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七十四、一百二十趟

七十四、一百二十趟

韓一鳴臉上一紅,深知是自己的不對,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記下了。再不如此怠惰了。”盧月清歎了口氣,道:“你一路之上,要小心在意。須要記得一點,你的二師伯與五師叔,也會好生照看你。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對兵刃的愛惜,就是對自己的愛惜,你將來慢慢體會吧。”

自聿愛下來,韓一鳴見天色還早,便向幻鏡湖而來。路過丁五的廚房,遠遠地望見廚房屋頂飄出縷縷白煙,丁五已在操持晚飯。走到門前,果見丁五滿麵油汗地在油煙之中忙碌。在韓一鳴心中丁五比起其他師兄來,更加親近些。

丁五百忙之間回過頭來,笑道:“師弟,你來了,怎麽也不出聲?”韓一鳴道:“師兄,我,我明日便要下山了。”丁五道:“下山?在這裏不好嗎?你要去何處?”韓一鳴道:“大師伯讓我隨著二師伯和五師叔下山去。”丁五“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隻當你要離開這裏呢,你別介意。”韓一鳴道:“我不介意。”丁五笑道:“下山是件好事,這山上多少師兄弟都想下去看看呢,你該高興才是,不要苦著臉。”

他語調由衷的誠肯,韓一鳴輕鬆起來,道:“師兄說的是。”丁五道:“你不要擔心,你去了,我每日會幫你澆你的竹子。”韓一鳴道:“師兄,你幫我麽?”丁五手裏忙個不住,卻對著他道:“是呀,靈山上的師兄弟但凡被師父委派下山,都是我替他們澆的。”韓一鳴不禁想起丁五肥胖的身影捧著茶盞在長長木梯上來回的樣子,雖說木梯並不算長,靜心院到翠薇堂也不算遠。但丁五從來都不呼風喚雨,而是自己往來取水澆灌。這一下靈山七名弟子一同下山,每一回澆灌,他都得來回走四十趟了。一日下來竟是一百二十趟,不知他將是如何辛苦。韓一鳴心內算了一回,不禁目瞪口呆,望著丁五說不出話來。

丁五道:“師弟,你放心去罷,我是沒有這個能力去兼濟世人了。隻能在師兄弟們兼濟世人之時替他們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這點小事就交給我罷。”這哪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一趟趟在木梯上奔忙,不為什麽的奔忙,真的就“微不足道”嗎?韓一鳴心中感慨,眼中濕潤,卻是掉不下淚來。咬了咬牙道:“師兄,是師尊們將此事交托與你的嗎?”

丁五臉上一紅,道:“這是我的傻想頭,師尊們哪裏顧得上這個。”韓一鳴道:“那,你如何得知有幾位師兄下山去了?”丁五停住了手,道:“來,你來看。”將他引到一口青花磁缸前。那口大缸有半人多高,足可以裝進去三四個人。上麵蓋著同樣青花的磁蓋。丁五伸手揭了起來,韓一鳴探頭一看,裏麵空空如也,便回頭來看丁五。丁五道:“有一位師兄叫做馮玉藻,他自白櫻師叔那裏學得了一個奇異的種植之術,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每日需要多少米糧的,我也不太關心這事。隻知道每日晚間,他會將次日三餐所需的糧米種子都種在土中,我每次做飯之前揭開這口缸的蓋子,裏麵都會有一餐的米糧。我也做了些日子的飯了,看一看就知道這些米糧夠多少人吃,都不會錯的。”

韓一鳴道:“那,你每次就去幫大家澆水嗎?”丁五道:“師兄弟們在外麵都餐風露宿,哪裏還能讓這些小事掛在他們心上。我身子笨拙,每回去的都遲,眾師兄弟都澆過了。我澆完了自己的,用手摸一摸地上泥土,濕的便是澆過的,幹的自然是出門在外的師兄弟的啦。隻管澆便是了。”他說起來輕鬆之極,韓一鳴卻是說不出話來。他每日裏承擔派中所有人的吃喝,已是十分繁重,之後還要一趟趟為眾人澆灌碧玉竹。過得一陣,韓一鳴道:“師兄,這次回來,我就不下山了,跟你一起幫師兄們澆罷。”丁五道:“好呀,我等你回來。你這是要去向小乖告別麽?”韓一鳴點了點頭,丁五道:“你去向它道個別也好,它天天都見你,雖然不見得和你說什麽話,但乍然見不著,不知會有多麽失望呢!可惜我不太會說話,就是去看它也隻是陪著它坐一坐。”韓一鳴去喂小乖,也大多是坐在一邊。不說什麽話,但看見丁五抱歉的神色,這話便說不出來。

離開丁五的廚房,來到幻鏡湖邊。小乖正在湖中悠遊,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韓一鳴走到湖邊,它便遊過來,咧開大嘴,兩個嘴角向下。它這副形狀,見過多次了。它心情好的時候,都是這副淘氣的形狀。韓一鳴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道:“小乖,我明天要下山去了。”

小乖道:“下山?你可以下山了麽?我也很想去,可我答應過他,幫他守著靈山,等他回來後再去的。不然,我早就跑去玩啦。對了,你給我買好吃的回來。”活脫脫一個小孩子。韓一鳴道:“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但我一定給你帶好吃的東西來。”小乖道:“好呀,那你就去罷。”轉身又在湖中遊蕩。

韓一鳴在湖邊坐下,那匹小小白馬不知從哪跑了出來,挨近來,用頭拱他的手。韓一鳴伸手摘了兩朵花來,遞到它嘴邊,它便開始啃咬。韓一鳴伸出手指,輕輕撫摸它的頭頂。它與那紫色的小人小馬又不相同。摸到了紫色的小人小馬,如同摸到了一個上好的梨子。摸到小白馬的頭頂,卻象是摸到了一塊上等好玉,涼涼的。小白馬初時瑟縮了一下,但並未跑開,依舊專心啃著他手上的花朵。不多時,將那朵花啃得隻剩餘花莖和花蕊,又用頭來拱他的手。韓一鳴道:“好啦,你今日已經吃了兩朵花了,再吃會不會撐壞呀?”小馬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它的舌頭比頭頂更加冰涼,韓一鳴並不覺得肮髒,任它舔了一陣,見它還是不走,隻得又伸手摘了一朵下來,遞到它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