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神

第三章 異族畫郎

紫竹驛館內,吳鵬威正對著院落裏迎雪傲立的幾株紫竹臨摹。

他下筆親柔,眼角帶笑,仿佛不是做作畫,而是在和好友聊天,手中的筆承落起伏,如有靈性般,交織出一株株紫色粗竹的輪廓,這些竹子都有碗口粗細,表麵光潔,一張畫竟然將這些神態都融入其中。

“呼……”

吳鵬威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的鬱悶蘊蕩而開,收筆閉目,又調息了好一會兒,這才將與禪青雷比試時受到的傷盡皆化去。

兩天前和禪青雷的比試,幾乎是實力相當,嚴格來說,吳鵬威還弱了一線。

純粹以氣血之力而言,禪青雷在武魂中階第五層,而吳鵬威隻有第四層,若論武技的話,“寂滅大手印”和還未曾完善的水火相克之技威力相當,但前者的精妙程度卻遠勝後者。

綜合下來,吳鵬威始終是弱了一線。

即便吳鵬威擁有能夠測算他人的招式的超群智慧和計算能力,但在當時純粹以實力相搏的最後一擊中,禪青雷的攻擊堪稱無解。

這並非是吳鵬威的大腦計算不夠迅速,而實在是寂滅大手印玄奧非常,而且對方實力又與他相當,倉促之下,很難第一眼就判斷出其中的玄妙。

而最後吳鵬威之所以勝出,靠的則是初入門的“大勢隨法”。

“大勢隨法”講究的是在寂滅中開心眼,以心眼看萬物。

天地萬物,花開草長,春夏交替,都是“大勢隨法”的神髓所在,心眼一旦開了,是能夠勘破萬物生長變化至理的。

吳鵬威雖然隻是剛剛入門,但足以發現禪青雷寂滅大手印的玄機。

寂滅大手印破字式一共四大手印,但其中隻有一個是真實氣血之力交織而成,隻要破了這一個,其餘三個便會自行消散。得益於此法,在和禪青雷的交戰中吳鵬威一舉勘破了寂滅大手印的幻象。

玄機被破,禪青雷始料未及,被吳鵬威破了鋒芒,水火相克之武技的威力又遠在他想象之外,敗退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不過,吳鵬威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寂滅大手印的反噬之力也讓他回來足足靜養了兩天才得以恢複。

而在這兩天的時間內,武王城盡皆為此事所震動,風雲色變。

吳鵬威的化名吳威早已傳遍各大門派的精英耳中,一個個都在猜測他是何方神聖,師傅是誰?

一時之間,原本寂寂無名的二流門派落日宗又重新煥發了第二春。

將畫放在涼爽處陰幹,此時,院子裏走進來兩個人,正是王恒和陳天。

吳鵬威看著陳天,笑問:“如何,賺了多少?”

陳天暗道一聲慚愧,從懷裏取出了二十張銀票,遞了過去。

“一共十萬兩,請四長老查收。”

吳鵬威接了過來,掃過最上麵一張,麵額是五千兩,他也沒細看,直接塞給了身後的青木,又從其中取出幾張來,遞給了陳天和王恒,說:“喏,拿去,你們幾個分分。”

兩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五千兩,足夠他們省吃儉用十年都未必存下來,落日宗一個月的供奉銀子才二十兩,一年也才二百兩多謝而已。

吳鵬威出手大方,陳天卻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看了眼吳鵬威,猶豫著說:“四長老,您那張畫沒有賣出去。”

“嗯?怎麽說?既然沒賣出去你又如何賺的這十萬兩銀子?”吳鵬威提筆,又準備作畫,青木早已替他鋪好了宣紙。

“我去畫館賣畫,想不到那個先生很有些眼力,說這幅畫功夫極為了得,似乎得了‘北鬥先生’的神髓,說是遠遠不止五百兩這個數,但他也不知道能賣多少,我就和他費了一番唇舌,最後他先給了五百兩銀子,然後等兩天後這畫拍賣了得了價錢再說,不過,拍賣的錢得分他們兩成。”

陳天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不過他還瞞了一些,那先生給他的不隻五百兩,整整給了一千兩,不過陳天害怕這錢全打了水漂,就另外用五百兩押注禪青雷贏。

原本他也出於好心,不至於輸了比賽又輸了銀子,多少也能安慰下長老年輕的心。

誰想到,年輕的四長老再一次匪夷所思的讓眾人大跌眼鏡,居然戰勝了種子選手禪青雷。

這讓陳天欲哭無淚。

禪青雷與吳鵬威的勝率比一比兩百,如果是一千兩銀子押注的話,那豈不就是二十萬兩,而且這二十萬兩自己能夠藏起來十萬兩,一念及此,陳天的心就跟被刀剮過一般痛,嘴角也不由自出的抽搐。

“哦,是這樣啊。”吳鵬威又做好一副畫,畫的是院子裏的幾株梅花,活靈活現,掛在手上,遠遠看去,就跟活物一般。

“那畫館在哪裏?不妨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自己的畫究竟能賣多少銀子。”吳鵬威將畫遞給青木,將袖子放平。

“成”

………………

武王城的畫館不多,如“文心閣”這樣的大多是文館授課研究學問的所在,並不經營生意。

雖然是在武風濃盛的城市,但這些書生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氣結,大多以收學開課為營生,也因此混的都很憋屈,與城中武人的地位相去甚遠。

於是,便有幾個實在熬不下去的書生做起了字畫的生意,但也比較慘淡,勉強能夠自負盈虧,養家糊口而已。

這一家畫館的名字叫做“墨香軒”,隻是墨香沒有聞到,銅臭倒聞到不少。

畫館四四方方,左右七八畝的樣子,門口放了一對石獅,倒也難得的車馬如龍。

“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畫館生意慘淡麽?阿天,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這畫館生意不要太好哦。”鐵逐浪看著門口極為熱鬧,便奚落陳天。

陳天給了他一個白眼,朝著吳鵬威解釋:“四長老,這裏平時冷清的很,隻是這幾天武王大賽已經開始,不少豪富和商賈都喜歡參與這裏的賭局,順便看能不能和未來的武道棟梁或是一些大門派攀上交情,商人中有不少人自詡風雅,因此,這畫館的生意也難得好起來。”

一旁的眾人這才釋然。

進入畫館,早有青衣小廝前來迎接:“是陳先生麽?您上次帶來的字畫已經賣出八千兩的高價,還請隨我這邊來。”

陳天看了吳鵬威一眼,在後者的示意下帶著鐵逐浪和王恒更了過去。

吳鵬威負著雙手便開始在畫館裏踱步欣賞起來。

青木在其身後如影相隨,而王七也屁顛屁顛的跟在二人身後,賊眉鼠眼的到處亂看。

畫館裏藏畫頗豐,但以吳鵬威如今的水準來衡量,大多隻得了畫技的皮毛,未曾得其中真髓。

因此他倒也有些好奇,為什麽這畫館藏畫如此之多,卻沒有一件“北鬥先生”的作品?

他哪裏知道,“北鬥先生”貴為畫界泰山,宗師級的人物,早已擱筆多時,即便畫也不會輕易出售的,偶爾有一兩件流落民間也是價值連城,非百兩黃金難以購得。

而文人重骨氣,自視極高,尤其是“北鬥先生”這樣的儒林大豪,是最厭煩自己的畫卷被凡俗之輩購買的。

這樣一來,即便是在“北鬥先生”定居的武王城內,也罕有作品出售。

畫館裏人來熙攘,各色人物俱全。

有頂著方巾的儒生,也有腰纏萬貫的商賈,甚至還有些穿著獸皮的大漢,這些大漢是和武王城有一江之隔的江北商賈,聽聞武王城十年一次的大賽,也趕過來尋覓商機。

看了一會兒,也沒發現到什麽好畫,吳鵬威覺得有些意興索然。

就在此時,他聽見前頭圍聚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辯論著什麽。

王七見吳鵬威皺眉,靈機一動,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然後又極快的跑了回來,笑著說:“長老,我看見了,裏麵有個家夥發瘋,提著墨桶到處亂灑,說是在作畫,旁人都在看他的熱鬧了。”

吳鵬威一聽倒來了興致,走上前去一看。

人群之中正有一個身穿獸皮襖子的大漢,身高足有兩米左右,滿麵胡須,高鼻深目,頭發焦黃,一看就不象是中原之人,時值深冬,這大漢居然有半邊身子光著,獸皮襖子隻遮住了左半身,右半邊虯結的肌肉顯現出來,如同鐵疙瘩一般。

這大漢手中提著一桶墨漬,不斷的往四處潑灑。

每一次潑灑時,墨水便象是箭一樣射出,落在地上巨大的宣紙上,渲染出一圈圈痕跡,而這墨水射出的距離有長有短,顯然是被人以高深的勁力控製。

墨水時長時短,落於地麵的紙張上,不消片刻功夫,一副雄渾的山嶺圖便現於眾人眼前。

“哈哈,看見沒有,你們這幫蠢貨,竟然笑老子發瘋,老子畫畫的本事你們又豈能明白,一幫蠢貨。”看著眾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大漢仰天長笑,還從腰間取出一個酒壺,大口大口的狂飲。

圍觀的眾人見他山一般雄偉的身材,又酒量驚人,加上地麵上的畫別出一格,氣勢雄渾,倒也沒人敢上去和他對話。

那大漢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伸出手擦了下濕漉漉的胡須,瞪眼看著眾人,大聲叫嚷:“咋了,沒人敢出來麽,想不到堂堂江南第一大城,居然連個能畫畫的都沒。”

他說話字正腔圓,用的正是風瀾大陸最標準的官方用語。

圍觀的眾人一個個義憤填膺,但愣是沒有一個能夠出來比試。

這些商賈之中不乏帶有身手高明的護衛,眼力好的可以看出大漢運勁巧妙,而且明白繪畫之理,可練武之人,能有幾個舞文弄墨的,隻能當作沒聽見。

而一些擅於作畫的文人,連提起那半米高的墨桶都吃力,更別提用墨桶作畫了。

一時間,倒讓這異域的大漢得意非凡。

大漢的眼睛四處亂竄,不經意間掃到了吳鵬威所在的方向,眼前頓時一亮,大步走了過來,指著吳鵬威就喊:“我說,你這個小白臉,是不是看老子畫的不好啊,有本事出來露兩手。”

吳鵬威頓時愕然,他不知道這大漢為啥就衝著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