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英雄傳

四十九 兩情若是久長時 一紙休書斷百恩

李肖娣等人帶著楊姝來到白鶴老道的房間門口,楊姝一路上一直都低著頭,不敢抬起頭來。

龔浩然在白鶴老道休息的門口看著,見李肖娣等人來了,便對她們說道:“師妹,四師弟正在給師傅醫治,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們還是去隔壁稍候片刻吧!”

“好的!”李肖娣說著便帶著其他人來到了隔壁房間。一推開門,見裏麵有穆正鵬、陳迪豪、謝宇傑、餘倩,還有一位不認識的女子。眾人都低著頭,想必很是擔心著急。

陳迪豪抬頭一看,見眾人都進來了,也見楊姝低著頭,很是後悔。便用手肘碰了碰旁邊低著頭沉思的穆正鵬,穆正鵬望向他,陳迪豪朝楊姝那邊撅了撅嘴。穆正鵬抬頭望去,見楊姝緊張地低著頭,手更是不知道該放在哪兒。穆正鵬便站起身來,向楊姝走了過去。

楊姝見穆正鵬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心裏七上八下的緊張得不得了。就在她還在緊張的時候,穆正鵬開口說話了。“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麵竟是這種時候。”

楊姝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穆正鵬說,因為她覺得她自己沒資格說話。穆正鵬又歎了口氣,說道:“我該叫你什麽?”

楊姝聽完這句話,驚異地望著穆正鵬,說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啊!”

“娘子?嗬嗬……好一個‘娘子’!”穆正鵬冷笑著說道。他已經知道讓師傅對雪梅手下留情的人就是楊姝,他方才心裏很亂,他沒想到自己的新婚妻子不幫自己人,反倒幫一個擄走她並且打傷自己師傅的賤女人。他比楊姝整整高了一個頭,穆正鵬低頭看著楊姝,可楊姝卻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好,讓我問問我的‘娘子’,你為何要幫著一個外人來對付我們自己人?”

其他人見這個時候該是他們夫妻二人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便不約而同地走出了房間,將這個房間留給了穆正鵬和楊姝。

楊姝的眼眶裏已經溢滿了淚水,她抽泣著說道:“夫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穆正鵬見楊姝委屈後悔地模樣,也不想再難為她。便轉過身去,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都已經過去了。看來我得重新考慮我們的婚姻。”

楊姝頓時抬頭望著他,低聲問道:“你……你說什麽?”

“看來我得重新考慮我們的婚姻!我這才知道,我那麽急著娶你,的確錯了。”穆正鵬一句話就可以將楊姝的心情跌落到極點。

楊姝怔怔地望著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我不該給白鶴公公壓力,讓他對雪梅奶奶手下留情……”

“刀劍無情,拳腳無眼,豈有手下留情之理!”穆正鵬大聲喝道。“師傅就是擔心你的感覺,才處處忍讓,卻被重傷。”

“我……我知道錯了,但請你不要說重新考慮我們的婚姻的話。我是非常珍惜我們的婚姻,這幾日,我無時無刻地在想你。”楊姝說道。

“想我?你隻想我,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要師傅對雪梅手下留情,你怎麽不讓雪梅手下留情呢?”穆正鵬打斷她,繼續喝道。

“我曾經也去找過雪梅奶奶,她對我說過,她不會傷害白鶴公公,因此我才相信了她。”楊姝說到後麵,聲音便越來越小了。

穆正鵬說道:“你就憑那老太婆的一麵之詞就相信了?我看我還真是看錯了你!”

“夫君!你……”

“你不用叫我‘夫君’,我們雖有夫妻之名,但卻無夫妻之實,你願意叫我什麽都可以,就是別叫我‘夫君’,我聽著別扭。”穆正鵬就是這樣的倔脾氣,除了白鶴老道,誰也扭轉不過來,有的時候即使是白鶴老道,他也可能會無能為力。

門外的其他人聽著這火藥味越來越濃,都不禁捏了一把汗。李肖娣說道:“不行,我得進去勸勸他們倆。”說著正要推門而入。

謝宇傑連忙攔住她,說道:“大師兄是什麽脾氣,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倔脾氣,就算是師傅,也不一定扭轉得過來的,你進去不是幫倒忙嗎?”

李肖娣又苦著一張臉說道:“那該如何是好啊?”

“唉!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說他們連這樣的挫折都無法承受,那麽他們的確不適合在一起。”謝宇傑說道。

李肖娣的臉上卻充滿了惋惜,“照他們這樣吵下去,那遲早是要分開的啊!可是我不願意讓他們分開。”

謝宇傑搖頭歎了口氣,“你啊,就是一天到晚地到處撮合這個,撮合那個。你這不明白其中的情況,你無論如何撮合,他們都會分開的。”

李肖娣抬頭盯著謝宇傑,謝宇傑嚇了一跳。斷續地說道:“怎麽?你以為大嫂子叫了你幾聲‘公主’,你就真將自己當成公主啦?”

“我本來就是公主。”

“就算是,你也隻是唐國的公主,在這裏,你卻是我師妹。難道師兄批評一下師妹都不行嗎?”謝宇傑說道,李肖娣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這時,白鶴老道房間的門被拉開了。蘭靈景額角冒著汗珠,走了出來。眾人一下子蜂擁而上,將蘭靈景堵住,急切地問道:“師傅傷勢如何了?”

蘭靈景見眾人一副急切地模樣,也不準備隱瞞他們。便說道:“師傅這次的元氣大傷啊!不僅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有心靈上的傷害。”

“啊?心靈上的傷害?”眾人不解地問道。

蘭靈景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師傅身體上的傷害大約分為上中下三處,上,便是下頜骨脫臼,現如今連嘴巴都合不攏了,另外右手臂那一劍刺的,倒還不是很重,隻是一點皮外傷。中部便是胸部,後來雪梅的那十腳,硬生生地將師傅的胸骨給踢斷。我記得當年師傅與丐幫幫主切磋武藝之時,丐幫幫主連續在師傅的胸口上打了三十掌,師傅隻是退後了幾步,吐了一點血。可是這次雪梅隻踢了師傅十腳,師傅就已經受不了了。”

蘭靈景頓了頓又將話鋒一轉,說道:“但這還不是重的傷,重的傷在下麵。”蘭靈景首先看了看在場的所有女子,欲言又止。男子們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麽意思,女子們有的也大概明白了,臉上都微微一紅。

蘭靈景見這情形,不禁被他們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說道:“你們想到哪兒去了?不是那個地方,是師傅的膝蓋!”

“咳!是膝蓋就膝蓋嘛!你幹嘛那種眼神啊?”黃菡媛嬌嗔道。

“就是就是……害得人家誤會。”

“好好好……怪我沒說清楚。”

“師傅的膝蓋如何了?”謝宇傑問道。

蘭靈景歎了口氣說道:“粉碎了。”

“粉碎了!”眾**驚。“粉碎了,是什麽意思?不能走路了嗎?”

蘭靈景也低下了頭,眾人沒了辦法。這時,穆正鵬臭著一張臉從隔壁房間出來,楊姝淚眼朦朧地跟在穆正鵬的身後,也跟著出來了。

穆正鵬望著蘭靈景,冷冷地問道:“四師弟,師傅的膝蓋粉碎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蘭靈景正要交代,李肖娣狠狠地碰了蘭靈景的胳膊一下。示意他別告訴穆正鵬,因為這樣會破壞他和楊姝的感情。

蘭靈景可懂不到那麽多,也沒管李肖娣的暗示。便接著說道:“大師兄,就是師傅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穆正鵬聽完,怒發衝冠,他死死地盯著背後的楊姝,冷哼一聲。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好娘子啊!你可有聽到?我的師傅從此以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你可真孝順啊!”

楊姝聽得顫顫發抖,穆正鵬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刺痛了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即使如此,楊姝已無話可說。”接著緩緩閉上了雙眸,“若是我的死能夠消除你的恨,那你就殺了我,為白鶴公公討回公道吧!”

穆正鵬一把掐住楊姝的脖子,狠狠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眾**驚,李肖娣連忙上前抓住穆正鵬的手。急急地叫道:“大師兄!你這是幹嘛啊?快住手啊!楊姝她快要被掐死了!”

穆正鵬總算還有些不忍,手上的力氣也鬆了鬆。接著將楊姝丟在地上,轉過身去,衝進白鶴老道的房間。

楊姝被摔倒在地,用手按著胸口直咳嗽,眾人都上前去將她扶了起來。李肖娣對蘭靈景吼道:“你看你看,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蘭靈景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便戰戰兢兢地走到楊姝麵前,說道:“呃……對不起啊,大嫂子,我錯了……”

楊姝淚眼稀鬆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從今以後,你們不必再叫我‘大嫂’了。”

“大嫂子,此話怎講啊?”李肖娣急急地問道。

楊姝看著各位太行派弟子,從衣袖裏拿出一張紙。說道:“這是你們大師兄寫的休書,你們看看吧!”楊姝含著熱淚,將休書拿了出來。

李肖娣正要伸手搶奪,將其撕碎。卻被謝宇傑攔住。“師妹,你這樣是逆天而行,既然大師兄寫下休書。那就由不得你胡鬧了。”謝宇傑說完便接過休書,念了出來:“今有妻楊姝,本為宰相之女,因嫁人之後,不敬公婆,間接造成公公重傷,且未盡妻子本分,特此休書一封。願其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謝宇傑見休書末尾還要穆正鵬和楊姝的簽名,無奈地看著楊姝,說道:“既然如此,也無任何辦法了。楊姑娘現已乃自由之身,也好啊!你與大師兄雖有夫妻之名,但未曾有過夫妻之實。從今以後,望珍重!”謝宇傑抱拳說道。

李肖娣說道:“二師兄!你怎麽這麽沒同情心啊?楊姝辛辛苦苦等了大師兄這麽久,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大師兄。就為了一點小事,就將罪責全部怪到楊姝頭上,這也太不公平了!”李肖娣說著還一把搶過休書,說道:“大師兄竟然一紙休書就將楊姝給休了,大師兄是不是瘋了!這麽好的妻子,他竟然還要休了她。不行,我要找他理論!”說著便拿著休書,破門而入了白鶴老道的房間。

見穆正鵬雙膝跪地,跪在白鶴老道的床前,冷冷地說道:“你們還嫌在外麵吵得不夠,還要來裏麵吵嗎?”

“是!”李肖娣毫不畏懼地接了一句,“我是沒吵夠,我就是要來房間裏,和你吵吵,把你吵醒!”

“出去。”穆正鵬依舊是一副冷冷地模樣。他見眾人未動,便有大叫一聲:“出去!”

其他人被震懾住了,但唯有李肖娣,不但沒有出去,反而拿著休書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穆正鵬瞟了一眼,說道:“不錯,我今日要休了那個不孝順的女人。”

“大師兄,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李肖娣開始教訓起穆正鵬來。“楊姝她哪裏不好?她辛辛苦苦等了你這麽久,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你。就為了一點小事,就將罪責全部怪到她頭上,這也太不公平了!”李肖娣說著又一把抓起桌上的休書,叫道:“你竟然一紙休書就將她給休了,你是不是瘋了!這麽好的妻子,你竟然還要休了她。你忘了你是怎麽在我父皇麵前發誓的?你忘了你是怎麽在楊丞相麵前發誓的了嗎?”

穆正鵬被李肖娣這一通罵,非但沒有醒悟過來,並且還一氣之下,站起身來,抬起手打了李肖娣一耳光。“住口!這就是你對大師兄該有的禮貌嗎?”

隻聽“啪!”的一聲,李肖娣捂著臉,咬著嘴唇,眼裏湧滿了淚水。隨後什麽話也沒說,便跑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