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二十二、一飯之恩

二十二、一飯之恩

杜青峰等人等了片刻,不見回答,又問道:“你是如何殺了他的?是用的什麽法術?”韓一鳴隻見眾人都目光灼灼盯著自己,想來他們都是修習法術的,因而說到法術,人人都期盼他說出一個玄妙法術來。可惜他生性老實,隻能對著眾人期待的目光,簡單地回答:“我不會法術。”

眾人都麵麵相覷,顯然十分詫異,對他看了又看,目光中皆是不可置信。韓一鳴明知他們並不置信,卻也不能解釋。若是清楚明白地解釋自己兩日前並不知道世上還有這些法術,他們必然又要追問誅殺魔星的經曆,那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不如不答,因此隻是不言不語。眾人等了一陣,不見他的下文,紛紛散去。

杜青峰笑道:“師弟,你不要見怪。咱們也不是愛管閑事之人,隻是聽說魔星都魔力高強,法術變化無方,極難對付。因此各修道門派聯手去對付他,繞是如此,追了幾個月,都沒能追上。三師叔和六師叔一去便去了幾個月,門中人人都知道。咱們修道之人,就想看一看這些高強的法術,開闊眼界,以期從中能夠得到一星半點的領悟。並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韓一鳴道:“我不多心。”顧清泉道:“好啦,我看師弟也十分疲憊了,讓他歇一陣罷。”韓一鳴確實十分疲憊,此時聽顧清泉一說,才覺自己疲憊不堪。顧清泉笑道:“師弟,我這屋裏一直空著一張床,你就住這裏罷。”將空床指給他看,又問:“要不要吃過飯再歇?”韓一鳴搖了搖頭,杜青峰笑道:“師弟,你去洗洗臉罷。靜心院後便有兩眼泉水。”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沒有洗過臉,臉上肯定是一塌糊塗。

隻是他也沒有心情沮喪,自屋內出來,走到靜心院後,果然看見兩眼泉水,清澈透明。韓一鳴蹲下身來,對著泉水一望,果然自己臉上肮髒不堪。隻是一看見臉上的肮髒,不禁想起這肮髒為何而來,捧起水來澆在臉上,淚水已經忍不住掉下來。淚水一掉下來,悲從中來,跪在溪水邊,失聲痛哭。

狠狠痛哭一場,回到院中,院中又是空蕩蕩的。回到屋中,在空**倒下,又累又乏,一覺睡了過去。待到睜開眼睛,屋內光線黯淡,已是夕陽落山了。對著對麵雪白的牆壁呆了半天,總覺得那少年和後來的一幹人等都是自己的噩夢。呆了一陣,見顧清泉自外麵進來,才又回過神來。

不多時有人送來飯菜,顧清泉笑道:“你便住在我屋中罷,咱們也可以搭個伴。反正也有一張空床。咱們師兄弟今天就一起晚飯罷,你中午什麽都沒吃。就算是我為你接風,你可不要笑我借花獻佛。”

桌上一盤葷菜兩盤素菜和一碗湯,十分簡單。韓一鳴自昨日起便粒米未進,上了靈山也隻喝了兩杯茶水。經曆離奇,怪事不斷,哪有心思顧到這些,總不覺得餓。此時見了飯菜,忽然覺得十分饑餓。雖說那幾個菜看上去簡簡單單,普普通通,吃在口中,卻是說不出來的美味。蔬菜是前所未有的清脆甜嫩,肉片無比鮮嫩,連米飯都是香味撲鼻,一連吃了三大碗飯,這才有些飽足。

顧清泉笑道:“怎麽樣?味道不錯罷?”韓一鳴道:“十分美味。”顧清泉笑道:“當然了,丁師兄的手藝,誰吃了都說好。這便是身修的一種。”韓一鳴大奇,道:“這也算修行?”顧清泉笑道:“怎麽不算?文武皆可悟道,那就沒有什麽事情不能悟道。不瞞你說,這便是靈山派與別派不同的地方。別的派中,修道就隻有文修、武修、文武雙修。別派的術修,就是指專修法術,至多不過加上燒丹煉汞。而我派的祖師說所謂道,便是各人對自己專心至致的事情的領悟。有了領悟,便是有了起悟。由起悟,推及身周事物,慢慢參透,方叫入道。至於悟道,師尊們都說,祖師說過要真正參透道,不止修為要極高,還要極為聰慧,恰逢了機緣,方能悟道。咱們差得遠著呢。”

韓一鳴也不由得點頭,片刻之後問:“哦,那這位丁兄便是專心至致修習廚下之事嗎?”顧清泉笑道:“難道師弟認為此事難登大雅之堂,便算不得悟道嗎?”韓一鳴確是如此所想,他自小到大,都遠離庖廚,認為此等事務都是三六九等中的末等,因此聽見由此入道,不覺十分訝異。

顧清泉笑道:“術本無高低貴賤之分,道也就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別。因此從何處起悟,皆是起悟。丁師兄自小家中貧困,家中原有四個姐姐,後來也不知流落何方去了。其實在這裏的師兄弟,大多都曾經曆過貧困。他自小便沒學過書字,後來又遇災荒,一家人四處乞討,父母都沒能活下來。幸而他年輕力壯,四處乞討,總算是活了下來。丁師兄活下來之後,四處做苦力,這日正好買得一小罐糙米,在棲身的破屋子裏煮來吃。正煮著,下起大雨來,五師叔自他門前路過。他見雨大,就邀請五師叔進破屋裏來避雨,待飯熟之後又請五師叔同吃。五師叔分得他一碗米飯,便問他為何會招呼一個路人同吃?他說,他當年肚餓極了之時,什麽都吃過。他能活下來,也全靠好心人省出來的一口米飯,自那之後他隻要有吃食,都會分給路人。有嫌棄的,也有如不嫌棄的,比如咱們五師叔。五師叔便問他最想做什麽?他說如若可能,甘願做一個好的廚子。當年餓怕了,隻想能夠吃飽,後來能夠填飽自己的肚子了,卻做得很難吃,白白糟蹋了這些糧米。五師叔也問他,別人不領他的好心,他又如何?他卻說管不了這許多,別人要怎樣想,那是別人的事。他從來都不去想別人會怎樣看待,他說這是他在還當日乞討時所得的一飯之恩。五師叔又問他,別人不受這恩,又當如何?丁師兄隻說,這隻是還昔日所受之恩,不是施恩。別人不受,不強人所難,不該因自己有這樣的念頭勉強他人。受與不受,也全由個人。他人若受授,他心中歡喜。他人不願受授,他也不會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