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時代

第155章 騷動的江南(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的江南 下

還有一場更加嚴重的叛亂,爆發在太湖沿岸。這裏是江南的主要糧食產區,南京朝廷緊急攤派的附加實物稅也格外沉重,再加上各級稅吏和鄉間縉紳的層層加碼,當地農民哪怕買兒賣女也是繳不起官稅了。

於是,在官府瘋狂的催逼之下,湖區附近的一些農民和漁民首先開始了逃稅運動,這批人紛紛藏匿了最新收獲的糧食,劃著小船逃到太湖中央的幾個島嶼上,拒絕與征稅的衙役和收租的地主管事進行接觸。

對此,勃然大怒的官員們立即組織了衙役和壯丁,劃著小船過去進行清剿,結果當問題發展成武裝衝突之後,事情就變得愈發不可收拾,經過幾次小規模的戰鬥,諸如漕幫餘孽、太湖水匪、聞香教殘部,甚至浙軍潰兵之類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紛紛加入暴動。到了八月中旬,這些太湖亂黨不僅打垮了官府的追剿,甚至還糾集數千之眾,靠著裏應外合攻破了太湖西岸的宜興縣,又大肆劫掠太湖南岸的湖州府!

在此之前,為了防止內部火並,太湖沿岸的十二家水寨頭領就已經於西洞庭山島舉行會盟,推舉出一位姓蘇的盟主,或者說“總瓢把子”。據說還有澳洲髡賊的特使參與此次盟會,並且給太湖匪軍賜名為“十二連環塢”。出於爭取外援的考慮,蘇盟主欣然接受了上述名號,太湖群匪一時間聲勢愈盛。

直到這個時候,如夢初醒的南京朝廷才開始針對太湖匪區調兵遣將,布置清剿事宜,但由於一層層的請示文書往來,等到長江水師進入太湖開始鎮壓的時候,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個月。不過,南京朝廷這次絞殺農民暴動的行動,倒是得到了環太湖地區廣大地主的強烈擁護,事實上,在最當初這些農民發起抗稅暴亂,聯合各路江湖人物打退官軍的時候,附近周邊地區的地主以及富農就驚恐萬分,不少人甚至未雨綢繆地收拾細軟準備逃難,畢竟南邊杭州地區的農民,已經在澳洲髡賊的唆使下,大肆殺士紳、分田地。由於沒有得到工作隊的指導,這些農民自發的土改行動搞得異常血腥,動不動就是舉家滅門的慘案。

所以當長江水師開進太湖的時候,居然結結實實的享受了一把簞壺漿食的感覺,有了主心骨的地主縉紳,不僅忍痛拿出大筆糧秣銀錢犒勞軍士,還組織起一支規模不小的民團前來助戰。於是戰鬥還未打響,朝廷官軍除了獲得不少給養之外,還憑空多出了足足三千兵馬。

遺憾的是,接下來的戰事卻並不順利。盡管長江水師此次表現甚是賣力,不但隻用一天時間就收複了失陷的宜興縣城,還再接再厲,繼續向著“十二連環塢”水匪盤踞的島嶼私港進攻。然而“十二連環塢”的水匪也絕非庸手,不但勇敢駕駛著舢板對官軍水師發動了自殺性攻擊,而且還進行了頗有技術含量“火船”夜襲,一口氣燒毀官軍船隻上百艘。而當地縉紳大戶募集鄉勇團練,雖然戰鬥意誌頗為不錯,可是在比較有技術含量的水戰方麵,卻實在不是漕幫這等“專業人士”的對手。結果,由於水戰屢屢失利,一直無法登上“十二連環塢”水匪盤踞的島嶼,官軍陣營的人數優勢始終發揮不出來,隻能站著岸邊望水興歎。

更要命的是,得知太湖戰區的軍情之後,杭州的髡賊雖然沒有自己出兵策應,卻驅動海寧衛的叛軍,從東南方進逼湖州,作勢要攻打湖州府城,於是徹底打亂了官軍的清剿計劃。湖州和嘉興的鄉勇隻得倉促返回各自的家鄉禦敵,而長江水師也隻得滿足於收複宜興的戰功,在桅杆上掛著一串人頭“凱旋”而歸。

結果,征討太湖的官軍方才撤退,“十二連環塢”的水匪就卷土重來,不但又一次攻入殘破不堪的宜興縣,更攻下了浙江的長興縣,又寇掠蘇州府,堪稱是狠狠地打了一回朝廷的臉。

好在如今這個南京永和帝小朝廷的臉麵,早已被打得跟豬八戒相差無幾,也就不在意這幾下耳光了。

無論如何,盡管這江南之地已是四麵生煙八方起火,但靠著拆東牆補西牆的調兵遣將,以及不計後果的血腥屠殺,內閣首輔周延儒總算還是勉強把這一番亂局給彈壓了下去。

然而,那些不值錢的草民,固然可以隨意打殺。可領頭挑唆民變的儒生,尤其是身上帶著功名的秀才舉人,朝廷一旦狠下辣手屠殺起來,頓時就仿佛捅了馬蜂窩。如今這會兒,雪片般的彈劾奏章已經堆滿了內閣班房,個個都是破口大罵周延儒這個內閣首輔的。有人叱罵他“戕害士人、有辱斯文”,“扼殺文風、殘暴不仁”,有人進諫說“自古刑不上大夫,士人縱有小過,亦當寬宥。豈可縱容粗鄙武夫誅殺國家棟梁,與焚書坑儒何異?”話裏話外都是一個意思:周延儒你已是這般罪惡滔天,還不快快下台?

對此,周延儒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鬱悶又心酸:如今這朝廷都是一副什麽爛攤子,你們這些禦史言官又不是不知道,居然還要掀起新的倒閣風潮?莫非真的不怕覆巢之下、無有完卵麽?!然而,經過一番溝通之後,對方的態度似乎還真的是“生命不息、倒閣不止”!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全部人生意義!!!

“……此輩書生何罪?妖言惑眾,上違國法,蟻聚奸民,下誤蒼生。舉米珠之光,妄奪日月,逞螳螂之斧,輒敢逆天!而今之勢,宜殺一警百,懸奸賊之首,懾江南群醜,明犯朝廷者,雖眾不宥!”

他氣哼哼地如此提筆批示道,又將刑部呈報待罪的百餘名搶米奸民盡數勾決,預備盡快擇日處斬,然後伸了個懶腰,正想休息片刻,卻突然聽得外麵一陣騷亂,隨即便有一名親信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手裏抓著一張髒兮兮的榜文,口中還不住地叫嚷著:“……禍事了!禍事了!崇禎廢帝發檄文要討伐南京了!”

周延儒霎時間倦意全無,“嗖”地一下跳了起來,劈手奪過那張榜文展開一看,頓時不由得雙眼一黑。隻見那上麵赫然寫道:“……朕仰觀俯察,正當伐暴救民,順天應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襄義舉,卜取崇禎六年九月十一日,郊祭天地,檄示布間,告廟興師,克期進發。調集水陸官兵八十萬員,禦駕親征,自武昌順流而下,直搗金陵,與留都一幹逆賊偽帝會獵於江南!出銅鴕於荊棘,奠玉灼於金湯,義旗一舉,響應萬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憤。振我神武,剪彼囂氛,宏啟中興之略,踴躍風雷,建劃萬全之策,嘯歌雨露,倘能洞悉時宜,望風歸順,則草木不損,雞犬無驚;敢有背順從逆,戀目前之私恩,忘天下之故主,據險扼隘,抗我王師,朕即督大軍,親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誅!

若有文武生員,精習兵法,通曉地理,不妨獻策軍前,以佐股肱,自當量材優擢,不吝高爵厚封。各府縣官員,果有潔己愛民,清廉素著者,仍任原職。所催征糧穀,俱封儲倉庫,印信冊籍,可解軍前。其有未盡事,宜另頒條約,各宜凜遵告誡,毋致血染刀頭,則寡人幸甚,天下幸甚!”

看著這一排排殺氣彌漫的文字,手中這薄薄的一張紙,在周延儒的感覺中卻仿佛有千斤之重……如此呆立了片刻之後,左右侍從正感覺周延儒有些不對,想要上來查看,卻看著這位首輔大人“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整個人癱倒在了桌案上,“……完了!完了!實在是不應該當這個首輔的!真是悔不該當初啊!”

隻是,周延儒畢竟也知道自己是犯下了謀反叛國大罪,根本沒有了半點退路,在嚎哭發泄了一會兒之後,終究再一次提起了精神,開始布置對策:“……速速草擬公文,催促呂維祺回師南京,預備西征禦敵!然後召集眾臣,開朝會議戰!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們把錢糧給湊出來!大家是生是死,就都看這一回了!”

崇禎六年九月十一日,崇禎帝攜文武群臣,於武昌行營設壇,祭告天地祖靈,然後下詔討伐南京一幹偽帝逆臣,預備禦駕親征江南。有老臣進諫曰:堂堂天子,怎可輕動?天子之責,在於修身立德,以仁義教化萬民。不在於浴血沙場,與武人為伍。貿然親征,成何體統?帝答曰:如今天下分崩,兩京陷落,祖宗陵寢都已落入賊手,勳貴文武皆多有附逆者,豈是修身立德之時?朕如若再不禦駕親征,隻恐不日便將刀斧加身矣!於是盡發湖廣之師八萬,號稱八十萬,水陸並進,齊頭東征,一時間東南半壁震動。

二十五日,帝駕入九江,江西全省震恐,自江西巡撫、布政使以下,大小官員皆趕往九江覲見,宣誓效忠。崇禎帝遂於九江設行營,坐鎮九江安撫民心、征集糧秣,以為征剿江南大軍之後盾。同時拜兵部尚書盧象升為主將,統領全軍繼續進兵南直隸。二十六日,南京朝廷亦下令留都戒嚴,同時悉數調集江南兵力,著兵部尚書呂維祺統領,趕往上遊迎擊來敵,眼看著東西兩軍一場決戰在即。

十月初三,西軍先鋒王鬥所部水陸並進,攻入南直隸地界,一路所向披靡。懾於崇禎帝皇明正統之威,安慶知府及下屬各縣縣令盡數倒戈易幟,西軍兵不血刃而下安慶。池州、廬州各縣亦是膽寒戰栗。

西軍主帥盧象升聞訊,亦發動大軍,趕往安慶督戰。西軍諸將皆嫉妒王鬥屢屢告捷,深受帝寵,盧象升亦欲獨攬克複金陵之功。遂於安慶府衙升帳合議,以徽州有數營浙兵駐守,恐威脅大軍後路為由,遣王鬥所部棄船登陸,遠離長江,南下翻山往攻徽州。王鬥悻悻然領命,點兵三千登陸往徽州而去。

此時,東軍主帥,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盡發江南之兵,糾集東軍七萬餘人,然部眾良莠不齊,自出京以來,日行不過十餘裏,才抵蕪湖,便得知江北安慶一府已然盡數降敵,江南池州府各縣也是十分可疑,多有投敵之謠言傳出。呂維祺遂頓兵於蕪湖,不敢再進,而是就地紮營布防,預備阻擊上遊之敵。

十月十二日,盧象升率西軍主力破池州,進抵蕪湖,為東軍營壘所阻,兩軍決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