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農家女_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知肚明
素心樓中，還是一片其樂融融。
然而卻不包括涼七七。
鬱輕侯正與王安青幾人說這話，卻發覺涼七七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忍不住喚她：“七七，你這是怎麽了？”自從那次宮宴之後，涼七七就越發沉默了，很多時候，他竟會覺得陌生。竟會懷念原先那個大大咧咧，眉眼生動，絲毫不像女子的女子，總好過這個死氣沉沉的她。
涼七七正兀自發呆，聽到鬱輕侯的聲音，回過頭看他：“怎麽了？”說完話覺得口渴，便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來準備喝。
“七七，大朗於你而言真的那麽重要？”這句話在鬱輕侯心中憋了許久，最後還是沒能忍得住，終究問了出來。
話音剛落，便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涼七七手中的杯子徑自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她卻坐在原地動都沒動，抬起頭看鬱輕侯：“何出此言？”神情鎮定，卻掩不住她眼睛中的一抹慌亂，鬱輕侯作為商人，向來心細如發，自是不會忽略。
他急忙拉開了涼七七，免得被一地的碎片傷到，然後喊了下人來打掃。水並不熱，因此涼七七並沒有絲毫燙傷，然後鬱輕侯還是拉著她的手仔細的檢查，許久才確定無事，長籲了口氣。
“我沒事。”涼七七掙開了他，然後將手收回袖間。
鬱輕侯心裏有些苦澀：“七七，為了大朗，你值得讓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嗎？當初那個意氣風發，敢和我在賭場賭錢，然後將我輸的精光的那個涼七七哪去了！”他的聲音很大，驚得王安青幾人都回過頭來。
王安青看著麵前的兩人，想說什麽，最終卻還是歸於沉默。涼七七最近的狀態，他們都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方才他們幾個樓中的管事正在討論以後的事情，可是涼七七卻全然沒了當初剛開始開素心樓時候的興致勃勃。那時候所有人都不是打心底裏信任她的，她卻能堅持下來，證明了她的正確。而現在，所有人都從心底裏服氣了她，她卻對樓中的事情失了興趣。
究其原因，自然逃不開八王爺這三個字。
屢屢想要開口勸涼七七，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似乎已經習慣了當初的涼七七，習慣了那個從來都精神百倍的涼七七，就連先前，她救香寒回來的時候，也比現在好，起碼那時候，她還願意說很多話，勸他和香寒。可是那晚之後，她卻連話都不願多說了，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王安青總覺得，也許那天晚上，他從香寒的房間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無論問香寒還是當晚的下人，都是一無所獲。得到的結果，無非是涼七七和香寒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回了自己房間休息。
可是涼七七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之前大朗再也不來素心樓，他們都曾在暗地猜測兩人是不是決裂了，涼七七雖然對那事隻字不提，但是其他時候還是會和他們言笑晏晏。而現在，她卻是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一樣，無論是誰說什麽，她好像都聽不到心裏去。
原先的涼七七，讓人敬佩。而現在的她，讓人心疼。
而涼七七對於鬱輕侯方才說的話，給予的回應也不過是抬了抬頭：“你的意思是想找我賭錢了？可是你的傳家玉佩似乎還在我手裏沒有贏回去。贏得毫無懸念的人，我沒興趣。”說完了話，就再次垂下了頭。
又是一室沉默。對於這樣的涼七七，他們都束手無策。
而涼七七心中，也絲毫都不好受。
從想起了那些事情之後，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去麵對別人，所有人。她看見自己的手，就覺得上麵沾滿了鮮血，原先讓她驕傲且沾沾自喜的武功內力，現在也隻讓她厭惡到骨子裏去。她寧願像剛剛穿越來的時候那樣，整個人都像是一張白紙。雖然沒有這樣那樣的技能，可也不需要背負這種卸不掉的包袱。
前身的涼七七做的那些事情，要一輩子都跟著她，脫不了身。
也許她會遇見那些被她殺了家人的人，然後被尋仇，也許從今往後，她一看見劍就會想起那些慘劇，也許有一天，慕翰凜還會找來。就像四王爺不會輕易放過香寒一樣，慕翰凜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會背上殺手的身份，然後夜夜夢魘，那些被她殺了的人，都會化作冤魂厲鬼，縈繞夢中。
這樣的過去，她一點都不想要。
也許，她也會變成另一個香寒。可是到那時候，又有誰能夠救下她呢？涼七七知道自己不應該過多的去想這些，卻不得不想。
頭上就像懸了一把劍，時時刻刻都會掉下來。
這就是涼七七此時的感受。也許她現在還能夠生活的很好，可是這種好卻不知道能維持到什麽時候。以前的她也許還不相信那些報應、鬼魂之說，可是穿越來之後，她卻不得不信了，也因此，她才會變得那麽怕鬼。因為她知道，那恐怕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那些關於以後的設想，都變得如此遙遠陌生。涼七七不知道這樣平靜祥和的生活會維持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會以什麽樣的方式被打破，隻是無端覺得恐慌。
如果，大朗、柳耀星、鬱輕侯、王安青、王碧瑤……他們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會像現在一樣對待他嗎？如果柳耀星之後當初廢了他的腿的涼七七，並不是藥物控製，而是甘心情願為慕翰凜做事，會不會恨她？如果王安青知道自己和那些殺了他全家的殺手雖然不是同一個組織，卻也沒什麽差別，會不會仇視她？
恢複了記憶的事情，她絲毫不敢透露出來，不敢告訴任何人。
大約是因為現在的生活太美好，讓涼七七覺得太美好，所以才會這樣恐慌吧。
涼七七目光悲戚。
就在這時候，素心樓門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王安青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怎麽了。”
話音剛落，門口的守衛就進來了，看著鬱輕侯和涼七七：“外邊有一群人，穿著宮中的服飾，說是來宣旨的……”
“宣旨？”鬱輕侯站起身：“有沒有說是宣給誰的？”此時此刻，樓中也沒有招待什麽人啊，再說了，若是那些達官顯貴，聖旨自然是到他們府上宣，怎麽會是在這裏？
“是涼姑娘。”那守衛看了涼七七一眼。他也不明白，不是說涼姑娘不是世家女子嗎，怎麽會和宮裏扯上關係？
涼七七聽到他的聲音站起了身：“傳給我的？”她一個平頭百姓，皇上有什麽旨意需要給她？難不成是原先打了聞安宜的事情的懲戒？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可能性最大，畢竟當時雖然皇上沒說什麽，但是聞丞相那惡狠狠的一眼她還是看見了的，說不定回去之後越想越氣，進宮求了旨意罰她也不一定。
在得到那個守衛肯定的回答之後，涼七七整了整衣服，一句話都沒再多說，便出了門，隻留下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的其他人呆呆站著。而鬱輕侯立刻跟了上去，與她一同出了門，雖然不知曉聖旨的內容，但是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涼七七出了門，發現宣旨的太監正是上次宮宴的小德子，因此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聽小德子宣讀旨意。
然後直到小德子宣讀完許久，涼七七卻依然呆愣的跪在原地，就連一向冷靜的鬱輕侯也一臉吃驚，忍不住說：“小德子公公，可否再讀一遍旨意？”定是他聽錯了吧，一定是！怎麽會有這樣的旨意，讓七七給八王爺做侍妾？這也未免太荒唐了！
鬱家是京城首富，鬱輕侯又是鬱家這一任的家主，因此小德子不僅認得他，同他說話的時候也十分客氣。再一次讀了一遍聖旨，他看著仍然不動的涼七七：“涼姑娘接旨吧。”雖然這位涼姑娘當日的一支舞的確跳的讓人驚豔，然而在這京中，唯有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涼姑娘就是再得八王爺歡心，卻始終不比丞相府小姐的分量。
涼七七聽見這句話像是突然回過神一樣，雙手舉了起來，從小德子手中接過聖旨：“民女涼七七接旨。”
之後小德子又說了什麽，涼七七已然全都聽不見。隻是看著鬱輕侯似乎從給了他賞銀，又說了幾句話，小德子便帶人走了。
等他離開之後，忽有馬蹄聲由遠至近。王安青抬頭，發現是八王爺策馬而來，一到門口立刻下了馬，滿頭大汗。他尚未來得及說話，鬱輕侯就拉住了他，一拳打到了他身上，臉上憤憤：“軒轅卿，算我看錯了你，你怎麽能這般侮辱七七，怎麽能讓七七給你做……”剩下的話他實在是難以出口，便又是一拳。
大朗想要解釋，鬱輕侯卻絲毫不給他機會，一拳接著一拳，大朗隻能抵擋，兩人打的難舍難分，卻被涼七七上前阻止了。鬱輕侯雖不願停手，卻擔心誤傷了涼七七，隻得恨恨的瞪了大朗一眼，收回了手。
涼七七麵色冷漠的看著兩人，目光絲毫沒有溫度：“不是他求的聖旨。”
聽見這句話，原本神情低落的大朗頓時興奮起來，掙脫了鬱輕侯仍拉著他衣服的手，走到了涼七七跟前，目光灼灼：“七七，你願意相信我，是不是？”
涼七七麵無表情，卻還是點了點頭。
而鬱輕侯看著麵前的兩人，心中卻隻剩淒涼，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梁小醜。這兩個人之間，竟然已經如此互相信任了，哪怕聖旨就在涼七七手裏，上麵正寫著讓涼七七給八王爺做侍妾，任何人都會覺得這是八王爺求來的旨意，涼七七卻仍然相信他。
哪怕涼七七一直不願意提及大朗這兩個字，哪怕對待他的時候總是神情冷漠，可是，她對待大朗的那份深情，卻從未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