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重逢
第六十七章 重逢
兩天後，愛情海邊，Corner咖啡店。
依凡被兩道灼熱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兩年了，她以為他不會再找她了。可是現在忽然出現在眼前，又算是什麽呢？來旅遊的？那從早上開門一直坐到晚上打烊，這兩個人算是哪門子的旅遊？
再看看他們桌上的餐點，滿滿一桌子，她這裏有什麽，他們就點什麽，從早吃到晚，有的吃完了，有的隻動了一兩口，這是怎麽個意思？給美食欄目寫評論？這兩人不膩歪嗎？可是眼前忍不住閃過當初他為她買粥的畫麵。兩年了，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輕輕歎口氣，禮貌地走上前：“如果兩位是來吃飯的，那不好意思，小店要打烊了。”
宇翔的目光太過熾熱，依凡忍不住想移開目光。
“那如果，我們不隻是來吃飯的呢？”依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宇翔的聲音裏竟有些顫抖。
“我想，我們除了老板和顧客，沒有別的關係了。”
宇翔搭在桌上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那道連吃飯都沒移開過的目光，終於順著眼簾垂下了。一瞬間，依凡竟覺得心裏一陣酸脹。嘴角扯開一抹自嘲，即使經曆過那樣的事，這個男人還是能輕易撥動她的心弦嗎？
“對不起，打擾了。餐點很好吃。”說完便起身拉住宇樂，慢慢走出了Corner。
男人過了三十，尤其是這種成功男人，一般每長一歲，就愈加成熟些。可是眼前的這個背影，卻多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和絕望。
依凡搖搖頭，強壓下心頭的紛亂，關上店門。可是看不見了，心就沒感覺了嗎？背靠著店門，周圍的一切真實又模糊，雙腿越來越無力，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如果隻是旅途中的偶遇，老天爺還真是愛和她開玩笑。怎麽不三個人一起來呢？一家人幸福美滿，那玩笑才有意思呢。如果不是偶遇，當年她那樣慘烈的退出，現在何苦還要再來撩撥？鼻子很酸，卻流不出淚來。當年，都流完了吧。
而另一邊。
“為什麽不直接跟她說明白？看了一整天，眼睛都看直了，我還以為晚上終於會有結果了。”宇樂一臉鄙夷。
宇翔瞥了他一眼，不回答。
“你怕她推開你，像兩年前那樣離開你？”
宇翔頓了頓腳步，還是不回答。
“她不過是在你眼前，還不是你的，再壞又能壞到哪去？不曾屬於，談何離開。你不爭取，她不會自己回來，試一試，才有機會。”
這一次，宇翔終於有了點反應，“真的，可以嗎？”
“試一試吧。我幫著你呢。”後半句卻是眨著眼說的。
於是，從那天開始，Corner小店裏就多了一對父子的身影，不論你什麽時候去，他們總是在的，沒開門就在門外坐著等，打烊了才離開。因為老爹長得man，兒子——也就是Q版的老爹，長得很可愛，於是他們倆成了店裏的另一道風景線，慕名而來的女孩子真是數不勝數，論壇上也是疊出了好多樓。
“經常在Corner出現的那個爸爸啊，一看就是高富帥，去演偶像劇裏的男主角，都不用演的，往那一站就是了。”
“他的兒子跟他好像的，迷你版的，可愛死了。特別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喔我真恨不得小個幾歲，抓著他就不放手了。”
“幾歲夠嗎？樓上的怎麽看也要小個十幾歲才配得上這個小帥哥吧。”
“哎你們都不關注財經新聞的嗎？那個男人是馮宇翔，TMS集團的董事長啊。”
“真的假的，不是兩年前傳他婚變嗎，那時候那個新聞很火的，這麽一說是有點像誒。”
“絕對真的啦。你們說他是不是走出婚變陰影，看上Corner的女老板了？也是中國人嘛。”
“啊，不是吧，兩個都是極品，哪一個我都不舍的啊。”
“兩個都是極品才配嘛。你不舍得也不會是你的啊。”
“我上次在那裏吃飯的時候，剛好飯點人很多嘛，老板娘有點來不及，我看到那個爸爸在幫她點菜誒。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可是那個爸爸竟然自顧自地收拾桌子了，結果他們倆爭著拿一個盤子，爭著爭著，盤子就掉地上了。”
“不是吧，那麽有愛，那後來呢後來呢，不要關鍵時候停掉嘛。”
“後來那個爸爸當然很抱歉啦，結果兩個人都去撿碎片。可是又開始爭，哎呦客氣得我都不還意思了。然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老板娘手上就多了一道口子，流血了。”
“要不要緊啊？手受傷了可怎麽做餐點啊。”
“我還沒說完，你別急啊。那個爸爸很緊張的，馬上就把老板娘的手指塞嘴裏吮，哎呦喂一點都不避嫌的，熟練的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早就有奸情的。不過老板娘倒是愣住了，反應過來以後兩個人好像都有點尷尬。然後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反正就是帥爸爸幫老板娘洗完做餐點咯。”
“奸情，絕對的奸情！TMS董事長重拾愛情，丘比特之箭對準咖啡店老板娘。”
“我都沒吃出那些餐點味道有什麽不同，說明帥爸爸廚藝也很棒誒！”
……
論壇上蓋樓蓋得歡，馮宇樂卻是著急得很。這幾天爸爸和那女人到底進展如何，他在一邊看著，清楚得很。他不得不感歎，“爸爸哎，就你這一天不說幾句話的速度，要什麽時候才能給他找個媽啊。”
是的，宇翔天天在依凡麵前晃悠，比上班報到還勤快。依凡手受傷前，他就時不時地幫她顧店，雖然依凡說不用，可一忙起來，還真缺個人手。依凡受傷後，他更是名正言順地幫她照顧整個店。有時候連依凡也覺得，他是不是要說些什麽了，甚至還為了想怎麽回應，失眠了好幾天。可當年也算是風月老手的馮宇翔，缺愣是沒提過當年的一個字，倆人連正麵的對話都少得可憐。宇翔這是想用行動表示呢，可是光有行動太過骨幹，還得有些血肉才好。
算了，豁出去了，當年的事不說開，這結就永遠解不開。老爸沒水平，自然要兒子上場了。宇樂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的微笑，才英雄就義般的上了“戰場”。沒辦法啊，當年他和那女人的交流，都是怎麽刺激人怎麽來的，好好說話還真不怎麽會。可現在咱是去求和，自然得好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麽。
隻是真正坐下來，宇樂卻不淡定了。你對她笑，她也對你笑，禮貌得很，也生疏得很。忒沒意思。他終於知道自個老爹受的是什麽待遇了。倆人客套了半天，依凡隻是麵上地關心了宇樂的學習之類無關痛癢的事。宇樂終是忍不住了。
“對不起。”
依凡輕輕抿了一口紅糖薑湯，淡淡地回道：“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小孩子家家的，別那麽老成。”
“沒辦法，媽媽走了，爸爸頹廢了，沒人照顧我，我不成熟些沒法混啊。不過媽媽走之前說了，她已經找到了天使來守護我和爸爸，這不，我一知道你下落，就緊趕著來找天使了。”
依凡頓了頓，繼續雲淡風輕：“你媽媽去哪了？”
宇樂聽她這般問，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媽媽在你醒來前就過世了，你，不知道嗎？”
依凡終於不淡定了，手中的杯子掉在了桌邊，湯水濺了一身，她卻顧不得擦，滿臉的不可思議：“若水她，過世了？”那她的退讓算什麽？她沒了的孩子算什麽？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明明是她，若水為什麽會過世了？
“媽媽的心髒病早就已經不行了，送我回爸爸身邊也是因為這個，隻是她一直沒有說，爸爸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所以那段時間多陪了媽媽一會兒。原來你一直不知道這些，那就好辦了。我道歉，不是因為當年我的態度，而是因為我添油加醋地把你和劉浩波叔叔一起回家的事告訴了爸爸，我希望你們出現矛盾，好接媽媽回來。還有，”宇樂說到這裏低下了頭，“我曾經詛咒過你的孩子，雖然是無心的，可我依然很抱歉。”
前麵的話，依凡覺得很是諷刺，原來當年的那些猜測，那些傷痛，其實都可以解釋清楚的。他愛她，她也愛他，卻因為不夠信任，誰都沒有給對方一個台階，僵持著，終是互相傷害。不過至少，這份感情，不是她的一廂情願。而當想到那個六個月大的孩子，依凡的心便再也柔軟不下來。錯誤已經釀成，她的孩子沒有了，以後也可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何況，如果若水還活著，指不定現在會怎樣呢。不說宇翔，宇樂就不會低頭。她終究隻是個替身呢。
“這些話，是你爸讓你說的？”
“他要是會說還用我開口嗎，真是急死我了，魂都在你身上了，愣是有辦法不開口。”
宇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依凡卻是笑了。
“孩子，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就像你一直不肯叫我一聲媽，我也不可能忘記我沒了的孩子。薑還是老的辣，你爸知道跟我說這些沒用，才不浪費那口水的。”
“哎你這女人怎麽那麽不知好歹呢，我爸這兩年為你都變了個人一樣，還有這幾天的跑前跑後，你都看不見嗎？我不叫你媽，是因為，因為……”因為別扭，還不習慣。可是這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倒是依凡，半晌沒個回應，宇樂正納悶著，抬頭一看，這個少年老成的孩子終於露出了孩子該有的驚慌。
“你怎麽了，哎，哎你怎麽了。媽媽你別嚇我，媽媽不要再離開我了，媽，媽——”原本一直別扭的詞，忽然就覺得再正常不過了。這個雖然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卻拿自己當親兒子疼的女人，這個不顧自己的身孕，拚命去救他親生母親的女人，這個讓父親和自己惦記了兩年的女人，憑什麽不能做他媽媽？兩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劃過腦海。他終於知道，那時候，那一聲呢喃在嗓子裏的“媽媽”，叫的不僅是單若水，還有滾下樓梯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