,跟著小太監去了後麵的浴池,把人揮退之後把自己埋進水裏,憋了很長時間之後鑽出來,揩掉自己臉上的水,大口的喘著氣。淩雲霄,你一定要給我時間,不要衝動的闖進來!

轉圈,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