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二五三、言重如山

二五三、言重如山

江魚子咳了一聲,笑道:“小朋友,你來告訴我們白龍在哪兒吧?”韓一鳴大吃一驚,萬不料他開口就是這句,愣在一邊,心道:“難道他知道了?”繼而又想:“不會的,白龍那樣小心。”可是瞬間想到紫裳在一旁偷看,白龍夫婦不也不曾察覺麽?難道那個時候,還有別人在旁邊偷看?這江魚子也偷看到了麽?

忽然聽陳蔚芋驚道:“哎呀,一鳴,你什麽時候有白龍了?我怎麽不知道?”韓一鳴尷尬不已,這師叔這樣聲張,倒似他真的藏匿了白龍一般。頗有些不好意思,剛抬起頭來,盧月清已道:“師弟,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一鳴哪裏有白龍!”陳蔚芋“哈哈”一笑:“原來沒有呀!我正奇怪呢,靈山弟子有什麽事能逃過我的眼睛。嘖嘖,一條白龍呀,我比你還想要呢。江道兄,一鳴沒有白龍。不知道兄是從何想起,來向他詢問白龍的下落?”

韓一鳴不禁鬆了口氣,這位師叔果然厲害,江魚子隻是問他白龍的下落,這位師叔卻與師父一起先就煞有其事地兜了天大一個圈子,將這話變成“他有了一條白龍”,忍不住有些想笑,也不出聲,看江魚子如何應對。隻聽江魚子道:“什麽叫從何想起?我可不是想起!”

陳蔚芋道:“哦!那是親眼目見了?道兄真是忍得,要是我見了一鳴有條白龍,我都會動心,早自己動手搶過來了。看來道兄的修為又大大提高了,真是讓小弟歎為觀止呀!佩服,佩服!”江魚子“咦”了一聲,道:“胡說!胡說!我哪裏親眼見了?你真是信口胡謅。”韓一鳴忍不住莞爾,陳師叔果然如江魚子說的“信口胡謅”,但這信口胡謅偏偏讓江魚子心浮氣躁,連不曾“親眼見”都說了出來,果然不是一般的厲害。

陳蔚芋一臉茫然:“道兄不曾親眼所見麽,那道聽途說就信以為真?嗯,還真是令小弟難以置信呀!”江魚子怒道:“什麽道聽途說?我可不是道聽途說!陳師弟你這樣說是何用意?”陳蔚芋更加驚訝:“啊!連道聽途說皆不是?道兄,那,那你不會是想當然爾罷?”江魚子怒目而視,氣得說不出話來,韓一鳴坐山觀虎鬥,本來是要對他問話的,不料陳蔚芋接了一句話之後,就全然變成了他與江魚子相互糾纏,倒將韓一鳴晾在一邊了。

靜軒道人在一旁笑道:“二位道友,二位道友聽在下說一句話罷。”陳蔚芋道:“道兄有何高見?”靜軒道人道:“江道兄,你先定一定神。陳師弟,我可以問一鳴一句話麽?”陳蔚芋微微一笑:“有何不可,一鳴一個小輩,道兄何必如此客氣?若要問,隻管開口便是。”靜軒道人道:“那好,一鳴,你是叫一鳴罷。嗯,你可見過白龍?”韓一鳴一愣,正想向師叔看去,忽然心口一熱,不禁嚇了一跳。靜軒道人兩眼直盯著他,又道:“見過麽?”

他的聲音別有一種穿透力,雖不大聲,也不嚴厲,但聽在心中,那早已想好的“不曾見過”四個字卻說不出來。用力想將那四個字自牙縫之中擠出來,卻是擠不出來,那四個字到了喉頭,卻是說不出來。抬起頭來,兩眼望著靜軒道人。忽然發現靜軒道人右手持著拂塵,左手掌心豎起,對著自己,他麵帶微笑,對著自己,唇角微動。韓一鳴忍不住側耳傾聽,忽然腦海中浮現四個字“言重如山”。

韓一鳴立知不妙,隻是此時白龍夫婦的樣貌和幾次相遇都浮上心頭,連同他們的每一句話,每個神態都湧上心頭。白龍那出塵飄逸的神態在眼前晃來晃去,忽然白龍對自己道:“你見過我沒有?”韓一鳴迷迷糊糊地道:“見過。”話音剛落,心中一緊,似是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心髒,心口一陣劇痛,痛得喘不過氣來,迷糊頓去,清醒過來。腦海中白龍夫婦的影子全都逸去無蹤,隻有麵前站著這幾個人,實實在在站在眼前。

眾人麵上都是欣喜之色,韓一鳴一望便知自己闖了大禍。隻是禍已闖了,現在便說百十個“沒見過”也不能挽回了。轉眼望向師父,卻見師父不動聲色,隻是手拈胡須,麵色沉靜看著自己,眼神十分安詳。韓一鳴本知師尊們已知了白龍與自己之間的淵源,因而動手將那片龍鱗遮掩了去。但此時自己親口說出了見過白龍,麵前這些人隻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連靈山,隻怕都要牽涉進去。一想到這裏,頭上冒出一頭汗來。

正在急得不知所措,忽然聽陳蔚芋道:“這有什麽稀奇的,這裏誰沒見過白龍,便是我我也見過!”他話音一落,韓一鳴心口又是一下緊縮,卻也一下就豁然開朗,白龍與眾人,不是一回兩回交道了,自己見過,他們也見過。心中十分感謝陳師叔若有若無的言語點撥,忽然想起從前他教自己的顧左右而言他來,此時所用,也不過是這招。但隻須這招,有陳師叔在旁邊隻言片語相助,師父在一旁不動聲色,已足以應付這場問話了。此時方明白為何二師伯說忘記得越幹淨越好。

靜軒道人道:“陳師弟,你也是幾百年修行了,有什麽沒見過?可一鳴小朋友哪裏能與你比?小朋友,你在哪裏見到白龍的?”韓一鳴此時胸有成竹,坦然答道:“與各派的師兄們一起見的,隻是我不記得那幾位師兄了,見過兩回了。”這個結果自然是人人皆知,何必要他來說。但韓一鳴坦白說出來,靜軒道人也不能反駁,暗罵他“奸猾”,麵上卻仍是笑咪咪地道:“嗯,小朋友,你說話可要坦誠些。隻怕你見白龍不止這兩回罷?”

韓一鳴深知他要問什麽,剛想說:“就是這兩回,再沒有了。”腦中就是一昏,知道不能說假話,言出如山,隻怕便是讓自己不能說假話,但長久不能答話,便是默認不止這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