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時代

第61章 郵輪上的日本(上)

第六十一章、郵輪上的日本 上

日本,大阪

這座近代日本最大的港口商埠,如今已經是一片廢墟。無數的炮彈、航彈和火焰徹底將這裏摧殘成了一片白地。街道上橫七豎八地堆滿了來不及掩埋的屍體,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硝煙、屍臭和木材燃燒的煙味兒。

隻有少數殘存的市民,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神情麻木地在這片廢墟之中四處轉悠,似乎是想要從殘垣斷壁之中扒出一些完好的東西,或者是試圖尋找自己失散的親人,以及被燒光的家園為了尋找可能還活著的親人,各處殘存的牆壁上都被人用焦炭寫滿了留言,但最終真正能夠成功找到人的,隻怕是十中無一。

不過,相對於在這場世界大戰之中,其它那些家園被戰火摧殘的難民們,近畿戰場一帶的日本難民已經是非常之幸運了在收複了人煙稠密的京都-大阪地區之後,“淺紅色日本”的戰時大本營就立刻撥出了天文數字的給養物資,用於賑濟難民和戰後重建。讓他們不必像之前的中國人和如今的德國人那樣,要靠掘鼠羅雀、剝樹皮挖草根來苟延殘喘,也不必在家園淪為廢墟之後,還要繼續承受日曬雨淋、餐風露宿之苦。

在每一個剛剛收複的地區,戰時大本營都以最快速度緊急設置了食品救濟站,按照每個國民的配給卡,免費提供一定數量的幹菜,鹹魚,大米,罐頭,麵粉,酒,糖,鹽,醬,以及衣物、水壺、飯盒和被褥不要說是被燒成一片白地的戰區,哪怕是並未受到兵災**的後方,已經被這麽多年戰爭折騰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平民,也很久沒有在市場上看到過這麽充足的商品供應了,更別提這些東西還都是可以不要錢白拿的。

當然,雖然說是不要錢的救濟品,但也是得付出代價的。吃了公家發放的救濟糧,穿了大本營提供的統一製服不知為什麽,所有難民不分男女老少統一都被安排穿水手服,就得服從當局嚴格的軍事化管理,統一聽從當局的分配和調遣。不過,對於紀律性和順從度天下第一的日本人來說,這點陣仗真的不算啥。

對於這項賑濟行動,大本營的口號是“絕不放棄一個同胞”,堪稱是聖母到了極點,一點都不像日本。

隻不過,日本戰時大本營收容和安置這些本國同胞的難民營,似乎稍微有點兒特別……

“……哇!哇哇”

某個狹小幽暗的空間之中,一張雙層架子床的上鋪位置,突然傳來了屬於嬰兒的稚嫩哭聲。

然後,在室友的抱怨聲中,剛剛從人妻進化為未亡人的二十二歲少婦日暮鈴音,一邊從狹窄的床鋪上坐起,一邊在孩子的哭聲中匆忙解開衣服,用乳汁喂飽還沒斷奶的小兒子……

但是,她懷裏那吃上了奶的小兒子,才剛剛吮著母乳安靜了沒幾秒鍾,下鋪那位佐藤太太的小女兒也哭了起來,嘹亮的啼哭聲在狹窄的鋼鐵船艙裏回蕩,吵得每個人的耳朵都嗡嗡直響,睡意全無。

沒錯,作為戰爭難民和單身母親的未亡人日暮鈴音,以及她的逃難同伴,合計四個婦女外加兩個嬰兒,如今都擠在一間不到八個平方米的船艙裏……而這就是戰時大本營安置他們的海上難民營。

不是用船把難民運載到某個地方,而是直接安排他們住在船上!

因為,對於如今的日本戰時大本營來說,與其費時費力地在一片廢墟焦土之上重建城市,還不如直接瘋狂開動印鈔機,拿鈔票從【年代性自動售貨機】裏兌換一大堆郵輪出來,相對而言顯得更加省事和便捷……難民營還需要工程隊進行規劃和修建,如何保障水電和夥食供應也都是大難題。而大型郵輪卻是隨時可得,並且船上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隻要緊急訓練一幫能夠鼓搗機械的菜鳥船員,就能投入使用。

所以,自從收複人煙稠密的京都-大阪地區之後,大阪、神戶、廣島、鹿兒島、佐世保和長崎這些“淺紅色日本”控製的後方港口,就很快變得船滿為患。為了安置數以百萬計的戰爭難民,戰時大本營一口氣弄來了一千多艘萬噸級的遠洋郵輪,用它們來充當難民營,幾乎是把治下的各個港口給塞得滿滿當當。

當然,雖然是被安置在了遠洋郵輪上,這些難民終究是在蹲收容所,而不是享受豪華郵輪假日遊,所以,他們的生活條件可沒有那麽舒適。為了讓這些船隻能夠容納更多的人不是船隻的數量不夠,而是懂得操縱船隻的水手嚴重匱乏。船上各種豪華的娛樂設施,都被簡單粗暴地拆卸下來。那些金碧輝煌的船上舞廳和賭場,都被改成了大統艙,被難民們打滿了地鋪。至於那些引人墮落的賭桌和彈子機,也都被丟進了海裏。

未亡人少婦日暮鈴音是因為帶著還在吃奶的孩子,又是軍人遺屬,這才受到照顧,不必在統艙裏打地鋪,而是被分到了一個三等艙的鋪位。但也是擠得跟火車臥鋪一樣,塞了行李之後連轉個身都困難……

不過,日暮鈴音對此已經很滿足了,畢竟,在這個戰爭年代,有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還能頓頓吃飽肚子,就已經很幸福了回想起之前那最悲慘的幾個月,家破人亡的自己被迫抱著孩子逃出化為血海的大阪,在光禿禿的荒野裏東躲西藏,一連幾天吃不上東西,在寒風中扯開衣服試圖用幹癟的乳♀房喂飽哭泣的孩子,但卻什麽都擠不出來,隻能抱著瘦弱的孩子一起哭泣……日暮鈴音就覺得現在的日子已經宛如天堂。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覺悟,所以在一個月之前,當負責收容難民的軍警在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飯團,然後要求全體難民不分男女一律進行衛生檢疫和消毒的時候。其它的年輕女人還有些扭扭捏捏,甚至差一點引起了騷亂,日暮鈴音卻是落落大方地當眾脫掉了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抱著孩子站了出來,讓幾個戴著口罩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個通透。在她的帶頭作用下,難民的檢疫工作才得以順利進行。

那些檢查出疾病的人被送到了另一個隔離區,而日暮鈴音等人則吃上了一頓豐盛的熱飯,又享受到了一個熱水澡按照醫生的說法,為了所有人的健康,她們在上船前必須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潔,消滅身上的病菌和跳蚤,否則一旦在居住環境擁擠的船上鬧起了瘟疫,那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於是,每個難民身上的破舊衣服都被統一焚燒,換上了不同規格和型號的水手服,然後還領到了毛巾、牙刷、牙膏、香皂、水壺和飯盒。當日暮鈴音在時隔數月之後終於再次洗上熱水澡,使用上在戰時十分稀罕的香皂之際,一時間當真是禁不住熱淚盈眶帶著刺鼻漂白粉氣味的熱水,從金屬的蓮蓬頭裏噴灑而出,拍打在她的臉上,而同樣溫熱的淚水,也順著熱水在她的臉上緩緩流淌……

再接下來,未亡人日暮鈴音和她沒斷奶的孩子,就開始了終日蜷居在船上的生活,很擁擠也很無聊。更讓人不舒服的是,由於船隻一直停泊在碼頭旁邊不動彈,沒有通氣管的自動送風,使得艙室裏的空氣總是十分渾濁,幸好吃穿用度都不缺,更重要的是非常安全,至少總比之前的逃難生涯強上了許多。

在被嬰兒的哭聲吵醒之後,艙室裏的幾個女人也都沒有了睡意,開始嘰嘰喳喳地小聲聊起了天。有人思念起了自己不知下落的親人,而日暮鈴音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死於轟炸的大女兒和死在了吳港的水兵丈夫……又過了一會兒,隨著“叮鈴鈴”的電鈴聲,眾人紛紛從床鋪上起身梳洗,準備前往餐廳吃早飯。

順著長長的艙道,日暮鈴音抱著孩子從空氣汙濁的三等艙裏爬出來,第一時間就拚命地大口喘息,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然後才排著老長老長的隊伍,一點點地慢慢往餐廳裏挪騰……

按照原本的設計,郵輪的餐廳是足夠容納全體乘客同時用餐的。但如今這艘郵輪被充當難民營使用,足足多塞了一倍的人,一部分餐廳和酒吧也變成了安置難民的大通鋪,於是,就餐的座位和桌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難民們必須排著長隊分批進餐,幸好,日本人似乎早已對這種事情很習慣了……當日暮鈴音抱著孩子前往餐廳的時候,已經有幾波難民用餐完畢,此時正在甲板上散步閑聊,利用難得的休息時間放放風。

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長隊,期間又奶了一次孩子之後,日暮鈴音終於擠進了餐廳內,裏麵一側是固定的金屬餐桌,一側是領取餐點的櫃台,跟學校和工廠裏排隊打飯的食堂也差不多,但是內容卻豐盛得多,即使是最簡單的早餐,也有雪白的精米飯,香噴噴的麵包或餅幹,作為主菜的魚罐頭,還有紫菜、蝦皮和幹貝煮成的清湯……如果是午餐和晚餐,那麽通常還有咖喱飯、牛肉罐頭和雞蛋粉做成的炒蛋,以及額外給小孩子配發的糖果和糕點。除了沒有香煙和酒之外(為了以防萬一,船上禁煙禁酒),簡直就是在天天過節!

這些大本營無償配給的救濟食品,就是在戰前也稱得上奢侈,稍微窮一點的普通日本人根本吃不上。哪怕是小資產階級和中產階級的人,想要天天這麽吃也會非常肉疼,到了物資匱乏的戰時,就更是別提了。

在走進餐廳之後,日暮鈴音先是湊到牆邊的飲用水龍頭旁邊,給自己的水壺灌滿了涼開水,然後才去櫃台領了自己的那一份配給夥食:滿滿的一盒白米飯,一紙袋的小餅幹,一個魚罐頭,還有裝在搪瓷茶杯裏的紫菜湯,外加為了照顧她這個哺乳期母親而額外配發的一盒森永牌水果糖在發給她這些東西的時候,櫃台後邊那個戴著白帽的廚師還很抱歉地說,牛奶已經沒有了,隻能多給她一點糖補補身子……

好吧,之前每天早餐隻要抱著孩子上來,為了照顧她這個做母親的,廚師總是會額外給她發一瓶牛奶。

雖然她早已心滿意足換成之前還在家裏的時候,光是早餐的這些食品,就足夠她吃上一天的了!

自從上了這條船,每天多吃多睡不運動,她原本消瘦的身材已經豐腴了許多,連肚子都微微肥了一圈兒。哎,真希望這樣天天好吃好喝的日子能夠一直過下去,最少也要維持到孩子斷奶的時候吧?日暮鈴音如此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政府想來肯定不會一直讓大家白吃白喝……似乎也隻能服從安排了。

不過,雖然早餐免費配發的食品豐盛得堪稱誇張,可是能夠坐下來安心吃飯的地方,至少在此刻卻是一座難求。船上餐廳裏為數不多的金屬餐桌四周,早已擠滿了人,很多小孩子甚至都隻能坐在父母的腿上。而且每個已經有人的座位旁邊,至少都有一兩個人端著飯盒和茶杯在守著……未亡人日暮鈴音女士抱著她的孩子,在人滿為患的餐廳裏轉了一圈又一圈,胳膊酸得快要斷掉了,還是找不到一個空出來的位置。最後隻能選擇了放棄,轉身走出餐廳,打算在甲板上隨便找個清淨的地方,將就一下蹲著吃飯算了。

很顯然,跟她打著同樣主意的人也有不少,日暮鈴音又在同樣人滿為患的甲板上轉了好一會兒,才在靠近舷梯的欄杆旁邊找到了一塊沒人的地方,蹲下來打開了飯盒。然而,她剛剛往嘴裏扒了幾口飯,就又被一個水手驅趕開。因為一隊穿著軍裝製服的家夥,不知何時已經乘著卡車來到了碼頭上,正在依次從舷梯登船,其中頗有幾個金發碧眼、容貌英俊的西洋白人……而日暮鈴音剛才恰好堵住了舷梯在甲板上的入口。

不過,這些西洋人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什麽**如今的日本人都知道,雖然國家正在跟美英鬼畜浴血廝殺,但同時也在跟俄國毛子結盟。所以在本國的地盤上偶爾出現幾個西方白人的麵孔,也是很普通的事情……但眼尖的日暮鈴音卻敏銳地注意到,領頭那個洋人的領章圖案並非俄國人的紅星,而是黑色的鐵十字!

雖然作為這個時代的普通日本家庭主婦,未亡人日暮鈴音女士的見識也很有限。但得益於戰爭時期日本政府鋪天蓋地的各種宣傳,這個鐵十字徽章究竟代表了什麽,她還是曉得的那是德國盟友的軍徽!

天啊……莫非他們是德國人?等等,德國不是已經戰敗了麽?他們現在還來日本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