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五四四、時光

五四四、時光

四人向那小鎮飛去,陸敬新帶著謝子敏飛在前方,韓一鳴與沈若複跟在他們身後。飛得極快,不多時,已飛到那小鎮的客棧之內。他們這裏才在院中落下,已見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站在院中。韓一鳴來過幾次,雖說這裏住了平波道人這許多弟子,卻全然沒有這樣齊聚一起出現在眾人麵前過。想來這一日是那方師兄的生死關頭,眾人都來了,看似前來關切,實則是另有打算的。如若那方師兄運氣不好,咽氣歸西,這裏便是群毆!韓一鳴心中戒備,看了站在院中的人一眼,雖說有的似曾見過,他卻分不清誰是誰。

他們這邊廂一落下來,那邊便有人對著方師兄屋內道:“錢師兄,他們來了!”言辭之間,全無禮貌,韓一鳴細細看了一看,不見客棧東家與小二,想來是被他們趕開了去,區區幾個俗世眾生,豈是平波道人門下對手?想必罵是罵不過,打也打不過,再被他們施法嚇上幾嚇,早就躲進屋內不敢出來了。說不定還要抱頭哀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

須臾,那錢若華與劉晨星都自屋內出來,錢若華先笑道:“靈山的師兄師弟真是信人呀,多謝師兄師弟們前來相助!”韓一鳴甚是厭惡他的兩麵三刀,但當了這許多人的麵,卻說不出駁斥的話來。沈若複卻笑道:“錢師兄太客氣了,哪敢不來呀!若是不來,方師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師兄都算到我靈山頭上,我靈山豈不是要倒大黴了?因此是千山萬水都要來,死都要死到方師兄床前,以表我們救他心切呀!”他神情懇切,口角卻甚是毒辣,韓一鳴哪裏還忍得住,將頭別開了去,心知不能露出笑容來,可是偏生卻是甚難忍住。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被這句話變了麵色,有的極是難堪,大多是麵現怒容。

錢若華到底是頗為厲害的角色,笑道:“沈師弟真愛說笑,辛苦幾位師兄師弟了。這位便是謝師兄麽?請恕我冒昧,從前不曾得見過師兄,今番見了真是對麵不相識呀!”謝子敏道:“師弟不必如此,你方師兄呢?這兩日神氣還好罷!”那姓錢的弟子道:“多承師兄牽掛。便是謝師兄那藥極是神奇了,我方師兄醒是醒來了,卻還是痛得厲害,要請謝師兄施以援手才好!”謝子敏道:“不須師弟囑咐,咱們這便去看!”

忽然聽劉晨星道:“謝師弟,這許多時候咱們都不曾相見了,別來無恙?”謝子敏看了看劉晨星,道:“是塵溪山的劉師兄麽?咱們真是許多年不曾見了,隻是現下不是細說別情之時,我先去為方師弟看過,再來與師兄相見。”劉晨星微微一笑,謝子敏已隨著那姓錢的弟子走進屋內去了。

平波道人的弟子也都擠擁入屋內去,院中隻剩下劉晨星與韓一鳴師兄弟。劉晨星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韓一鳴看得奇異,道:“劉師兄,你歎什麽氣呢?為何搖頭複又點頭呢?”劉晨星道:“我與你謝師兄,已有近四百年不曾相見了。他下靈山之前,我們還見過一麵的。他下了靈山之後,便再無音訊,這時相見,頓覺時光真是彈指一揮,快如閃電。他當年也是一般的出塵出色,再相見卻是兩鬢如霜,因而感歎。他麵貌似是變了許多,以他的修為,本不至於如此老相。因而我搖頭,但我卻在瞬間明白,他的修為都隻在他的醫術上了,他的皮囊色相,早已不在他的意中了。這又讓我欽佩,複又點頭。人到了將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專注於一事,實在是難得!”

韓一鳴心生感悟,默然不語。四人在門外站了一陣,忽然一人走出屋外道:“你們師兄叫你們進去!”韓一鳴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轉頭對陸敬新道:“師兄,我們進去罷!”陸敬新道:“二位師弟,你們進去聽謝師兄的吩咐罷。我在這裏與劉師兄說幾句話。”韓一鳴遂與沈若複一同進屋去。

屋內站得滿滿的人,韓一鳴一進屋,便見有兩人的手是掐著禦劍訣的。他與平波道人同路之時,每每見他的弟子禦劍之時,都是拇指、食指、中指掐在一起的,知道是他門下的禦劍之法,與靈山的大相徑庭。此時又見,不禁有些火起,將謝師兄置於此間,無異於置於狼群之中,越發謹慎。

走近前去,才見謝子敏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正對著那方師兄攤開來的大塊皮肉細看。這塊皮肉依舊攤在**,卻全然不似先前見過的那樣了。皮肉上的血色都鮮紅起來,略挨近些,還能察覺是粘乎乎的。想來謝師兄的藥果真讓這些本來已死的皮肉又活了起來。那方師兄躺在**,卻是神誌清醒,望著謝子敏。

他麵上雖不若之前的那般全無人色,但卻也沒有常人的血色。隻是他的雙眼卻是十分清醒,若說他麵上都睡著,那他的雙眼,定然是醒著。謝子敏道:“方師弟,這番你要受些罪了,非是我不願為你解除痛楚,而是你的皮肉才活過來,再使之失去痛感,縫起來也難長得很如你的意。你可能承受?”那方師兄默然片刻,道:“謝師兄,多謝你出手相救,我已然想過了,凡事都是我自身咎由自取。便是多受苦楚,也是因我自身之故,師兄隻管下手便是!”謝子敏道:“好。”

他伸手自懷內拿出一個小小布包來,解開來攤在床邊,韓一鳴隻見其中是幾根石針,磨得極細。還有一片小小石片,極薄極小,不過寸許長短。這些物事邊上,還有一小團白線,團成一團,甚不起眼。謝子敏道:“小師弟,你把月華鳩拿來。”韓一鳴愣了一愣,轉身出去,問劉晨星拿了月華鳩進來,遞到他麵前。月華鳩早已不是一個刺球,而是一隻渾身白羽的鳥兒,白羽在扇動間,微有冷冷藍色。不過它的眼睛,卻仍被一圈荊棘般突出的長長尖刺圍著!尖刺之中,是一雙月亮一樣發出柔和銀光的圓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