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三四二、浮生百態

三四二、浮生百態

秦無方“嗯”了一聲,道:“好,你能看到白影,也算不錯了。不能強求!”說完這句話,便不再言語,目光低垂,似是思索。韓一鳴站在一邊,再向寶鏡上看去,便見寶鏡之上已沒了光影,鏡麵漆黑。

秦無方默不出聲,韓一鳴也就不出聲,站在一邊。不知站了多久,秦無方歎了口氣,道:“一鳴,你坐。”韓一鳴在一邊的竹椅上坐下,秦無方也不出聲,過得片刻,隻聽門外司馬淩逸的聲音道:“師父,弟子來了。”秦無方道:“哦,淩逸來了,進來罷。”韓一鳴一聽大師兄來了,立時站起身來。司馬淩逸走入屋來,對秦無方行了一禮,直起身來道:“小師弟也在呀!”韓一鳴道:“大師兄來了。”司馬淩逸一笑,對秦無方道:“師父有何吩咐?”

秦無方並不接話,過了一陣,才道:“淩逸,你是靈山的大師兄,現下靈山有一件大事,要勞動你了。”司馬淩逸道:“師父但有所命,弟子在所不辭!”韓一鳴猛然心跳起來,垂下了眼睛。隻聽秦無方道:“我擔任靈山掌門,也有三百多年了,現今有一個疑團,我參了許久了,總是參不破它。我欲卸去掌門之職,省卻一切俗務攪擾,專心來參悟。嗯,你是見過幾次掌門交接了,比起你的許多師弟來,多了許多見識。掌門傳位,必然有許多事務要忙碌,你要多擔待些事務了!”

司馬淩逸抬起頭來看了看秦無方,道:“師父!你老人家……”秦無方道:“此事我許久之前便已在考慮了,想到如今了,也算是想得明白了。就這樣辦罷,你是靈山派的大師兄,這番多勞累些罷!”司馬淩逸道:“是,弟子全聽師父差遣。”

韓一鳴在一邊早已聽呆了。大師伯要傳靈山的掌門之位了!元慧真沒說錯!他果真預見到了這一切!不知是自己是高興還是驚惶,或是擔憂或是害怕!一時之間思緒混亂,呆呆站在一邊,連大師兄離去,皆沒留意。站了不知多久,忽然見一雙清澈的眼光對著自己,韓一鳴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隻見大師伯微笑看著自己,韓一鳴一陣訕訕然,心跳得如擂鼓一般,竟有些心虛,想要調開目光,卻是調不開!隻聽大師伯輕聲道:“一鳴,你也很吃驚麽?”韓一鳴言不由衷地想道“弟子吃驚。”終究忍了忍,沒說出來,他素來不善作偽。但覺大師伯明澈的目光,一直對著自己,一咬牙道:“弟子,弟子既吃驚,也不吃驚。”

說完這話,他心中略略平靜些,抬起頭來。秦無方並不訝異,微微一笑:“嗯,也吃驚,也不吃驚。”點了點頭道:“嗯,你怎會吃驚又不吃驚呢?你不是早已知道了麽?”韓一鳴道:“弟子吃驚,並非是因大師伯要傳掌門之位。乃是吃驚元慧掌門,元慧掌門已預先得知了。對於大師伯的傳位,弟子已從他處聽來,因而並不驚異!”

秦無方點了點頭:“元慧掌門請你去,便是為此事罷?”韓一鳴哪裏敢說“不是。”卻也不敢說“是。”秦無方微微一笑:“元慧果然獨具慧眼,他是如何得知的?”韓一鳴道:“弟子聽元慧掌門說是夢中見到的。”秦無方點了點頭:“他的確是奇異非常,果然是能別人之不能。”韓一鳴本來沒有欺瞞師伯的打算,但到了這個時候,便是死,也不會將元慧說的掌門是傳給了自己說出來。那些話,連偶爾想到,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秦無方道:“因而一鳴,你是早就知道了,隻是不說罷了。你還真是我派中最為沉穩,最為實在的弟子。”韓一鳴心驚肉跳,他素來不將別人的誇獎放在心上,但此時師伯的誇獎卻會讓他心驚膽顫。也不敢接話,生怕自己說多錯多,不小心將元慧所說的要緊話捎帶出來。幾乎是捏了一把汗,戰戰兢兢站在一邊。好在大師伯也沒再問什麽,韓一鳴站了一陣,小聲道:“大師伯,還有何事要吩咐弟子?”秦無方道:“你去罷。”將無相寶鏡遞過來。他趕緊接了過來行過禮,退了出來。

一出屋來,涼風一吹,才覺背心早已被汗水濕透。生怕被大師伯察覺,一刻也不敢停留,召出鳴淵寶劍來,飛快離開了聿樂。他在靜心院外收了鳴淵寶劍,也不進院,將無相寶鏡揣在懷中,轉而向後山而來。他心中沉甸甸的,又紛亂已極,腳步便快了許多,不多時已來到丁五的小屋外,遠遠看見丁五與一位師兄在屋外,那位師兄坐在一張小竹凳上,正在幫丁五的寶貝畫影。丁五坐在旁邊竹凳之上,看不清麵容,但想來定是極之開心。他們如此開心,別的師兄們想也是恬然自得的,隻有自己卻如此惶惑,真是浮生百態,韓一鳴微微歎了口氣。

若是平時,韓一鳴定然會挨過去看師兄的手筆。但此時此刻,他心中紛亂不堪,見到師兄們的身影,還要遠遠避開,哪裏還會湊上前去?全當不曾看見,邁開步子,自他們身邊走過,也不叫他們,向著山梁走去。他腳步極快,不一會兒已翻過山梁,來到湖邊。這才長長透了一口氣,在湖邊坐了下來。

元慧怎會如此厲害?大師伯果真要傳掌門位了!韓一鳴全身無力,在湖邊坐了下來。閉了閉眼,這掌門位真會傳到自己手中麽?難道元慧說的,真的都要一一映驗麽?雖說元慧那日說過之後,他沒有完全放在心上,卻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從未覬覦過掌門之位,靈山這許多位師兄,哪一位不比自己出色?便是看著元慧、明晰都先後當上了掌門,他也沒想過靈山的掌門要傳到自己身上。他沒有元慧那樣聰明,絕不會算計得如此精準,可是此時大師伯要傳掌門之位了,自己卻沒來由的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