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六零零、水口

六零零、水口

吃完幹糧,韓一鳴正擬尋一處背風之處過夜,卻見丁五收起了剩餘的幹糧,自去拿了他晾在一邊石上的鞋襪來穿上,道:“師弟,咱們趕路罷。”韓一鳴愣了一愣,他雖說下山幾回,卻少走夜路。這夜間不辨方位,怎樣走?或許丁師兄能夠看星辰之位辨別方位,但韓一鳴卻是不會的。再者,許多猛獸都是夜間出來覓食,雖說並不怕它,但何必多此一舉呢?大白青天的不走路,倒要夜間來摸黑向前麽?因此不是萬不得已,韓一鳴也不願走這夜路的。

丁五著了鞋襪,便道:“師弟,咱們走罷。”領先向前走去,韓一鳴跟在後麵,起始那河在身後,還知自己走的是依著白天的方向是向東,及至到了後來,那河不見蹤影了。而身前身側再出現一條河,便不知是自己走錯方位了,還是那河蜿蜒流淌,彎到他們前方來了。韓一鳴早已不辨東西南北,但丁五還是向前走去,韓一鳴正想叫住師兄問一問可走對了,忽然發現前方的丁五每一步都輕快得多了。比之白天的笨重,丁五此時的腳下輕靈得多了,每一步都十分輕靈,落足不聞草木聲響,這夜間,雖有兩個人在趕路,卻隻有自己的腳步聲!

韓一鳴凝目細看,這才發現丁五的每一步,都不曾踏在地麵上,而是懸在了離地寸許左右的空中。野地裏路難行人人皆知,草木縱橫不說,還滿地皆是泥土砂石,夜間行走,若無看得分明的本事,全然就是摸索向前,高一腳低一腳亂踩。難怪丁五此時比白天輕快多了,白天他每一步都落在了實處,而此時的他,每一步都踏在了空中,因而輕快。韓一鳴看分明了,那到了口邊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丁師兄若是這般行走,那必有他的緣故,自己不必再問了。隻是走了一陣,丁五依舊輕快,而下山奔波數次的韓一鳴卻漸漸有些跟不上了。原因無他,便是因他腳下高一腳低一腳,不能如師兄那般輕快。想要禦劍跟上去,卻不知為何,始終覺得不妥,隻得高一腳低一腳地向前摸去。又走了一陣,丁五遠遠地停下來等他,韓一鳴趕上前去,道:“師兄,你略走慢些,我點起梵心燭火來才跟得上了。”丁五道:“不可。師弟,我知你跟不上來,我可以等你,你卻不可以點梵心燭火。”韓一鳴奇道:“是麽?”丁五道:“咱們於月亮沉下山前,走遍河邊路。那在太陽出來之前便能趕到水口。你看這河始終在咱們前後,咱們隻要努力趕便是了。你若跟不上,我可以等你,但你卻不能用法術。你用了法術,強闖水口,會被尊者怪責的。”韓一鳴“哦”了一聲道:“我知曉了,不用便是。師兄,那水口在哪裏?”丁五道:“我也不知。”

韓一鳴意外之極,丁師兄也不知麽?那這樣走,能走到那水口去麽?隻聽丁五道:“我師父說過,隻須尋到我們一日奔走之時遇到的最大一條河,這條河向東流去,便沿著河走,看到前方有水光便可到水口。雖說我不知水口是何方,但及至到了,我自就知曉了。過了水口,便走了上去東方的路,那最多再走兩日,便走到尊者所在了。”韓一鳴看了看夜色之中,時隱時現的河水,道:“師兄,是沿著這條河麽?”丁五道:“師父與我說過,沿著哪條河都可。所有的河都要流到東海去,但都會匯集到附近最大的河裏去,隻有最大的河才會直接通過水口流進東海。東海不就在東邊麽。咱們過了水口,就進了東海,過了東海,就近了尊者所在了。隻不過若是順著一條小河走,費時多多,而沿著大河走,卻會快了許多。這條河是咱們下山來遇上最大的一條河了,沿著走便沒錯。”韓一鳴也知現下沿著的這條河,已是他們今日遇上最大的一條河了,既然不必一定要走到哪條河,那遇上的這條河最大,就是它了。便道:“我知曉了,師兄,咱們這便走罷。”

丁五回過身去,他每一步都並不快捷,但卻是韓一鳴不曾見過的輕巧,與他肥胖的身形全然不相似。仿佛他腳下有一條路,一條看不到的路,正向前延伸過去。頭頂上是婆娑樹影與深藍的星空,以及時而出現時而隱沒的月亮,韓一鳴腳下沒有丁五那樣輕巧,但他也曾走過些夜路,頗有些應對的經驗。走了一陣,已全然熟悉起來,跟在丁五身後,向前走去。他人跟在丁五身後,卻全神貫注於丁五身前,背上的鳴淵寶劍早已召在了手中,兩眼不停地四周細看。丁師兄的修為怎樣不必去細究,他的安危卻是十分緊要的,若是在這路上有個什麽意外,自己如何對得住這位師兄?

韓一鳴也聽得腳下前方有著悉悉索索的聲響,知道是自己的腳步驚動了草叢中的蛇蟲,它們都劃了開去。原來韓一鳴走夜路時腳步都不輕,可以驚動蜇伏在草叢中的蛇蟲。彼此不要衝突才好,最好是它們早早溜開,不要自己一腳踏上它們身上,被它們反咬一口。丁五每一步都沒有踩在地上,不能驚動蛇蟲,因此韓一鳴腳下發出的聲響,成了唯一能將它們驚走的法子。

兩人走了不知多久,韓一鳴看著月亮已然漸漸偏西了,前麵有了一座小山,而那條河順著山邊蜿蜒而過。雖是在月光之下,韓一鳴也看得出來河順著這座不大的小山流過之處十分陡峭,難以下足。莫非要丁師兄似白天一般涉水而過麽?自己倒可以禦劍飛過去,可師兄不是說不能禦劍飛過去麽?正在想間,隻見丁五也收住了腳,四下裏打量了一下,回過頭來道:“師弟,這座山不高,咱們加緊幾步,翻過山去。”韓一鳴抬頭看了一看,這座山雖不高,卻是十分陡峭,但河水流過之處無法落足,又不能真的禦劍飛過去。此時也不知那水口在何方,但師兄說了要走,便走罷。道:“好,師兄,咱們要不要加快些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