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工業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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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工業革命

大雪,一年之中最是苦寒清歡的節氣,同樣也是最醉人的時節。

冬天最妙的,便是聽雪。

山水皆靜的寒江上,大雪紛飛,漫天卷舞著‘撲簌簌’落下的鵝毛大雪。

一葉烏篷船,一件青蓑衣,點綴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咕咕——”

這時,寂靜的隻留雪落聲的寒江上,突然響起一陣咕嘟嘟水沸聲。

江心釣雪的少年郎,放下青竹魚竿,掬了一捧落雪,走進了烏篷內。

紅泥小火爐,青銅雕螭壺,越窯青釉碟,依次擺放在暖烘烘的烏篷內。

麵如冠玉的少年郎,掀開熱氣蒸騰的六獸麵紋壺蓋,放入冬雪,一股即墨老黃酒的醇厚味道,絲絲脈脈的溢散開來。

少年郎隻是聞到溫熱酒香便有些醉了,臉頰微紅,喃喃道:“十幾年了。”

“莊周夢蝶,栩栩然也,我都做好去死的準備了,沒想到醒來之後竟然成為了短命皇帝劉辯。”

“辯哥哥。”

雲山蒼蒼的岸邊,一名身穿貂裘的少女,一蹦一跳的向江邊小跑過來,手裏拿著一串竹風鈴,散發出脆生生的清響。

劉辯瞧著興高采烈跑過來的少女,鬱鬱的臉容泛起了一絲笑意,如雲霽初開,掃平了一切的陰霾:“婉兒,站在岸邊等一會兒。”

唐婉兒最是聽從辯哥哥的話,舉著竹風鈴搖了搖,聲音更加清脆:“辯哥哥快一些。”

江麵隻有茫茫大雪,較為平靜,烏篷船犁開一層層水波,很開靠在了岸邊。

歡快的搖著竹風鈴的少女,不等烏篷船平穩靠岸一下子撲向了劉辯,掛在了他的身上。

劉辯先是為她拂去青絲上的落雪,隨後拍了拍又圓又翹的小屁股蛋子,笑道:“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保不齊閹狗們會暗中派人刺殺你,太危險了。”

賴在劉辯身上的少女,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辯哥哥身上跳了下來,揮了揮小拳頭,冷哼道:“奴家才不怕他們呢,要是敢來全部打死。”

大漢廟堂由兩大黨羽把控,一是以十常侍為首的宦黨,支持二皇子劉協,二是以大將軍何進為首的外戚一黨,擁躉太子劉辯。

兩大黨羽為了爭做扶龍之臣,十幾年來不知涉及了多少明爭暗鬥,蠅營狗苟。

刺殺隻是最粗鄙的手段,用的卻也是最多,因為最有效。

熹平血案,辛酉之禍,哪一次不是死亡了數以十計的乙等刺客,其餘丙等丁等刺客更是不計其數。

就連天下最是拔尖的甲等刺客,足足死亡了三人,可見宦黨和外戚一黨之間的黨爭是何等的激烈慘烈。

劉辯作為地位煊赫的太子,駕臨與雒陽隻有一牆之隔的洛水,都需要佩戴一柄鎏金八麵漢劍,足以見得雒陽的局勢已經到了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地步。

唐婉兒踮起腳尖,把那串‘叮鈴鈴’隨風擺動的竹風鈴,掛在了烏篷簷角,親自掬來一捧捧白雪放入青銅雕螭壺。

清淡無味的白雪落入黃澄澄的老酒,在‘咕嘟嘟’的沸騰聲中,很快消融,散發出一股股更加香醇的酒香。

以世間清歡,溫出人間至味。

生性跳脫的唐婉兒,哪裏欣賞的來士大夫雅士最是推崇的冬日聽雪山中聽鬆,白晝聽棋月下聽簫。

似是覺的煮酒有些無聊了,張開小嘴,以銀鈴般的嗓音唱起了卓文君的《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

烏篷船外,大雪紛飛,風鈴搖曳。

烏篷船內,紅泥小火爐,掬雪新醅酒,貂裘少女漁舟唱白頭。

重新坐在船頭,在漫天鵝毛大雪中垂釣的劉辯,側過俊美的臉頰,嘴角勾起。

雪聲、竹聲、少女聲,一切美的如同一幅雲雪蒙蒙的水墨丹青。

唐婉兒的到來不僅給烏篷船帶了一絲生氣,更給這方天地帶來了一絲生機。

在江心釣了快一天的劉辯,沒有一點收獲,那曲《白頭吟》還沒唱罷,青竹魚竿已經彎成了弓形。

“走你。”劉辯猛的一甩魚竿,一根極長的魚線脫水而出,奇怪的是,這根魚線並不是麻線蠶絲揉搓成的細絲,而是七八根牛筋揉成的指寬魚繩。

牛筋繩的末端也不是魚鉤,而是掛著一柄一寸左右的玉髓小劍,釣上來的更不是肥美鱖魚。

一條四腳蛇。

“氣寒九州何人劍,聲滿江湖幾處簫。

一蕭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

就在這時,浩渺的江麵隱約有豪邁歌聲傳來,一名身穿青衫長袍的中年漢子,踏著江水而來。

微波蕩漾,大袖飄搖,隱隱有出塵之風。

青衫中年江湖人稱大潮劍,早年是一位世家望族出身的士子,後來因為牽扯進了熹平血案,滿門抄斬,唯有他一人逃了出去。

機緣巧合之下,他被江東排的上前三的大潮幫幫主收為關門弟子,傳授了一身通玄的本事。

僥幸存活的青衫中年,為了報仇,在海塘大堤上劈砍錢塘江大潮二十年,以驚人的毅力和武學天賦,成為東南江湖最出彩的人物。

“沒想到釣的魚還真是大。”劉辯輕聲呢喃一聲,拋下了青竹魚竿,踢了一下四腳蛇,笑罵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走。”

四腳蛇諂媚的蹭了蹭劉辯腳上的革舄黑履,一頭紮進了冰冷江水中,比小拇指寬點有限的尾巴,輕輕一甩。

烏篷船橫空掠去,四平八穩的落在了岸邊,紅泥小火爐上的黃酒沒灑出一滴。

“哪裏走!”青衫中年爆喝一聲,一股洶湧如大潮澎湃的氣機,衝卷而出,掌中的古秦大劍在江麵上一拍。

“轟!”的一聲,炸起一條水柱,裹挾著漫天風雪撞向了岸上的烏篷船。

先不說這條如大蛟出江的水柱威力怎麽樣,單是這氣派勢頭那是杠杠的。

要是讓尋常老百姓看見,絕對會以為是龍王爺駕馭著大蛟,行雲布雨,巡視江川,當場便會跪下來磕頭,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不過在劉辯看來,什麽龍王爺小白龍的,到了雒陽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沒聽說過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再說了,整個大漢隻有他才是強龍,其他人不管你是州牧刺史還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到了他麵前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禮。

江湖高手?嗬,落地鳳凰不如雞,這些個以武亂禁的大俠豪客們,連隻雞都不如。

“咚咚——”

白山寒江之間,忽地響起一陣驚雷般的轟鳴,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線鋼鐵大潮湧了過來,踏破了江邊的寂靜。

一支五百人的披甲鐵騎,在一員虎背熊腰獅發狂髯的雄壯武將率領下,迅速穿過了積雪原野,殺到了江邊。

“咻咻——”

與此同時,上百根鐵矛飛射出去,一半射向了大蛟水柱,派頭十足的水柱瞬間支離破碎,化作水花落入江麵。

另一半呼嘯而去的鐵矛,泛著森幽幽的光芒,射向了青衫中年。

這支披甲鐵騎想必是習慣了刺殺,對於如何斬殺江湖俠客很是熟稔,五十根的落點看似雜亂無章,不如沙場征戰時那般爽利,實際上封住了青衫中年的所有進路和退路。

大漢兵甲戍卒百餘萬,其中以西涼鐵騎、並州狼騎、幽州白馬並稱為天下三大驍騎。

這一支五百騎的披甲虎賁營,全是從邊疆三大驍騎中精挑細選的能征善戰之輩,個個膂力過人,膀大腰圓,掄起環首刀都能斬斷大腿粗細的圓木。

當空飛射出去的五十根鐵矛,別說是二品頂尖高手青衫中年,就是那些個站在山頂一覽眾山小的一品金剛一品指玄的大宗師,也不敢硬碰硬的抗下這一波攻擊。

青衫中年等這一天已經等的太久了,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眼角欲裂的怒喝一聲,憑借自己劈砍錢塘江大潮二十年的武力,一往無前的劈了過去。

在一連串刺耳的摩擦聲中,青衫中年劈斷了正麵襲來的二十根投矛,虎口裂開,雙臂發麻,健碩的身軀微微顫抖。

然而他內心的顫動更大,要知道當初他一劍劈裂海塘大堤,也不過是呼吸急促了一些,沒想到單是二十根西涼鐵騎的投矛,就讓他體內氣機翻江倒海的鼓動,著實是太過驚人了些。

傳聞西涼鐵騎甲天下,曾經以二十萬之數擋住了匈奴南下寇邊的百萬控弦之士,果然名不虛傳。

趁著這個間隙,劉辯縱身一躍,跨上了一匹精良的西涼戰馬,嘴角噙著一抹比寒江還冷的冷笑,用力一扯外麵的蜀錦紫袍,露出了一副明晃晃的魚鱗寶甲,一領鮮紅的披風。

“噓。”劉辯吹了一個口哨,五百披甲鐵騎調轉馬頭,由麵向洛水江麵,改為虎視洛水下遊方向。

青衫中年為了緩衝氣血翻騰的腑肺,更為了能夠以氣機飽滿的狀態,一戰功成,斬殺麵前令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翻身落到了洛水岸邊,與刀甲鮮明的五百披甲鐵騎,隔空相望。

劉辯左臂夾著鎏蟠頭盔,右手按著八麵漢劍,打馬上前,屹立在錐形戰陣的最前方:“有沒有興趣投靠本太子,閹狗們許諾多少好處,我加倍給你。”

天下即將大亂,無論是文臣武將,還是江湖高手鄉野壯士,多多益善。

青衫中年隻是閉目養神,平息體內氣機,沒有回答。

約莫等了一盞茶功夫,劉辯嘴角的冷笑,越發幽冷,因為青衫中年身邊出現了數十名武力不弱的江湖好手。

劉辯豎舉右手,五百披甲鐵騎收起弓矛,齊刷刷的抽出了環首刀,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

披風獵獵,寶甲耀人,劉辯戴上鎏蟠頭盔,按在麵部向下一劃,隻聽‘哢’的一聲合上了鬼臉麵甲,刀指前方:“衝鋒!”

夕陽晚照,漁舟唱晚。

再回首,天地一白的岸邊,一片血紅,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西涼鐵騎曾經在冠軍侯霍去病的率領下,踏破了匈奴王庭,北擊匈奴三千裏。

就憑他們這些不懂戰陣殺伐的江湖人還想對抗虎賁營,不自量力,可笑至極。

虎賁營僅是兩三波衝鋒便將數十名江湖一流好手,碾壓成了一堆爛肉,還沒活動開身體。

為首的那員悍將,不免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不得勁,老子的身子骨還沒活動熱乎。”

劉辯沒空去搭理這位軍中悍將,陷入了沉思:本來還想依靠先知先覺收服文臣武將,大殺一方,橫掃天下。

但少帝劉辯也就是未來的我,登基還不到一年就會被董卓給害死了,現在看來想要從董胖子手中活下來都難了。

畢竟虎賁營隻有五百披甲鐵騎就這麽猛了,二十萬西涼鐵騎那還得了。

難怪董胖子一個人就能對抗整個天下的諸侯,還把他們打的龜縮在一起。

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劉辯,突然握緊了拳頭,暗自發狠道:不行,得想辦法從宮裏搬出來,這樣才能實行招攬關張趙馬黃等五虎上將五子良將江東十二虎臣的計劃。

隻有擁有一大批超級猛將和精銳士兵,才有希望從董胖子手裏活下來。

他媽的,老子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貂蟬、大小喬、蔡文姬、甄宓等許多絕色美女還沒的及搶到後宮,不能就這麽死了。

“要快!”劉辯用力握緊手掌,臉容陰沉的來到了青衫中年身前,還有幾年董胖子就要進京了,時間不多了。

青衫中年單膝跪地,身上插滿了投矛箭矢,鮮血流了一地,隻有拄著古秦大劍才使得自己勉強不倒地。

“卑鄙!”青衫中年死死的盯著劉辯,咳著血,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做——鬼……”

還沒說完,劉辯一劍削去了他的腦袋,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離去:“不想放過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

“既然這麽想要做鬼,那我就做一個好人好了。”

“卑鄙?嗬,能活下去才是實在的,這套戰法雖然無賴了一些,但對付你們這些江湖人還是挺好用的。”

躍下戰馬,夾著鎏蟠頭盔前行的劉辯,很快來到了烏篷船邊。

小婉兒正用小手捂著大眼睛,嘟囔著看不見看不見,你們做鬼就好好做,千萬別去找辯哥哥,要想找去找黃毛的大塊頭。

實在不行來找婉兒,婉兒唱曲給你們聽,千萬不要找辯哥哥。

劉辯的眼眶微紅,心道不隻是自己活下去,還有一些值得保護人要去保護。

瞧著小婉兒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伸出不握兵刃的左手,揉了揉紮著墜馬髻的小腦袋。

“呀。”小婉兒驚呼一聲,‘噌’的一下跳了起來,胡亂晃著小腦袋,使出王八拳不停的踢打著:“辯哥哥快來救我,婉兒見鬼啦。”

用手抵住那顆小腦袋的劉辯,不禁有些捧腹,一把將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唐婉兒攬在懷裏,親了一下光潔的額頭,笑道:“不要怕,辯哥哥在這裏。”

鬆了指縫,偷看了幾眼的唐婉兒,確定真的沒有鬼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往劉辯懷裏蹭了蹭感覺有些冰涼,竟然伸出小手準備解開戰甲。

劉辯愣了一下,啞然笑了起來:“沒想到我竟然被強推了。”

唐婉兒可是名列胭脂評的絕色美人,多少大世家子弟江湖豪俠為了能夠得到胭脂絕色的青睞,不惜一擲千金,變賣祖產。

僅僅為了爭奪這等仙子佳人睡過的廂房,扛起刀劍火並的大有人在,釀成的血案可不止一起兩起,而是百起千起。

最為嚴重的一次是數百人火並,當場死亡了三十人重傷輕傷的不計其數,要不是太守急忙調來了一支上千人的戍卒鎮壓,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別說被這等絕色佳人強推了,就算是能夠摸一摸仙子的小手,那些自詡風流定力深厚的士子們,估計做夢都能笑醒。

倘若今天這一幕被士子世家嫡子們知道,不知有多少人會痛心疾首的哀嚎了,說不定會造成大批中立的士大夫黨人轉頭投靠二皇子劉協。

噘著嘴不滿自己的手被拿開的唐婉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趕忙說道:“大父讓辯哥哥趕緊回去,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一想起小婉兒的祖父,劉辯不禁有些頭疼。

幾年前自己的筋骨初步成型,便央求著母後找來一名天下最厲害的高手,學習武藝,母後二話沒說找來了一位九品高手。

世間的武夫一共分為九品,本來以為九品非常厲害,可誰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屬於墊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劉辯,未來的大漢皇帝,先不說一品四境的金剛、指玄、天象之類的超級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師、三品小宗師也行,也不知道母後怎麽想的,偏偏挑了一個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邊疆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練就了一身無人可比的逃命功夫,早就換人了。

最氣的是,這個武藝不咋地的老酒鬼,偏偏自負的很,母後貴為皇後親自說讓他收徒,他都沒有答應,隻是說教這個小兔崽子可以,但是絕對不收徒。

劉辯約莫有些知道老酒鬼找自己有什麽事:“婉兒,估計這次我要離開紅符巷了。”

小婉兒不出預料的神情有些低落,劉辯既是補救又是認真的說道:“這次出去是個機會。”

“辯哥哥會盡快培養出一支可用的精兵,到時候來個清君側,宰了那幫閹狗,便可以提前登基,也能迎娶你了。”

聽到迎娶你幾個字的唐婉兒,嬰兒肥的小臉蛋罕見的露出了嬌羞,甜甜的說道:“辯哥哥,婉兒早就想嫁你了。”

劉辯溫和一笑,撥動墜馬髻的小鬏鬏,心情大好。

握著小婉兒的小手,避開寒江的下遊,踩著‘嘎吱’作響的積雪離開了這裏。

下雪了,我們牽著手在雪中慢走,一不小心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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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符巷,雒陽城內非常普通的小巷,卻又與眾不同。

說紅符巷普通是因為用料全是最為普遍的青磚黑瓦,樣式是最普遍的不廈兩頭。

說它與眾不同是因為周圍全是富麗堂皇的公卿士大夫府邸,先不說用料盡是產自越窯的琉璃大瓦,就是朱門前的漢白玉石階,足以買下一整條紅符巷。

但就是這麽普通的一條紅符巷,卻與雒陽皇宮僅有一牆之隔,所處的位置比起當年冠軍侯霍去病的府邸還要顯赫三分,可謂是從內到外透露著一絲古怪。

劉辯與唐婉兒站在巷口,便看到紅符巷盡頭矗立著一座覆鬥狀觀星台,上麵鏤刻華蟲、宗彝、黼黻等天子十二章,以及五德星君、二十八星宿無數神秘圖案。

遠遠望去,頗有坐擁三垣,氣吞萬裏山河的驚世格局。

“江湖興亡,風雨飄搖,說過了王老劍神一劍開天門,再說說一劍殺穿昆侖……”

站在巷口的劉辯,預料之中的聽到了老生常談了不知多少遍的江湖軼事。

一棵老槐樹下,一個瘦小枯幹的老頭,呲著滿嘴的黃牙,唾沫星子飛濺的高聲闊論,麵前則是一群流著鼻涕、啃著手指的孩童。

“汪!”

似是為了配合枯瘦老頭,那條總以為自己是狗的四腳蛇,每到**的地方,總是哈著舌頭汪汪大叫。

老酒鬼說的興起,心中那叫一個得意,忍不住伸出右手想要去掏**。

餘光瞥見了小孫女,趕忙改變了動作,輕揚斑白的鬢發,故作一副高聲莫測的模樣道:“辯小子啊,這些年在我嘔心...那個…詞怎麽說來著。”

“啪!”想起來的老酒鬼,猛的一拍大腿,眉開眼笑的說道:“嘔心瀝血的傳授下,你已經有了我一成的實力,已經可以出師了。”

“聽說黃河中出現了一條小蛇,就交給你斬殺了,算是出師的考驗。”

“本大爺擔心你實力不足,決定把三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陽.........九州第一神刀錕鋙刀,賜給你。”

話音落下,老酒鬼拎著四腳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從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寬的刀,而四腳蛇隻有兩指寬。

劉辯等著看好戲的神態瞬間大變,震驚、嗤笑、錯愕........最終化作了一種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著滿嘴黃牙傻樂的老酒鬼。

當他看清長刀的顏色後,頓時有些無語。

這柄刀比土還土,比黃泥還黃。

就是一把土鱉刀啊。

劉辯拿在手中,心裏有些犯嘀咕,竟然忍不住覺得老酒鬼是一名絕頂高手,這個念頭沒能維持多久,很快被他驅趕出腦外。

三年前,他可是親眼看到老酒鬼從老槐樹下挖出了一條半死不活的四腳蛇,準備煨出一鍋香噴噴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兒心地善良,不忍心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小動物死在她麵前,製止了老酒鬼,說不定早就成為了他們的腹中之物,怎麽可能在三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這柄刀的模樣,簡直是土的掉渣,劉辯情願相信四腳蛇是一條真龍,也不相信土黃色長刀是什麽天下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聲,接過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誰知這柄刀不僅長得像泥石,就連重量也如泥石一般,居然達到了上千斤。

劉辯一時沒有防備,身體踉踉蹌蹌的險些栽倒在地,辛虧武藝達到了四品,不然的話絕對是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

“這.......”劉辯運起全身的氣力,才堪堪提起土黃色長刀,冷靜的臉容閃過極大的異色。

“轟——”

就在劉辯提起土黃色長刀的刹那,天空忽地劃過一道霹靂,雷音滾滾,響徹雲霄,震動的萬裏雲海起伏翻滾,震動的漫天禽鳥嘶鳴亂叫。

在這一聲驚天動地的春雷過後,緩緩流蘇的白雲,化成了呼嘯而來的烏雲。

這一日,驚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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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

大浪滔滔,聲音轟隆,一道道高約百丈的滄浪,層層疊疊的激湧上來,拍打著一艘五千料巨型樓船。

甲板上昂然屹立著一位身穿暗紅色戰甲,腰別土黃色長刀的少年,睨視麵前浩渺無垠的黃河,倚風出塵,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鏗鏗鏘鏘’的金屬摩擦聲,那位獅發豎瞳的雄壯武將,龍行虎步的大步踏來:“殿下,皇後娘娘說這一戰過後,我與虎賁營不必回去了,直接跟隨殿下去新建成的太子府。”

劉辯緊皺的眉頭霎時舒展開來,漆黑的瞳孔射放出一道道熾熱的光芒,火熱的看向了手持大斧的異族漢子。

雄壯武將本名兀突骨,是山越族一個小洞主的兒子,出生之後,覺醒了潛藏在血脈深處的蚩尤血脈,有望進入一品四境的金剛境。

九黎遺民的這一代族長得知這個消息,立即率兵滅殺了兀突骨全族,抽取他體內的血脈灌輸給嫡子沙摩柯。

兀突骨沒了蚩尤血脈,潛力大為下降,這一生便無望一品四境,不過,劉辯依稀聽老酒鬼講過,雲夢澤、湯穀城這些福地中,埋葬著一些蚩尤的血液,隻要能夠灌輸給兀突骨,別說一品四境的金剛境,就是指玄境也有可能。

劉辯目光火熱的看了兀突骨一眼,很快便把眼睛移開,遠望激撞起一道道大浪的水麵,平靜的說道:“命令虎賁營準備戰鬥。”

兀突骨那雙始終透露著凶光的豎瞳,光芒大盛,審視一圈江浪滔滔的水麵,發現了一隻長著蛇頭、魚身,眼睛形狀如同馬的眼睛,還有六隻腳的山海異獸。

這隻山海異獸不僅樣貌奇特,獸軀更是龐大,足足有數百丈,幾乎趕得上這艘樓船了,著實令人心驚不已。

“位列山海異獸榜的冉遺魚。”兀突骨桀驁不馴的臉容有些凝重,又有些奇怪,他可是極其強大的三品小宗師都沒能發現冉遺魚,不知這個人族小娃兒怎麽察覺到的。

兀突骨本就是來自南荒的蠻夷,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加入了號稱天下殺伐最重的黥字軍,追隨大漢第一殺神征戰了十餘年,手上沾染的鮮血不下於五千,脾性最為狂野凶殘。

當初他離開金戈鐵馬的邊疆沙場,來到歌舞升平的中原,本就是積攢了一肚子怨氣,又要護衛一個小娃娃,更是煩躁之極,心底不免對劉辯產生了不滿和輕蔑。

兀突骨見他這麽快發現了冉遺魚,暗道雒陽的世家子弟也不全是草包,狂野的大笑道:“虎賁營,給我射殺這頭畜生。”

虎賁營的士卒皆是從邊疆抽調的百戰精銳,習慣了暢飲匈奴血的他們,早就閑的手癢癢了,聽到這一聲狂野的大笑,一個個如同吃了五石散似的,雙目放光的抽出了三石強弓,搭上了寒光熠熠的狼牙箭。

兀突骨的心思變化早在劉辯的預料之內,心道收服這種沙場猛將,就像熬練鷹犬,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漸進,平靜道:“天下的異獸不知道有多少,能夠位列山海異獸榜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隻冉遺魚的排名,還是極為靠前的三千以內,單憑箭矢恐怕難以射殺冉遺魚。”

兀突骨的臉容瞬間閃過一絲慍色,神情更加的狂野,猛地一揮精鐵大斧,大喝道:“放箭,讓殿下看看我們的實力。”

“咻咻——”

天空中陡然出現了一陣箭雨,摩擦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嘯,瞬息而至,射中了怒吼衝來的冉遺魚。

隻聽一陣‘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那一支支足以射殺山中巨虎的利箭,全部被青色鱗片彈開,沒能對冉遺魚造成一點傷害。

劉辯不留痕跡的掃了一眼兀突骨,見他滿臉通紅,鬢發須張,心底不禁鬆了一口氣,暗道這頭畜生果然沒讓我失望,沉聲喝道:“拉起主桅杆的大帆,加快樓船的速度,用樓船的龍角撞死它。”

兀突骨向來是除了大漢第一殺神的命令,誰的話也不聽,如果不是在離開南荒的時候,大漢第一殺神冷幽幽的說了一句,皇後娘娘的命令等同我的意思,倘若不聽話,我親自摘下你的腦袋,大漢皇後都難能指揮他。

此時,聽到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弱冠少年發出了命令,他想都未想便要拒絕,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恨恨的瞪著越來越近的冉遺魚,狂吼道:“揚起大帆。”

“嗚——”

號角長鳴,震耳欲聾,甲板上的一名力士聽到命令,當即吹動了號角,傳遍了整個樓船,不甘心的虎賁營士卒,隻能暫時壓下胸中的洶洶戰意,井然有序的開始操縱樓船。

直到這時,劉辯平靜的臉容,才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一句主公。”

“轟——”

思慮紛轉之間,五千料樓船猶如一條深大蛟,排開無數的水花氣浪,轟然撞上了冉遺魚,炸起了數十道直衝天空的水柱。

劉辯等人死死抓住船舷,這才沒有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出甲板,但這股相撞之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們的腦子不免‘嗡嗡’亂響,昏昏沉沉。

劉辯等人定了定心神,趕忙望向了前方,如被一道焦雷劈中,呆若木雞的愣在了原地,隻見冉遺魚安然無恙的遊弋在江中,狂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迅速咬住了船首的龍角,欲要掀翻樓船。

這艘五千料巨型樓船的主體,是由南海鐵沉木鑄造而成,這種產自於十萬大山以南的木材,極為珍惜,硬度比起銅鐵還要強上一線。

整艘船的龍骨,則是由一條東海蟠蛟構成,常言道三百載成虯,五百年變蛟,大漢水師當初為了斬殺這頭六百年的大蛟,深入東海上萬裏,損失了足足三千名精銳。

這艘蟠蛟樓船建成以後,也成了大漢帝國威震八方蠻夷的主艦之一,撞碎了不知多少蠻夷樓船,如今竟然沒能傷到冉遺魚一絲一毫,也難怪劉辯等人震驚的無以加複了。

不過,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又發生了令他們更加震驚的一幕。

細雨蒙蒙的天空中,陡然飛來一道雪白色的流星,迤邐出一條瑩光滾滾的月華長河,‘咻’的一聲劃開蒼穹,直棱棱落向冉遺魚的頭顱,破開了鱗甲,穿透了骨骼,收走了生機。

天空中汾汾淋淋的春雨,霎時變成了潔白色的小雪花,漫天卷舞,紛紛揚揚,猶如萬千碎玉梨花,落向波光浩渺的江麵。

陽春三月,有一白衣男子,踏雪而來。

春江水暖的江麵下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小雪,在這漫天雪花之間,有一位白衣少年緩步走來,雪裳翩飛,白發飄飄。

整個人仿佛由一塊藍田美玉雕琢而成,氣質出塵,仙機縹緲,直如一位從仙宮走來的謫仙人。

虎賁營的士卒們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心智極其的堅定,看到白衣少年的一瞬間,胸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燥熱,下體硬如鋼鐵,恨不得立即撲過去,撕碎白衣少年的衣物。

他們並沒有龍陽之好,也知道對方是一個男人,但白衣少年實在是太俊美了,比起洛陽秦樓楚館的名妓,都不知要美上多少。

別說是他們,縱是見過了唐婉兒這等傾國傾城美人的劉辯,喉結依舊忍不住上下鼓動了一下,也隻有一下,很快便壓住了不該出現的欲望。

“趙雲!”兀突骨如臨大敵的驚呼一聲,狂野的臉容出現了一絲駭然,凝聲道:“殿下,這人出身於東海蓬萊城,是蓬萊王的關門弟子。”

“傳聞趙雲被月旦評點評過‘舍槍之外,別無他物’,是數百年以來罕見的槍道奇才,未來有望一品四境的指玄境。”

月旦評對於趙雲的點評,還有略有一些不足,趙雲的道心之堅,猶如昆侖山巔的千載寒冰,心中除了武道以外,再也摻雜不了任何雜質。

當年,東瀛一族為了籠絡這位蓬萊城的絕世天才,送上了鍾靈東瀛百年神秀的第一美人,趙雲在見到這位絕代佳人之後,心境確實產生了一絲波動。

不過,趙雲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人感到匪夷所思,沒有納入房中,而是一槍洞穿了絕代佳人胸口,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亂我心境者,皆可殺’,隨後頭也不回的踏著漫天風雪離開了庭院。

劉辯見到謫仙人一般的趙雲,並沒有一絲恐懼之意,雙目中火辣辣的光芒,更加熾熱三分,心道這可是在八十萬曹軍七進七出的趙雲,三國之中僅次於呂布的無雙猛將,這麽快就讓他碰到了,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劉辯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後,第一時間冷靜分析過自己的身份,當朝太子,未來的皇帝,這對於素以忠孝治天下的大漢,向來把忠孝二字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大漢子民來說,簡直就是一件無敵殺器,絕對能夠收服一大批寒門猛將和國士。

但可惜的是,朝堂的黨爭太過激烈,劉辯一直被何皇後牢牢的護在後宮,不讓他走出後宮一步,倘若不是他要學武,就連一牆之隔的紅符巷都難以進入。

劉辯本以為進入紅符巷,便可以過上左牽黃右擎蒼的紈絝生活,逛逛青樓,欺負世家子弟,順帶收服一批可堪大用的文臣武將,可誰知紅符巷隻許進不許出,又在裏麵悶頭練了幾年的武藝。

現在剛出洛陽,就碰到了未來數一數二的無敵猛將,劉辯激動的差點說不出話來,深吸了幾口略帶一絲寒意的空氣,壓下心中的躁動,平靜道:“來人可是常山趙子龍。”

趙雲手臂用力一抽,拔出了插在冉遺魚腦殼中的亮銀色長槍,大量的獸血噴灑而出,濺向了四麵八方,還沒靠近趙雲,便又化作了一枚枚晶瑩剔透的血珠,‘叮叮當當’的掉落在地。

趙雲轉過冷峻的臉容,雙眸射放出兩道寒芒,直刺劉辯的雙眼,冷冰冰的說道:“太子。”

劉辯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僅沒有興奮的忘乎所以,反而冒出了極大的戒備,趙雲既然知道他是太子,顯然是為了他而來,再加上趙雲舍槍之外別無他物,那麽就不是為了投靠他。

不是投靠,便是宦官們使了非常手段,**趙雲前來刺殺他,但趙雲剛才分明救了他,又有些說不通了。

劉辯略一沉吟,沒能想出趙雲的目的是什麽,隻能悄悄擺手,命令虎賁營暗中戒備,平靜道:“沒錯,我就是太子。”

“呼——”

大雪紛飛的江麵,忽地刮起了一陣凜冽之極的寒風,緩緩飄落的雪花,陡然化作了呼嘯而去的暴風雪,裹挾著無限的殺機,刮向了位於數百鐵甲士卒之中的劉辯。

“不好!”兀突骨一直都在防備趙雲的襲擊,看到白茫茫一片的暴風雪,當即呼吼道:“放箭,射殺刺客。”

數百張三石強弓不停被拉動,一支支鋒利之極的箭矢,破開白茫茫的天際,直衝卷舞著無數風雪的暴風。

樸一靠近暴風雪,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暴風雪當空炸裂開來,衝散了所有的精鐵箭矢。

與此同時,一點寒芒,以流星滑落蒼穹的速度刺向了劉辯的喉嚨,欲要一擊洞穿他的脖子。

劉辯隻是達到了四品的境界,而趙雲卻是二品宗師,深知不是敵人對手的他,一邊不停的向後退去,一邊呼喝道:“虎賁營棄掉強弓,換上環首刀,結陣殺敵。”

此時的虎賁營在暴風雪的衝擊下,七零八落的散在甲板四周,聽到劉辯的命令,身為百戰精銳的他們,見自己這麽快便被敵人衝散了戰陣,一個個羞憤的無地自容,趕忙抽出腰間明晃晃的環首刀,結成了一座層疊交錯的魚鱗陣,死死的擋在劉辯前方。

兀突骨見麾下的百戰精銳,這麽不堪一擊,忍不住老臉一紅,之後看到劉辯這麽快便組織起虎賁營,並且煥發出更加強大的戰鬥力,心中訝異的同時,更多的則是一股沒來由的敬意,狂吼一聲衝了過去。

虎賁營的士卒單個拿出來,不夠趙雲一槍,但普通士卒作戰從不講究單打獨鬥,而是以配合為主,如今在劉辯冷靜的指揮下,再加上虎賁營的士卒皆是天下少有的精銳,很快擋住了趙雲。

趙雲眉角一挑,宛若冰晶雕刻而成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顯然他也沒想來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沙場作戰的經驗這麽豐富。

“死!”趙雲稍微愣神之際,兀突骨果斷抓住這個戰機,縱身一躍,跳出虎賁營戰陣,當空劈向了趙雲。

兀突骨作為蚩尤後裔,體內氣機的充盈程度遠超同輩武將,這一擊又是有心算無心。

可謂是占盡了天時人和。

傳聞道教天君張道陵有一手一符封山的神威,單手鎮封龍虎百餘載。

兀突骨這一躍,勢要開山。

趙雲早在十二歲那年就已經達到了二品宗師的境界,雖說因為訝異於劉辯的應變能力,出現了一絲微乎其微的破綻,但也不是三品小宗師兀突骨隨便就能擊中。

亮銀槍直如一張蓄滿力量的大弓,綻放著數十道耀眼的銀白色亮光,在半空劃出一道巨大的圓弧,‘咣’的一聲,轟然砸中了镔鐵大斧。

兀突骨在失去古代蚩尤血脈之後,一身無人匹敵的巨力,十不存一,隻此一擊便被力量不如他的趙雲,以登峰造極的槍術技巧掃飛了出去,衝開濛濛細雨,帶起一片白色的雨霧,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然而,這一擊並非看上去那麽簡單,趙雲槍道修為之高,已經可以比肩一些一品境的絕頂高手,亮銀色長槍在擊中镔鐵大斧的一瞬間,順勢向下一壓,把所有力量宣泄在了兀突骨的胸膛。

“噗——”兀突骨砸落在甲板上,當即吐出了一口鮮血,胸口的戰甲塌陷,虎口也因亮銀色長槍力量過大,崩裂開來,殷紅色的鮮血流落一地。

劉辯睨視這一幕,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他之前隻是覺得趙雲強大,沒想到赫然強大到了這個地步。

一般情況下三品小宗師與二品宗師交戰,最起碼能夠戰上幾十個回合,而兀突骨又是古代蚩尤的血脈後裔,即使血脈已經被抽走,但遺留的一些血脈,足以讓他遠超一般的武將,達到曹洪、關平之流,如今,竟然沒有在趙雲手下走過一招,著實令他驚訝不已。

他隻是略一驚訝,很快橫舉著錕鋙刀劈了過去,因為趙雲下一槍已經緊隨而來,猶如靈蛇吐信,直刺兀突骨的喉嚨。

“咣咣——”

劉辯腳下生風,在絢光氣勁的加持下,化作一道赤色驚虹,越過大步殺去的虎賁營士卒,接連劈出了兩刀,斬飛了呼嘯出一道道銀色光漪的亮銀槍。

矯若驚鴻的亮銀槍,前刺的勢頭為之一頓,在錕鋙刀千斤重量的壓製下,刺出的軌道由直衝變成了下刺。

隻聽‘刺啦’一聲刺耳的尖嘯,亮銀槍在南海鐵沉木造就的甲板上,劃出一道耀眼的火線,濺出了大片火星。

趙雲雪白的眉毛又是一挑,凝視那柄土的掉渣的錕鋙刀,冷峻的臉容出現了一絲莫名的情緒波動:“錕鋙刀。”

經過幾息時間的耽擱,大步踏來的虎賁營,再一次簇擁在劉辯的身邊,劉辯瞧見趙雲又有些愣神,善於抓住戰機的他,不由分說,大喝道:“展開魚鱗陣,給我壓上去。”

如魚鱗一般排列成五層的虎賁營,霎時化作一道道洶湧而去的波浪,一層一層的擠壓而去,儼然變成了一頃錢塘江大潮,黑壓壓撞了過去。

趙雲在看到錕鋙刀的一瞬間,冷峻的臉容更加冷酷,幾近於無情,極速刺出的亮銀槍再次加快了三分,好一條遊走在人群中的銀白色蚺虯,吐露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紅蛇信,咬斷了一名又一名虎賁士卒的喉嚨。

鮮血噴放,碎肉迸濺,銀白色弧光在魚鱗陣之中跳來跳去,僅僅一盞茶的功夫,便斬殺了近乎二十名虎賁營士卒,遺留一地捂著喉嚨倒下的屍體。

“該死!”兀突骨暫時壓下胸中翻滾的氣血,恨恨的罵了一句,狂野的豎瞳冒出了一絲凝重到極點的肅穆,這些虎賁營士卒全是大將軍從西涼鐵騎、並州狼騎抽調的百戰精銳,每一個都是能夠以一當十、當二十的悍卒。

如果配上大宛良駒這等精良戰馬,這五百虎賁士卒足以衝擊五千人的匈奴部落,並且把五千匈奴人殺的幹幹淨淨。

這等天下數一數二的悍卒,在趙雲麵前竟然羸弱的如同小雞仔,任由趙雲肆意宰割,關鍵對方還不是一品金剛境的絕頂高手。

著實讓兀突骨暴怒不已,這不是明擺著在說他禦下無方,把虎狼之師變成了一群待宰羔羊:“給娘個憋,老子和你拚了。”

“吼!”狂暴無比的兀突骨,渾身的肌肉暴漲開來,險些撐壞身上的镔鐵戰甲,滿臉的獅發如鋼針似的豎起,雙目圓瞪的殺了過去。

趙雲手中跳躍而出的銀色閃光為之一頓,頗為鄭重的看了一眼兀突骨,隨後向左一撩,一道疾若銀白色閃電的皎光,瞬間洞穿了兀突骨的肩膀。

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趙雲這一擊明明可以一槍挑出兀突骨的喉管,亮銀槍卻在中途改變了方向,隻是刺進了無傷大雅的肩膀。

“嘶——”兀突骨感受著一陣陣直欲昏厥的劇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底不僅沒有一絲恐懼,神情反而更加的狂暴,宛若一頭發了怒的龍獅,暴吼連連的又一次衝了過去。

趙雲抬手一槍,先是橫掃了四五名虎賁士卒,隨後又是一槍洞穿了兀突骨的另一個肩膀,把他擊飛了出去。

本來能夠一槍挑殺對方的趙雲,一次又一次的放過兀突骨,隻是頻繁的用長槍洞穿那具肌肉橫生的魁梧身軀,激起兀突骨更大的凶性。

劉辯眉角緊鎖的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的兀突骨,以及行雲流水一般運轉亮銀槍的趙雲,這哪裏是一場生死大戰,分明是一次江湖切磋。

兀突骨一次次被擊倒,一次次又爬起來,揮動镔鐵大斧繼續殺向趙雲,半個小時過去了,那副堅固的镔鐵戰甲,布滿了大大小小各種窟窿,一股股殷紅的鮮血不停流傳,洇染的他好像從血池裏撈出來一般。

但兀突骨的精氣神並沒有因為損失大量鮮血,變得虛弱很多,反而越發的振奮,或者說氣勢如虹。

就在劉辯心思百轉的思考原因之時,兀突骨忽地發出了一聲怒吼,渾身散發出一股來自蠻荒氣機,臉上也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古老紋路。

“啪——”

怒吼過後,兀突骨仰麵摔倒在地,狂暴的臉容不在狂暴,而是充滿了無盡的歡喜。

三品入二品,小宗師轉為宗師。

“難道是母後留下的後手?”劉辯注視著倒在不遠處的兀突骨,心中一驚,繼而產生了更大的喜意,暗道難不成真有機會收服趙雲。

倏地,他的目光一凝,身軀一凝,就連思緒仿佛都凝結了在了這一刻。

隻因劉辯的眼前出現了一株梅花,一株飄蕩在白茫茫風雪下,妖豔如血的梅花,破開滿城風雪,直落劉辯的心田。

而這花瓣卻是由死亡構成,這花香卻是血腥彌漫。

這一刻,劉辯從未覺的死亡距離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在咫尺,而又鏡花水月。

春風和煦,最醉人,秋風蕭煞,最殺人。

吹綠大江兩岸的春風,在那一杆亮如白陽的長槍裹挾下,化作了一把消殺生機的剪刀,刮向了遠方。

今日是驚蟄,也是二月,二月的春風本就似剪刀,可以裁剪出細細的柳葉,亦能剪盡人道氣數。

“汪。”劉辯揮出錕鋙刀拚命之際,耳邊突然傳出了一聲似是而非的狗叫,以及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隻手,一隻枯瘦如柴如同雞爪子一般的手,就像當初撚起四腳蛇一樣,隻是伸出兩指輕輕一夾,赫然夾住了足以斬殺天下半數武將的龍膽亮銀槍,令殺機無限的槍尖,不能前進分毫,也讓這一切化作了鏡花水月。

一個枯瘦如柴的老頭,挺著隨時都會被寒風吹到的小身板,如一座堅不可摧的磐石,或者說更像是一座巍峨屹立的昆侖山,橫亙在劉辯麵前。

二指夾長槍,擋住了所謂的春風、秋風……所有風。

“蚍蜉!”

兀突骨和趙雲同時呼喊了一聲。

不過一人是如同見到老爹從棺材裏爬出來的震驚。

另一人則是冷冰冰的說了一句,夾雜了一絲如釋重負。

“蚍蜉?”劉辯接連倒退了四五步,這才壓製住錕鋙刀倒飛的衝擊力,看著不停的甩頭發,裝作一副高深莫測樣子的老酒鬼,嘴角抽搐道:“沒想到紅符巷的九品‘高手’,還真是一位高人。”

兀突骨忽然以看見大漢第一殺神的速度,狂飆似的衝了過來,死死盯著麵前的糟老頭子,就如當初在南疆戰場小半年不見葷腥,猛地碰到青樓花魁一般,目光熾熱的都能融化精鐵了:“敢問先生可是天下劍氣十鬥,一人獨占九鬥半的劍尊王越。”

老酒鬼收歸枯瘦的爪子,一邊撓了撓**,一邊灌了一口老酒,呲著滿嘴的黃牙,嘿嘿笑道:“你猜。”

劉辯瞧著又在裝蒜的老酒鬼,強忍住抽刀砍人的衝動,如釋重負的說道:“原來你叫王越。”心中默默補了一句:“東漢末年的那位劍道帝師,原來是你。”

兀突骨綻放著熾熱光輝的豎瞳,始終不離開那隻枯瘦的手掌,神情極為激動的說道:“除了劍尊王越,誰人還會‘蚍蜉撼大樹,彈指斷神罡’的蚍蜉。”

“誰人能夠單憑手指,擊退二品宗師掌中的長槍。”

亮銀槍似是在印證兀突骨的言辭,直到這時,還在‘嗡嗡’亂震,光滑如鏡的亮銀槍身,泛起無數細小的空氣波紋,直教趙雲的手掌有如無數細針在刺紮,令他幾乎拿捏不住溫養了十幾年,已然成為第二生命的龍膽亮銀槍。

趙雲是誰?未來僅次於戰神呂布的無雙猛將,更是被蓬萊王寄希望為獨領槍術數百年的用槍奇才,並且達到了廟堂人、江湖人夢寐以求的二品宗師境界。

如今竟然被瘦小枯幹的酒鬼一指擊退,最駭然的是,趙雲差點沒能控製住十幾年未曾離身的龍膽亮銀槍。

這一切劉辯全部看在眼裏,雖然從史書上知道東漢末年有一位名叫王越的劍客,劍術修為不下於盛唐劍聖裴旻,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強大到了這個地步,赫然可以用手指夾住龍膽亮銀槍,不禁心生好奇:“兀突骨,什麽是蚍蜉?”

那位手上沾染了無數南疆蠻夷鮮血的沙場屠夫,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這才壓製住胸中的激動,心馳神往的說起了劍尊王越。

世間武者進入一品境,會形成一種劍罡之類的罡氣,這種罡氣鋒利至極,可斷鋼鐵,能斬磐石,縱是蟠蛟樓船的主料南海鐵沉木,也能敲出一個窩痕。

劍尊王越的這手蚍蜉,卻能以血肉之軀的手指,折斷罡氣,並且還能借罡反殺,攻擊罡氣的主人。

當年燕薊一戰,老劍尊王越以二品之境力戰一品金剛境的北地刀狂,一招蚍蜉,彈指折斷玄鐵鑄成的九環大刀,令橫掃幽州、並州、冀州三地無敵手的北地刀狂,此生不再用刀。

廣陵大江一戰,老劍尊王越依舊是一招蚍蜉,以敵人的罡氣反殺三名偽金剛,當時也隻是二品宗師境。

最驚人的要說神亭嶺一戰,老劍尊王越已進入金剛境,對手卻是道教四大祖廷之一的終南山嫡傳大弟子於吉。

於吉二十一歲從二品宗師,直入指玄境,被譽為道教近百年來悟性最高的弟子,月旦評更是評價他,有望指玄大境界。

再加上於吉本人長相俊美,深受江東世家嫡女、江湖女俠的追捧,甚至是幾位藩王的郡主揚言要與他私奔,可見於吉的風頭是多麽一時無兩。

於吉聽聞白衣劍客王越,一指斷刀狂,極為不服氣,放出話來要與王越在神亭嶺之巔大戰一場。

要知道於吉不僅直入指玄境,更是一劍降服了一頭五百年的大蛟,神亭嶺大戰的言辭一出,天下人都不看好白衣劍客王越,認為他必然死在於吉的劍下,隻是撐的回合多少的問題。

可是結果呢,白衣劍客王越連劍都沒出鞘,單憑一根手指,一式蚍蜉,便折斷了終南山三大名劍之一的疥癆賓,於吉的指玄心境被破,跌出一品境。

這一戰之後,白衣劍客王越便被稱為白衣劍神,當年的胭脂榜第一美人,更為這一手空手折罡氣的手段,作了兩句詩:蚍蜉撼大樹,彈指斷神罡。

自此之後,無論是意氣風發的江湖兒女,還是風流倜儻的世家子弟,皆以能夠使出一手蚍蜉為莫大的榮耀。

但就算是白衣劍神王越公開了一指蚍蜉斷神罡,竟沒有一人能夠領悟,其中包括幾位天資卓越的劍道天才。

至於老一輩的劍道高手,則是拉不下臉麵,不肯去學,不過有傳聞說那幾位執天下武道牛耳老祖宗,私底下揣摩過彈指斷神罡的蚍蜉,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唏噓感歎了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從此默認了王越白衣劍神的稱號。

正因為一指蚍蜉斷神罡實在是太難了,在無數劍客的鑽研下,衍化成了一種簡化了無數倍的空手入白刃。

一句空手入白刃聽起來簡單,依舊如同那一式彈指斷神罡的蚍蜉一般,罕有人能夠領悟,因此那些左牽黃右擎蒼的世家子弟,為了討心上人的喜歡,往往會花上重金聘請一位名滿江湖的四品高手,甚至是三品小宗師,合力表演一出空手入白刃的好戲。

雖說比不上折斷一品高手掌中神劍的白衣劍神王越,但這手凶險無比的絕技,依然能夠賺的滿堂喝彩,讓無數世家子弟、江湖俠客抱得美人歸,

久而久之,空手入白刃便成了江湖豪客、世家子弟出風頭的必備武技。

“蚍蜉。”劉辯聽著那段蕩氣回腸的江湖神跡,低聲呢喃了一句,忍不住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似是想要夾斷世間最為鋒利的罡氣。

殺聲震天的蟠蛟樓船,此時也是變作寂靜無聲,心腸早就硬如磐石的虎賁營士卒,一個個極為崇敬的望著那位站在船頭,倚風喝酒的劍尊王越,頗有一副人不在江湖,江湖盡是傳說的高人氣象。

不過,老酒鬼時不時掏**的動作,實在是太煞風景,倘若不是他們親眼見識到了那一式神乎其神的蚍蜉,說什麽也不肯把這個糟老頭子與那白衣飄飄的劍尊聯想到一起。

“白衣劍神?”劉辯回過神來,心中略微有些不解,皺眉道:“按照你的意思,老酒鬼...不,劍尊王越應該叫做劍神,你們怎麽會叫他劍尊?”

兀突骨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激動更加強烈了三分,凝視騎蛇而來的王越道:“那一戰隻是老劍尊成名之戰,十年後老劍尊做下了一件更加驚天動地的事情。”

“從此江湖上流傳了一句‘廟堂有一位人道帝王,江湖有一位劍道至尊’,白衣劍神的稱號也變成了劍尊......”

“嗝——”老酒鬼突然打了一個酒嗝,在寂靜的甲板上顯得極為響亮,也把劉辯心中好不容易積蓄的一些高人形象,衝蕩的幹幹淨淨。

然而,在這道刺耳的聲音過後,劉辯真的相信兀突骨所說的話了,隻見趙雲四周的空氣猛地一抖,漫天飛舞的風雪,頃刻間變成了一陣白色齏粉,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地。

風沒了,雪散了,一切重又回歸了平靜。

趙雲冷冷的看著白色粉末,心底不可遏製的產生一個想法,欲爆發全部的實力,與老劍尊王越大戰一番,失敗是必然的,不過他相信以自己的悟性,絕對能夠從老劍尊的招式中領悟一些一品四境的玄妙,從而摸到金剛境的門檻。

轉念想到這一行還有更大的目的,冷若堅冰的心境當即湮滅了那個不可遏製的念頭,冷冰冰的說道:“庚子洗劍錄。”

老酒鬼看到他幫助兀突骨徹底激發遺留的蚩尤血脈,便知道趙雲打的什麽算盤,略一思慮,嘿笑道:“早就聽說童老怪收了一個關門徒弟,號稱什麽槍劍雙絕。”

“你不遠萬裏從東海趕來,看似是想要刺殺太子,真正目的是想要引本大爺出手,然後得到我這一輩的練劍心得。”

老酒鬼說到這裏,話音突然頓住了,見趙雲被說破心事,情緒沒有出現一丁點波瀾,暗自嘀咕一聲,道心真堅定,童老怪這次真是撿到寶了,繼續說道:“難道一本破書你就滿足了嗎?”

這句話說完之後,老酒鬼驀然轉身,凝視那張與何皇後有五分相似的臉容,眼神中流露出極其複雜的情緒,癡迷、憎惡、淡然......一直變作了一聲歎息。

他輕攏斑駁而又稀疏的頭發,神情有些落寞,對劉辯認真的說道:“我這一生總共出劍三次,由於一些特殊原因,還能出劍三次,今天我便為你出劍一次。”

老酒鬼見劉辯想要說話,輕輕擺手,望了一眼濛濛細雨下早已變成朦朧黑影的雒陽城,倚風出塵的說道:“以後對小碗兒好一些,當年那件事是老夫對不起她,讓她變的孤苦伶仃。”

話音剛落,老酒鬼再次轉身,衣袍無風自動,頭發如銀蛇亂舞,恣意飛揚,一股股充沛到極點的劍道氣機,從那副筆挺如利劍的身軀內激蕩而出,幾息之間便充滿了整個甲板。

船舷四周蜷縮在一起的數十杆旌旗,霍然鼓動起來,散發出‘劈裏啪啦’的響亮之音,就連龐大無比的風帆,都開始獵獵鼓舞。

在這股淩人的劍道氣機衝擊下,劉辯等人的雙眼難以睜開,臉容如劍刺似的火辣辣生疼,不禁連連後退,一直退到船艙的入口處,退無可退,他們才能勉強睜開眼睛。

眼前哪裏還有一位頭發斑白的老人,分明是一座劍山矗立在那裏,一個個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就連呼吸都好似停頓了,怔怔的盯著劍山。

劍尊王越緩緩閉上了眼睛,乍然睜開,肅穆的喝道:“接我一劍。”

“嘩嘩——”

江麵上滾滾東去的水流,轟然炸裂開來,一道道白色水柱如破空而去的神劍,聲勢浩大的直刺蒼穹,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形成了九座龍吸水的奇異景象,歎為觀止,而又驚心動魄。

劉辯等人愣住的心神,瞬間被這奇絕瑰麗的一幕所吸引,浩渺無邊的大江之上,盡是席卷起無數風浪的通天水柱。

單是其中的一座,眾人之中最高大的兀突骨與之相比,渺小的如同一隻螞蟻,更不要說此時的大江上出現了九座通天水柱,這副壯麗萬端的景象,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眾人無不被其奪走了心神。

“接劍!”老劍尊王越大喝一聲,單手掐成劍指,裹挾著風雷之勢,一指點在了趙雲的額頭。

趙雲好像也被這一幕所驚呆了,沒有做出一絲反抗的意思,隻是緊握著龍膽亮銀槍,臉色冰冷的站在原地。

劉辯暗呼可惜,心中還存著收服趙雲念頭的他,迎著漫天亟暴的劍道氣機,大步衝了過去,想要讓老劍尊王越手下留情,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又讓他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個小點。

趙雲承受了這聲勢浩大的劍指,依舊是安然無恙的靜立甲板上,反倒是老劍尊王越,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滴滴殷紅的血珠,從捂住嘴唇的指縫間流出,順著下巴滴落在地麵。

“老酒鬼!”向來平靜的劉辯,悲憤的大吼一聲,神情慌張的跑到了老劍尊王越身邊。

虎賁營則是以更快的速度,擋在了劉辯和趙雲之間,臉上雖然有恐懼之色,還是堅定的舉起了精鐵兵刃。

老劍尊王越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麽大礙,灌了一口老酒,注視臉色陰晴難定的趙雲,淡然笑道:“槍?劍?悟否?”

趙雲萬年不變的冰冷臉容,首次出現了難以抉擇的複雜神情,一會兒握緊長槍,一會兒攥緊腰間長劍,眉角幾乎擰成一團。

劉辯見他這副表情,瞬間明白了怎麽回事,嘴角輕輕一勾,正要說出留在老酒鬼身邊,自然有大把的時間考慮這個問題,還沒等他說出口,卻聽老酒鬼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參透乾坤各半,人生兩事難全,一半在你,一半順其自然。”

趙雲猛地睜開了雙眼,放下了槍與劍,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隨後,什麽也沒說,認真的看了一眼劉辯,消失在大浪滔天的江麵上。

細雨蒙蒙,江風徐徐,劉辯身披鎧甲站在船首,遙望那道消失在天際的身影,心中充滿了遺憾:“就這麽放他走了,太可惜了。”

老酒鬼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卻沒有搭話,隻是嘿嘿笑了一聲,抬腿輕輕提了一下四腳蛇的腦袋。

四腳蛇立即像個得到骨頭的傻狗似的,屁顛屁顛跑到懸在半空的龍角上,撩開腿撒了一泡黃澄澄的水柱。

“吼——”“呴——”

騷氣衝天的尿液剛剛落下,蟠蛟船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獸吼聲,碧波蕩漾的江麵炸起了一道道巨大的水花,十幾隻不比冉遺魚弱上多少的山海異獸,快速逃離了這裏。

劉辯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頭皮發麻,脊背刺骨的冰涼,注視那條汪汪亂叫的四腳蛇,目光極其的複雜:“小花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有這麽大的凶威,撒了一泡尿便嚇跑了這麽多強橫無比的山海異獸,太驚人了。”

老酒鬼還是沒有理睬他,始終一邊呲著黃牙嘿笑,一邊灌著陳年佳釀,時不時的伸出手撓撓**,儼然一副市井匹夫的模樣。

劉辯見這個愛吹牛的老酒鬼,不僅沒有大吹特吹一番,反而是老實巴交的蹲在了一個角落,著實有點不習慣,笑問道:“小花不會真是山海異獸榜上的凶獸後裔吧。”

“咳——”老酒鬼略微清了一下嗓音,瞄了一眼簇擁過來的虎賁營將校,吧唧了幾下嘴,仰望灰暗的天空,眼神深邃的說道:“這要從五百年前說起。”

“在那遙遠的東海傲來國,有一座花果山,傳聞是媧皇踏入一品四境陸地神仙的成道之地。”

“山上有一塊媧皇留下的五彩神石,每日吸收日月之精華,采集天地之靈氣……”

劉辯越聽越不對勁,這哪裏是說四腳蛇的來曆,分明是他當初說給婉兒的西遊記,就連字數都沒變,隻是把美猴王的名字改成了四腳蛇。

“什麽!它竟然是陸地神仙女媧氏留下的神物。”

“乖乖,居然還敢大鬧三皇五帝時期的昆侖墟,傳聞那裏可是有著十幾位一品四境的大宗師。”

“哎,七仙女都被它定住了,居然沒有做些什麽,可惜了了這麽一個好機會。”

劉辯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沒想到老酒鬼吹噓的功夫見漲,竟學會了抖包袱,而這些沙場悍卒顯然把這一切當成了真事,隨著老酒鬼的言辭,不停的唏噓感歎。

“都散了,散了。”兀突骨見劉辯臉色不對,趕忙踢了幾名將校的屁股,命令他們老老實實的回去戒備。

直到堆在麵前黑壓壓的人群散去,劉辯才重新看到嘿笑喝酒的老酒鬼,頗有當得浮生一大白的意味:“老酒鬼,咱倆做個交易怎麽樣?”

老酒鬼與劉辯相處這麽多年,早就對他的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說是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麽。

五年前,老酒鬼受到何皇後的昭見,前往後宮看到了這位太子殿下,這貨說想要見識一下高人風采,不等他答應便慫恿一大幫沒了活的閹宦張牙舞爪,不,應該是花枝亂顫的殺了過來。

辛虧他自從震驚天下的昆侖大戰之後,休養了一些年,勉強恢複了三成的實力,不然的話,還真有可能陰溝裏翻了船。

但還是被那群尖聲細氣、翹著蘭花指的閹人,從上到下摸了一個遍,惡心的他三天沒能吃下飯。

這個思想活泛的小崽子,要麽半天悶不出來一個屁,要麽狠狠坑你一把,就像當初把那個十二歲便殺的羌人哭爹喊娘的狼崽子,坑的差點哭爹喊娘。

若不是皇後娘娘趕來的及時,號稱西北小閻王的狼崽子,絕對會被那一群饑渴了三十幾年的中年宮女,生吞活剝了。

老酒鬼一想到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被劉辯坑害的險些落淚,腦門子忍不住隻冒涼氣,趕忙說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

不等劉辯反應,說了一段佶屈聱牙的話:“在陰陽五行之中,天幹之庚屬陽之金,地支之子屬陽之水。”

“因此,庚子寓意為金水相生。”

“金是至剛之物,水是至柔之物,至剛轉化為至柔,暗合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相生則化物道。”

前半段話劉辯聽的是雲山霧繞,當他聽到物道這兩個字之後,臉上寫滿了驚喜:“你的意思是,庚子洗劍錄就是當年你傳授給我的物道經。”

可又有些不對,物道經中並沒有一個字闡述劍道劍術,全是以律呂聲音之數,窮動植飛走之數,窮日月星辰飛走動植之數,以盡天地萬物之理的虛無縹緲之話。

而劉辯這麽多年來,也沒得到過老酒鬼傳授過一招劍術,過去是以為他不會,現在看來,他要是不會天下用劍之人也就沒幾個會了。

老酒鬼看到劉辯的困惑,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讓你好好在觀星台看花看草,就是不聽。”

“不然的話,哪能像現在這樣連三品小宗師都不是。”

“早知道就把庚子洗劍錄……”

話音一頓,老酒鬼不知為何突然停止了說話,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回憶到了什麽,更多的則是一種落寞和淒涼。

“哎。”

劉辯身後也傳來一聲歎息,回頭看去,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屠夫兀突骨,看向老劍尊王越的崇敬目光中,竟然也流露出一絲歎息。

老酒鬼緩緩起身,走到甲板邊緣,看著浩渺無邊的江麵,徐徐道:“人間三千事,淡然一笑中,也付酒水中。”

話音落下,老酒鬼赫然把平時珍之若命的陳年佳釀,緩緩倒入江中。

劉辯從未見過老酒鬼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心生好奇,幾番追問對方就是不肯說,無奈之下隻能把目光投向了兀突骨。

兀突骨雖說暫時效命於劉辯,但他並沒有效忠,老劍尊王越不願提起昆侖大戰所發生的那件事,他也閉口不言,拎起精鐵大斧走向了甲板邊緣,裝模作樣的喝罵道:“他娘的,一個野路子出身的江湖遊俠都攔不住,還號稱什麽縱橫北方草原的精銳。”

“狗屁!老子看你們連塗粉抹脂的俏哥兒都不如,今天非得好好操練你們不可!”

趙雲可不是什麽野路子遊俠,而是繼劍尊王越之後,獨霸江湖無敵手的蓬萊王童淵,收的最後一名嫡傳弟子,更是未來有望指玄境的槍道奇才。

虎賁營的悍卒們經常出入於皇宮禦苑,以及達官顯貴的府邸,一些流傳於貴族王公之間的傳聞,不免流入了耳根子,也對趙雲的身世有一些了解。

縱是知道趙雲的身世,他們也不敢辯解幾句,一來是因為軍紀不能反抗上官,二來是對兀突骨的粗暴脾氣有著更加清楚的了解。

兀突骨在趕來雒陽之前,可是大漢第一殺神的親軍校尉,而大漢第一殺神所率領的黥字軍,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從來沒有鞭責多少、杖責多少的軍紀,一旦違反了軍令,無論大小,一律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