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407節情史

京裏的新老功勳世家,多不勝數。

顧瑾之在京城生活過幾年。她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在醫學上。

除了恩人、仇人、幾個朋友,其他的,她都不沒什麽印象的。

蔡氏不算小姓,京裏姓蔡的人家也多。

顧瑾之和三嫂夏氏也不算深交,故而三嫂娘家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煊哥兒說的,顧瑾之一時間不知怎麽判斷。

“我不是很清楚他們家......”顧瑾之如實道“你再仔細說說。”

煊哥兒看了眼門口。

他起身,關了書房的門,再坐回來,細細和顧瑾之說他的情史。

他和蔡簷認識,是在顧家老宅。當時,是三嫂第二子的滿月禮,煊哥兒隨著母親進去看孩子。他雖然十二歲,平日裏話很小,家裏也沒把他當大人。母親也沒有,就帶著他進了內宅。

況且是自己嫂子家,也沒那麽多忌諱。

三嫂娘家也來了不少人。

蔡簷那年才八歲。

她的母親,是三嫂夏氏最小的姨母,蔡簷又是家裏的小幺,所以和三嫂年紀相差比較大。她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端莊貞靜,更沒有害羞。她有點活潑,不怕生,和陌生人也敢說話。

顧瑾之在京裏的名聲很盛,生活在孤寂內院的姑娘們,不少人羨慕顧瑾之。

蔡簷就是其中之一。

她見到了顧瑾之的母親和弟弟,在自己母親的首肯之下,便主動上來搭話。

蔡簷長得很水靈,稚嫩可愛,無人不喜的。

她說話,又是一副大人模樣。

小孩子像大人,總會惹得大家稀罕不已。宋盼兒也不例外。蔡簷一上來,就得到了宋盼兒的好感。

孩子那麽小,宋盼兒又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根本沒有多想,就客氣和蔡簷說話。甚至鼓勵煊哥兒也說幾句,別像個悶葫蘆。

蔡簷就主動說了借書的事。

其實,蔡簷是問宋盼兒借的。

宋盼兒見人家小姑娘都這麽大方,就讓煊哥兒出麵答應。

也許在母親看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童趣得很。

兩個小孩子有來有往,隻覺得有趣。

隻要不是特別**的人。都不會猜疑,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會情竇初開,喜歡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子。

這是煊哥兒和蔡簷認識的開端。

他說完,自己都有點尷尬。

顧瑾之為了緩解他的尷尬。笑著道:“我和王爺認識的時候,也是這麽大......”

煊哥兒勉強一笑,繼續說下去。

當年認識了,煊哥兒還真的尋了兩本書,宋盼兒親自派人送到了蔡家。

之後。他和蔡簷也沒有私下裏的來往。

煊哥兒便情根深種。

沒過半年,煊哥兒就結交了李懷。

李懷從小在京中貴胄子弟裏混大的,他不似煊哥兒那麽老實本分。

兩年後,煊哥兒又一次在三哥那邊,遇著了蔡簷。

十一歲的蔡簷。已經開始發育。雖然不夠亭亭玉立,也是分外水靈可愛。

那次的見麵,他們沒說話。

煊哥兒看了蔡簷幾眼。

蔡簷餘光瞟到了,頓時紅了臉,這讓煊哥兒心裏起了漣漪。

到了前年正月,煊哥兒去三哥那邊拜年,再次遇著了蔡簷。

這次,他們是在垂huā門口遇著了。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麵。

才見過三次,就能如此深情,顧瑾之是難以理解的。

她沒有打算弟弟,安靜聽他說。

那次,煊哥兒奉了母親的命,也要進內院,看看侄兒們。

而蔡簷,跟著她母親,高挑娉婷,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雪色紅潤的臉,美麗動人。那倩影婀娜,瞧著也能叫人酥了半邊。

蔡太太知道煊哥兒的身份,知道他是三嫂的小叔子,是家裏的親戚,對煊哥兒很熱情,一路上和他說話。

煊哥兒覺得,蔡簷的性格像她母親。

蔡太太還主動說起,蔡簷小時候跟煊哥兒借了書,至今未還的話。

那次,他們倆仍是沒能說上話。

煊哥兒卻不像之前那麽平靜了。

他魂牽夢縈,想知道蔡簷的事。

那一年,蔡簷已經十三歲了。

煊哥兒很想知道,她訂了親沒有。

他忍了幾日,忍不住要去打聽,就被李懷知道了。

李懷主意最多,認識的人也不少,很快就幫煊哥兒打聽到了。他不僅僅替煊哥兒打聽到,蔡簷沒有定親,而且還打聽到了蔡簷的閨名、甚至小名。

兩個月後,蔡簷和家人裏去廟裏上香。

他們家不似如日中天的權貴,女眷上香都要肅清廟宇。

蔡簷家裏去上香,隻是挑了個香火不盛的寺廟,打了聲招呼,準備了幾間幹淨的廂房而已。

煊哥兒就和李懷混了進去。

他在寺廟的後huā園,遇著了蔡簷。

蔡簷隻帶了個小丫鬟,在寺院的後院逛著。

她看到煊哥兒,先是嚇了一跳,而後卻認出了他,叫了聲顧少爺,轉身要躲的。

煊哥兒喊住了她。

李懷在不遠處望風,煊哥兒把自己寫的一首情詩交給了蔡簷,又說:“你借的書,不用還的。假如真想還,繡條帕子給我吧......”

然後就跑了。

那次太過於大膽。

事後想想,萬一叫人知曉了,蔡簷名聲不保的。

煊哥兒想,蔡簷肯定嚇壞了。

他說了那麽放肆的話。

別說帕子了,隻怕以後聽到顧煊之三字,她都要躲了。

煊哥兒很懊悔自己這般衝動。

他想,他太過於莽撞。哪怕蔡簷真的想回應他,也沒有機會的。

自己說的那句話,真是既無理又不知所謂。

煊哥兒消極了很長一段時間。

五個月後,又到了過年。

正月裏。三哥那邊的宴請,煊哥兒主動去了。他還是想試試運氣,能否碰到蔡簷。結果。那次真的碰到了。

他們是在三哥家內院的廡廊上遇到的。

煊哥兒進來給三嫂拜年。

蔡簷也剛剛從三嫂的正院出來。

廡廊上安靜無人。

蔡簷半蹲下身子,給煊哥兒行禮。

等她起身的時候。煊哥兒發現地上有個蠟丸,大約鵪鶉蛋大小。

煊哥兒不著痕跡撿了起來,藏在袖底。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敲開了蠟丸。

果如他所想,這裏頭別有洞天。

蠟丸裏,藏著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打開油紙包,裏麵是條雪鰷帕子。

帕子正麵的左上角。用五彩線,繡了一朵繁複的牡丹huā。

煊哥兒拿在手裏,慢慢欣賞這huā,心情無比雀躍。心想蔡簷的針線活真好。而後,他翻過來一瞧,這牡丹huā後麵的針腳,居然是個小小的“煊”字。

煊哥兒又驚又喜。

這種雙麵雙樣的刺繡,是非常難的。

煊哥兒聽家裏人說。會這種刺繡的人,京裏都很少,家裏隻有母親身邊的海棠會。

而蔡簷也會。

她居然這般才貌雙全,又聰明大膽......

煊哥兒的心,就全部被俘獲了。

從接到這帕子到現在。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煊哥兒內心是非常快活的,直到他隱約聽說母親要給他說親......

顧瑾之靜靜聽煊哥兒說完。

她在心裏感歎,這個年代談個戀愛的弧線太長了。從相識到定情,huā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沒有其他**的年代,感情的穩定性比較高。

那五年裏,顧瑾之都生了兩個孩子。

而且,這種偷偷摸摸,需要膽量和技巧,顧瑾之自歎弗如。

當年她和朱仲鈞,整日混在一處,都是仗著朱仲鈞傻子名頭,才談得那麽容易。要是她也需要如此〖自〗由戀愛,顧瑾之估計撐不了一個回合。

“......帕子的事,七姐你不要和娘說。”煊哥兒道“娘若是多想,隻怕以為她不規矩。七姐,她規矩得很,在家裏也是謹慎小心。”

真規矩的話,隻怕是連繡帕子都不敢,何況是費盡心思去送。

如果是真感情,那姑娘的確是熱情大膽。

顧瑾之也不是非要猜忌不可,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笑了笑,沒有正麵答應煊哥兒,隻是道:“既然你們是兩情相悅,還是應該早點告訴娘。蔡家姑娘肯定也時刻打聽你的消息。萬一傳出去,傳你已經再說親,豈不是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煊哥兒連連點頭,道:“我也正怕這個......”

“你若是相信我,咱們還是不要直接告訴娘。”顧瑾之道“若想個法兒,讓三嫂開口,說她姨母家有個表妹,和你正是年紀相當,況且你們幼時還見過,能算青梅竹馬。若是你們能成,肯定是段佳話,比咱們自己去說,要強百倍。”

煊哥兒一聽這話,頓時就眼睛亮了。

“怎麽說,三嫂會答應嗎?”他問。

顧瑾之笑了笑:“你不是有七姐嗎?我答應幫你,自然不會半途而廢。三嫂那邊,我來想辦法。”而後,她頓了頓,笑意微斂,問顧煊之“煊哥兒,你中意她什麽?”

顧煊之一愣。

他錯愕看著顧瑾之。

他以為這個故事說完,七姐應該明白他和蔡簷的感情,怎麽還這麽問?

顧瑾之卻笑了,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感情可不是偷偷摸摸見個麵、說句話、傳個定情物這麽簡單的。你難道真的沒有仔細想過,自己到底中意她哪一點?”

顧煊之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顧瑾之就起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功課吧,這件事先交給我。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