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時代

第149章 遼東戰區善後方略(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遼東戰區善後方略(下)

崇禎六年七月十七日,錦州

在一場既短促也不甚激烈的戰鬥之後,這座大明遼西防線的核心要塞城市,便再一次更換了主人。

跟遼地的其餘城市一樣,在清兵大舉入關之後,錦州城的防禦力量也變得十分空虛。畢竟這座城市正卡在女真八旗的遼東故地和新征服的中原疆土之間,乃是從北京到盛京的必經之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考慮,皇太極也不會允許以祖家和吳家為首的遼西關寧軍,在歸順大清之後繼續控製這條咽喉要道。

否則的話,隻要關寧軍一旦豎起旗子作亂,那麽關內戰場上的八旗兵就會無路可歸了。

如果女真八旗能夠擠得出多餘的兵力,相信一定會在錦州部署一個重兵集團,以防萬一。

無奈皇太極手下最可靠的八旗精兵,總共也就是那麽五六萬人,全部投入中原戰場都還嫌少,哪裏還能浪費在沒有戰事的錦州一帶?於是,捉襟見肘的清廷,隻能選擇反其道而行之,命令關寧軍悉數入關,不得在錦州留駐兵力,以防其在某一天突然舉兵盤踞遼西走廊作亂,截斷女真八旗的後路。

而關寧軍諸將對此也是欣然應允,在中原攻略取得巨大進展之後,就陸續把原本跟得緊的將官士卒都帶去了南方。畢竟眼下北地苦寒,災荒不斷,百姓的生計異常艱難,對於他們而言,南方中原的花花世界顯然更有吸引力。再接下來,隨著關寧軍在中原逐漸站穩腳跟,為了緩和清廷的猜忌,遼西將門也有意識地陸續把錦州、寧遠一帶的田莊脫手轉售,然後將他們的族人遷入中原,協助他們鞏固新的領地。

在這個講究宗族的時代,絕大多數的上位者都在潛意識裏認為,還是自家親戚用起來比較放心。

今年二十一歲的前大明遊擊將軍,大清周王世子吳三桂,就是來錦州組織遠房族人內遷之時被俘的。

由於一些組織和協調上的問題,直到盛京的戰鬥已經爆發了接近半天之後,盟軍才發動了對錦州的攻略,但由於路程的緣故,錦州的官府並沒有收到任何預警信息武俠小說裏的飛鴿傳書,畢竟隻是傳說而已,現實中沒有哪個王朝敢大規模使用這麽“先進”的通訊手段。至於烽火台麽……直到一年之前,盛京和錦州還分屬兩國,之後又一齊成了大清帝國遠離戰火的後方,怎麽可能還會保持這樣高的偵察力度?

當成百上千的福寧軍士兵,通過【隨意門】直接出現在錦州城內的時候,這座曾經的大明邊防重鎮幾乎沒有任何軍隊可以進行抵抗,比盛京和遼陽還要更加空虛得多為了表示對清廷的誠意,還有對錦州老窩真的是毫無留戀,關寧軍從遼西撤退得異常徹底,所謂的“關寧鐵騎”此時連一兵一卒都沒留下。而清廷也隻在城裏駐紮了二十多個滿人大爺,同樣是以老弱病殘為主,真正能打的壯丁都到中原發財去了。

結果,在輕易幹掉了少數幾個沒長眼睛的衙門差役,還有若幹名狗仗人勢的包衣奴才之後,金求德參謀長親自率領的五千福寧軍,就幾乎是兵不血刃地接管了全城,整個過程隻殺了不到二十個人。唯有在錦州城的驛站,福寧軍的小股突襲部隊,才遭到了警覺性很高的吳三桂小將軍及其貼身衛隊的激烈抵抗。但這並沒有什麽用處,當為首的吳三桂被人用漁網纏住按倒之後,剩下的吳家親兵也隻好丟下兵器投降了。

事實上,一直到被人打翻在地、淪為俘虜的時候,吳三桂都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由於目前還有相當一部分的福寧軍官兵尚未換裝,依舊穿著明朝官軍的袍服,而倒戈的關寧軍同樣也還沒換成八旗兵的號衣,於是就讓吳三桂等人產生了極大的誤解,以為這是一場明末常見的兵變或叛亂。

直到金求德、賀定遠等幾位曾經出身遼東的福寧軍將領,洋洋得意地前來查看俘虜的時候,吳三桂才愕然得知了這場襲擊的真相,頓時仿佛感覺頭腦“嗡”地炸開,所有的常識和觀念都在一瞬間崩壞了。

錦州總兵衙門的後院庫房裏,依然有些鼻青臉腫的吳三桂,正目光呆滯地閱讀著一份油墨未幹的檄文:

“……奉華盟總部及華盟東亞共和國令,我華盟東亞戰區即日發兵進剿女真韃匪。此番我軍雲集天下四海之勁旅,為解救蒼生於苦海而來,黎民百姓俱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勿要行螳臂當車之舉。女真匪類死期將至,自虜首黃台吉以降,唯有束手歸順一途耳。否則大兵一至,萬事難料。言之切切,還望珍視。

華盟東亞戰區司令部總司令黃石”

看著這篇霸氣飛揚,視女真鐵騎如無物的檄文,青年吳三桂的腦海中一時間思緒萬千。

假如是別的武將寫出這等狂言,他早就一巴掌拍過去了:那八旗勇士豈是這般容易對付的?

但如果換成是黃石的話……吳三桂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還真的有資格把遼東建奴當成牛羊來宰割!

記得在天啟年間的遼東戰事之中,從皇太極到莽古爾泰,全都是黃石的手下敗將,從旅順之戰到覺華島大捷,在關寧軍麵前凶若猛虎的八旗辮子兵,卻被黃石一遍又一遍地以各種姿勢暴揍和吊打。無論是野戰、伏擊,還是城池攻防,八旗兵在黃石的軍旗麵前除了失敗還是失敗。甚至就連皇太極與袁崇煥聯手策劃的離間計,都被黃石一手化解,為此,老野豬皮努爾哈赤還把性命都丟在了黃石的手上!

在吳三桂年紀還小的時候,同樣也是聽著黃石的傳奇戰史長大的。而在前年大淩河之戰爆發的那會兒,他父親吳襄也曾經在私下裏歎息,認為如果黃石還在遼東的話,就絕不至於讓建奴如此猖狂!

想不到盡管如今的黃石已經不再是大明棟梁,卻依然率領大軍回到遼東這塊起家的地方……

在天啟末年,黃石被調到福建的時候,遼西將門是既彈冠相慶趕跑了一個競爭對手黃石在東江鎮贏得的每一次偉大勝利,都從側麵反襯出關寧軍的腐朽和無能,讓不敢打建奴的關寧軍上下恨得咬牙切齒;但也同樣擔憂建奴會因此而勢大難製:果然,才過了這麽短短幾年,八旗辮子兵都已經打進北京城了!

雖然是關寧軍主動倒戈,讓開道路,帶領著八旗兵進的山海關,才使得北京城換了主人……

正當吳三桂滿腦子渾渾噩噩的時候,他的隨身小廝拿著幾塊東西,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少爺!福寧軍真是欺人太甚!明明都認出您是誰了,居然還給咱們吃這等狗都不願意啃的粗糧!”

“……哎,有什麽辦法呢?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黃石叔叔跟家父又沒什麽交情,當初毛文龍還在的時候,遼西和東江還有著不少舊冤仇,他的手下沒把小爺我給砍了,就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

吳三桂放下手裏的檄文,不以為意地說道。如今淪為階下囚的處境,非但沒有讓這位青年期的梟雄自暴自棄,反而使他變得格外務實和好脾氣,“……難道還想讓他們將小爺我待如上賓不成?”

“……那麽,福寧軍的人說黃石將軍已經打進了盛京,您覺得是不是真的?”那小廝一邊將領到的“囚糧”遞給吳三桂,一邊繼續問道,“……那可是大清八旗的老家,居然會這般不經打麽?”

“……這個……可難說得很!那畢竟是昔年橫掃遼東無敵手的黃石黃宮保啊!”吳三桂歎息著搖了搖頭,“……說起來,這錦州城究竟是怎麽丟的,我也是一頭霧水呢!眼下錦州城的東南西北都早已成了大清的地盤,這幫福寧軍莫非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就算是從海上來的,也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進了城吧?莫非是城裏有他們的內應……呃?這幹糧居然是方方正正的,還這麽硬?怎麽跟磚頭似的?”

“……稟告少爺,那些福寧軍真的就管這玩意兒叫做糧磚……”

很遺憾,各路穿越者在本時空拉起來的軍隊,都沒怎麽學習解放軍優待戰俘的傳統,不會有那種寧可自己吃不飽,也要把僅有的食品讓給戰俘的高尚博愛精神。其戰俘政策基本上跟近現代的西方軍隊差不多。大概就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隨便殺俘,在給養充足的情況下,盡量讓俘虜吃得上東西,僅此而已。

所以,福寧軍提供給戰俘的夥食,就是各個穿越集團普遍製作的軍用壓縮餅幹。具體來說,就是將玉米、土豆、地瓜之類的高產作物,在蒸熟晾幹後,打磨成粉末,再摻入少量的調味品和幹菜葉子,最後用機械壓成一塊一塊的磚狀物。雖然這東西有著體積小,保質期長的優點,但那口味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甚至比現代世界超級市場裏出售的那些真空包裝壓縮餅幹,還要更加難吃得多。

一般來說,得到這種壓縮餅幹的人,都要拿鍋子加水把餅幹煮成糊糊狀,才能勉強下咽,考究些的還會再摻上一些就地搜集到的蔬菜和野味。不過負責看管俘虜的福寧軍士兵顯然沒心思給戰俘生活做飯,而一無所有的俘虜們自己也不可能開得了小灶,於是,吳三桂和他的親信長隨們,便隻能就著從後院井裏打上來的涼水,嚐試著壓縮餅幹的另一種食用方法:幹吃。

不得不承認,對於從小養尊處優的吳三桂將軍來說,這實在是一種異常痛苦的體驗。

正當他露出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恨不得用筷子順著喉嚨把嘴裏的“糧磚”直接捅進肚子裏的時候。從天啟年間就跟著黃石的情報主管,以性取向極度驚悚,曾經挺槍奸過母馬而聞名的李雲睿,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嚇得吳三桂登時噎住,連聲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一直等到吳三桂咳嗽完畢,李雲睿才慢悠悠地說道,“……小吳將軍,抓緊收拾一下,準備上路吧!”

“……什麽?上路?!”這個具有雙重含義的詞語,頓時讓吳三桂再次瞪圓了眼睛。

而李雲睿又充滿惡趣味地繼續欣賞了一會兒他的扭曲表情,才不緊不慢地解釋說,“……不用想得太多,是黃將軍有事想要見你!快點梳洗一下就上船跟我們去盛京,呃,不對,是去沈陽吧!”

“……去盛京?!你們真的已經把女真人的老窩給打下來了?!”

“……那還有假?整個遼東如今都是咱們的啦!小吳將軍,梳洗一下再換件衣服就跟我走吧。放心,讓你去沈陽是好事,不騙你。黃將軍是想要跟你家裏談一筆生意……”

於是,吳三桂就半信半疑地跟著李雲睿出城來到海邊,登上一艘蒸汽小火輪,然後先是沿著海岸線東行,隨即溯著遼河而上,一路輾轉來到沈陽。沿途的所見所聞,尤其是鄉間樹上掛著的那一堆堆拖了辮子的腦袋,讓吳三桂終於不得不承認,就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偌大的遼東便已經換了主人!

接著,在盛京皇宮的大政殿內,吳三桂得到了黃石將軍的接見,並且秘密會談了足足兩個時辰。

又過了大半個月之後,北京城的吳家府邸裏,便悄然出現了吳三桂少爺風塵仆仆的身影……

另一方麵,對於遼東故土的瞬間易手,山海關內的滿洲旗人在聞訊之後,自然先是不可思議,隨即便是震怒異常,當即就要糾集兵馬,重新殺回關外的老家去。

然而,各路矢誌複仇的滿洲大兵,還沒來得及從華北各處匯集起來,就被又一則噩耗打亂了陣腳。

虎踞膠東半島的陳新大帥,在蟄伏了將近一年之後,也於此時發動了他麾下的登州鎮兵馬,對盤踞在青州和濟南的清軍,展開了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