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時代

第12章 倫敦的生化末日

不得不承認,《傲慢與偏見》原版的班納特太太雖然無知淺薄,自以為是,整天大吼大叫,非常上不得台麵,但至少在村裏屬於消息靈通人士,是班納特家重要的信息來源。

而一旦這位整天到處串門聊天的班納特太太不在了,如今的穿越版班納特五姐妹,就一下子變得信息閉塞起來。以至於“內瑟菲爾德莊園被租出去”這一預示著劇情開啟的重要消息,都完全不知道……幸好,在遲了幾天之後,伊麗莎白終究還是從夏綠蒂。盧卡斯的嘴裏得知了這一消息。

總的來說,夏綠蒂。盧卡斯小姐描述的情況,跟《傲慢與偏見》的原著並沒有多少差別——租下內瑟菲爾德莊園的是個闊少爺,姓氏是賓利,查爾斯。賓利,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每年有四五千鎊收入的單身漢!

這位賓利先生據說出身於英格蘭北部,在星期一那天乘著一輛駟馬豪車來郎伯恩看房子,看得非常中意,當場就談妥了,準備要在“米迦勒節”(九月二十九日)以前搬進來,現在已經有傭人在打掃了。

“……噢!是個單身漢,親愛的伊萊紮,確確實實是個單身漢!一個有錢的單身漢;每年有四五千鎊的收入。而且在他來看房子的時候,我恰好在外麵看了一眼。哦!那模樣可真是英俊!太漂亮了!”

夏綠蒂一臉憧憬地說著,但接下來很快就變得沮喪,“……當然,像我這樣的人肯定是配不上他的……”

——夏綠蒂雖然談不上見識廣博,但經過這些年婚事的坎坷,多少有了些自知之明,很清楚那些有錢又有地位的紳士們幾乎是不可能迎娶一個鄉下窮小姐的,除非這位窮小姐有著驚心奪魄的非凡美貌……

很遺憾,夏綠蒂的容貌充其量隻能說是不難看,距離美女還差得遠,不足以讓一位紳士為之傾倒。

而伊麗莎白也隻能尷尬地陪著微笑——在這種情況下,她能說些什麽?難道要劇透給夏綠蒂:“賓利先生是簡的官配,你就別想了”?再說如今的劇情也早已亂七八糟了,誰知道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再說,如果不是有了穿越時空而來的救援隊,夏綠蒂如今的困窘處境,也將同樣會出現在她自己的身上——雖然相比於夏綠蒂,伊麗莎白有著一副不錯的好相貌,但這依然是遠遠不夠的。

許多風流而英俊的紳士們,或許很樂意跟某些美麗的“窮小姐”(相對於那些富有的女繼承人而已)玩一玩戀愛遊戲,或者把她們收為情婦,但卻絕對不會娶她們為妻——即使他們本人有著這樣做的衝動,他們背後的家族和長輩也會施壓阻止,要求他們承擔起家族的責任,選擇一門能夠帶來利益的政治聯姻……

在這個年代,上流社會的女人在缺乏足夠嫁妝的情況下,對自身命運並沒有太多的選擇。不是家庭包辦婚姻,就是成為女家庭教師,或者去修道院過一輩子,還有一條路是當不名譽的情婦……

如果她們像現代女性一樣向往獨立,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進一步拋棄道德和名譽的約束,大膽探索閨房之趣,追求**,成為夜之女神,以獵取男人為樂——簡單來說,就是去當交際花。

在那個年代,交際花是美豔、大膽、性自由的象征。緋聞纏身是她們的顯著特征。不過千萬不要將她們這些能夠在名利場上呼風喚雨的夜之女神,跟一些隨隨便便就把裙子褪到自己大腿根的庸脂俗粉們相提並論。雖然生活墮落腐朽,但絕大多數的交際花並非受害者。事實上,她們經常讓愛慕者們名財兩空。

想要當一個成功的交際花,美貌隻是最起碼的前提,野心勃勃、掌控人心和精明強悍更是必要的素質,此外還得要有一套非同尋常的攀龍附鳳功夫……伊麗莎白自認為根本不具備這樣可怕的心理素質……

言歸正傳,在進一步仔細詳談之後,伊麗莎白又敏銳地發現,雖然夏綠蒂對這位賓利先生的描述,似乎基本跟《傲慢與偏見》的原著內容一致,但也夾雜了一些小說劇情裏沒有描述的情況:

“……聽說最近的倫敦出現了瘟疫,原本住在城裏的達官貴人們,都在往各處鄉下疏散避難,以此來躲開病魔的侵襲。這位租下了內瑟菲爾德莊園的賓利先生,眼下又趕回了倫敦,似乎是打算帶上很多城裏的紳士小姐們,一起來我們村裏住上幾個月,到時候想必一定會很熱鬧,有很多的舞會和宴會……”

“……瘟疫?!聽上去似乎很可怕的樣子。能仔細說說嗎?”伊麗莎白趕緊露出害怕的表情,追問道。

遺憾的是,因為疫情還沒有傳播到身邊,夏綠蒂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那位賓利先生的英俊容貌和萬貫家財上,對瘟疫的詳情所知甚少,甚至連究竟是鬧了什麽種類的瘟疫都不清楚……

然後,結束散步回到家中吃晚飯的伊麗莎白,就將“賓利先生駕到”和倫敦瘟疫的消息帶給了王秋等人,後者不出意外地同樣沒能引起重視——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沒有疫苗,衛生狀況糟糕,病人痊愈主要靠祈禱,孕產婦和新生兒死亡率高達五分之一,一場感冒就能要人命,鼠疫、霍亂、麻風、梅毒、天花、肺結核……一大堆傳染病長期流行,人口擁擠的大城市更是各種病菌的集中營,三天兩頭鬧瘟疫屬於常態。

遙遠中世紀那場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死病暫且不提,十七世紀前期消滅了倫敦四分之一人口的炭疽疫也不論,就在十多年之前,美國獨立戰爭末期的1781年,英國就爆發過一場遍及全境的大流感,不僅流行範圍廣,而且病情嚴重。據說約有四分之三的英國人被傳染,並逐漸席卷整個歐洲,甚至還傳到了美洲。雖然相比中世紀時把歐洲變成人間地獄的鼠疫,這場流感已經是溫和得多了。但死亡率至少也達到了一戰末期那場西班牙大流感的程度,而且更要命的是無藥可救——就算在現代,麵對流感也隻能以預防隔離為主,就像那場讓人記憶猶新的非典疫情和之後一直仍在像幽靈般擴散的禽流感。而在連阿司匹林都沒發明的十八世紀末,若是染上了流感就隻能等待上帝的選擇,要是再並發個肺炎、腦炎什麽的,就更慘了……

(美國獨立戰爭後期,英國本土這邊堪稱是天災人禍接連不斷,所以最後實在是打不下去了。)

由此可見,這年頭的倫敦,時不時爆發一兩場小瘟疫屬於正常現象,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而且《傲慢與偏見》的主要劇情舞台也不是在城裏。與其關心這種遠在天邊的小事,還不如研究一下在《傲慢與偏見》的故事劇情開啟之後,如今這幫換了魂兒的班納特姐妹們究竟該走怎樣的路線,才能夠多刷些積分……

但是,王秋和他的同伴們並沒有意識到,如今爆發在倫敦的瘟疫,究竟有著怎樣駭人的真麵目。

而那位容貌漂亮、身家豪富的賓利先生,更是再也沒有機會從倫敦回到朗伯恩村來了……

十八世紀末的倫敦,正在從羅馬帝國邊境小城,向著主宰近代世界的“世界之都”大踏步邁進。

若是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待之前一個世紀的英國曆史,可以發現許多經典種田文中所見到的標準崛起模式:優良而安全的地理條件、激增的城市人口、高速發展的工商業、以及如同開了金手指般的科技大爆發……盡管這個國家隻是一個彈丸小島,卻對廣袤世界上數不清的民族產生了長達四百年的巨大影響。

與此同時,優勢的自然地理條件和集中發展的工商業,也讓倫敦成為了英格蘭經濟發展的核心引擎。

從都鐸王朝開始就堅持不懈的城市化政策,使倫敦人口的增長速度遠遠超過了其它任何一個歐洲城市,甚至在這個世紀裏超越了法國的巴黎,成為了歐洲第一大城,帶動著整個不列顛島向新的時代繼續前進。

然而,在上述這些“走向偉大”的光輝進程背後,也隱藏著無窮無盡的苦難和黑暗……

——英格蘭的統治階層,依靠“羊吃人”的圈地運動,把鄉村貧民成千上萬地趕進城市,但卻根本沒有預先安排好他們的去處。結果,在一片混亂之中初步興起的城市化,導致倫敦等英格蘭大城市人口壓力劇增——在工業革命尚未開始的時候,城市裏的各行各業普遍都是人手多餘。接下來便出現了無數遊手好閑的失業者和小偷流氓,導致倫敦的監獄人滿為患。相安無事的中世紀和諧生活,從此一去不複返。

此外,迅速膨脹到上百萬規模的倫敦人口,還對這片地區的自然環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超越當時人類技術極限的壓力,讓這座城市變得愈發汙穢和肮髒,曾經清澈的泰晤士河被汙染成一股濁流,其它較為細小的支流更是直接被垃圾和糞便填塞。絕大多數的城區都猶如跳蚤窩一般不適宜居住……

這個時代的英國權貴,通常隻在最寒冷的冬天聚集在倫敦城內,稱之為社交季。一旦到了酷暑難耐、空氣汙濁、腐臭熏人的夏天,就如候鳥般忙不迭地遷移到環境優美的鄉村別墅。但上百萬被迫告別鄉村的英國窮人,還是隻能世世代代生活在倫敦的貧民窟之中,忍受著早期城市生活的種種不便之處。

正如描寫這一時代的《雙城記》所述: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麵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麵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而這個世界,上百萬倫敦市民,乃至於七百萬大不列顛聯合王國的臣民,就真的要走進地獄了……

此時,持續了一周的綿綿細雨雖然已經停歇,但潮濕、泥濘和腥臭依然遍布著倫敦城的大街小巷。

近期關於瘟疫的傳聞,更是讓整個倫敦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壓抑,仿佛籠罩在對死神的恐懼之中。

——聽說這一次的瘟疫很嚴重,患者先是咳嗽發燒,昏睡不醒,然後渾身潰爛流膿,臭不可聞,其中的痛苦和慘烈簡直無法描述。哪怕是再怎麽高明的醫生,也對此束手無策,隻能看著病人慢慢死去……

目前,這場瘟疫還沒有大範圍的傳播開來,但倫敦城裏的富人和貴族已經遵循黑死病時代的傳統經驗,紛紛逃向鄉村避難。至於英國漢諾威王朝的全體王室成員,更是早早地就遷移到了溫莎堡。可惜,還有更多被每日生計所迫、無處可逃的貧窮市民,卻隻能繼續待在這座愈發陰森的城市裏,祈禱著上帝的庇佑。

遺憾的是,在這一回即將降臨倫敦的生化浩劫麵前,就算是上帝也已經無能為力。

——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拿著手杖、舉著小陽傘的上流社會紳士淑女與混跡市井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擦肩而過,倫敦東區的陰濕街角裏,蓬頭垢麵的乞丐蜷縮在石牆邊,有氣無力地咀嚼著不知道從哪兒翻來的半塊黴麵包,渾然不知腳邊正有一隻膽大包天的老鼠在溜達;泰晤士河畔的泥濘碼頭上,橫流的汙水攪拌著爛泥、糞便和垃圾,被馬車的輪子或搬運工的腳掌給碾壓出一塊塊漆黑的泥坑。

一隊隊穿著紅製服的軍士,手持上了刺刀的燧發槍,神情警惕地走在狹窄肮髒的街道上,不斷地將遊蕩的無業遊民驅趕開,以避免諸位高貴老爺們漂亮光鮮的馬車,有可能被這些肮髒的手摸上。

朦朧而黏稠的灰色霧氣之中,一個蹣跚的身影正從某條小巷裏緩慢走出,他顫巍巍地扶著牆根,緩慢地挪著步伐,呼吸沉重而雜亂,髒兮兮的兜帽胡亂地蓋住了他的臉龐,讓人無法看清麵容。

片刻之後,這個男人終於走出了小巷,一輛馬車飛快地從他身邊馳過,濺起了大片汙水爛泥,落在男人的身上,但他卻沒有發出任何的叫罵,隻是顫顫巍巍地站在路中間哆嗦著,仿佛中了什麽魔一樣。

由於這個渾身髒臭的男人堵住了路,站在一旁的巡邏士兵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湊了過去想要把他趕開,不料還沒來得及動手,這個男人就軟綿綿地倒在了路中央,頭上的兜帽隨之翻落,露出了他的麵龐。

——那是一張極為可怖的臉龐:蒼白的皮膚猶如泡爛了的破紙,從腦袋各處脫落,露出下麵同樣潰爛不堪的肌肉。殘餘的皮膚上也遍布著破損的水泡,還夾雜著大片的焦炭狀潰瘍或斑疹。頸部更是腫脹得跟腦袋完全不比例,嘴角邊還帶著糜爛的肉芽。一股難聞的腥臭從他身上散發而出,使人不由得想要嘔吐。他就這樣躺著路中央,向行人咆哮著伸出了手,喉嚨裏的嘶啞聲音如野獸般,讓人聽了就全身發麻……

於是,在幾秒鍾後,無論是持槍的士兵還是路邊的行人,都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忙不迭地往後跳開。

“……哦!上帝啊!太可怕了!是瘟疫!”

不知道是誰吼了聲,頓時整條街上都炸了鍋,有人丟下手中的東西,忙不迭地往遠處亡命奔逃。更遠處,幾輛馬車被混亂的人流堵住,不明所以的車夫忍不住揮舞起鞭子,高聲喝罵。而另一些膽大包天的人卻湊過來圍觀這個“怪人”,但也小心地捂住了口鼻,並且盡可能保持在最起碼二十英尺以外。

然而,某些特殊性質的“瘟疫”,並不是靠著這樣程度的戒備,就能防得住的……

——就在街麵上亂作一團的時候,一條踉踉蹌蹌的野狗,也從濃霧彌漫的小巷裏鑽了出來。

隻見這條狗的身上都是潰爛的傷口,雙眼呈現出地獄火球一般的深紅色,獠牙如同匕首般凶惡……這隻危險而凶猛的變異生物剛一出場,就猛地撲向一個嚇呆了的小乞丐,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鮮血伴著慘叫一直飛濺到了旁邊的馬車上,把某位猝不及防的年輕紳士噴了滿滿一臉!

盡管等到眾人反應過來之後,這條形貌駭人的“瘋狗”,很快就被無數棍棒七手八腳地打死。但之前那個躺倒在路中心的病人,卻抽搐著踉踉蹌蹌站了起來,並且張嘴就咬向了身邊最近的路人,惹起了更大的混亂和**……再接下來,在那條被霧氣覆蓋的小巷深處,又泛起了許多雙通紅的眼睛……

仿佛是一個預示著災難與毀滅的信號,隨著這一起襲擊事件的爆發,越來越多的行屍走肉和腐爛動物開始在街頭出沒,襲擊一切倒黴的路人和健康的動物,引發出愈演愈烈的恐慌情緒,教堂裏一時間人滿為患……整個倫敦乃至於整個英國都宛如被一塊無形的巨石砸中,擴散出一圈圈激烈的波動。

——就在人們還不明所以之際,一場毀滅性的生化危機,已經被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