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六一零

道魔傳

這條長鞭與眾不同,每一鞭離身而去時,都會牽掛身上的皮肉,恨不得將他身上皮肉扯下來一塊似的。但低頭看那長鞭所過之處,卻看不到什麽,不止看不到皮肉傷損,身上的衣裳也沒有被扯破的樣子,當此時刻,也不便拉起衣袖來看,隻咬得牙齒“格格”作響,疼得渾身發抖,連帶著兩個太陽穴上的劇痛起來,捏緊了雙拳,卻連雙拳都抖個不住。

但那長鞭全然不留情麵,絲毫不給他喘息機會,劈頭蓋臉,一口氣連抽了五鞭,第四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痛得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一輩子的痛楚加在一起,都沒有今日這樣多。第五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站立不穩,倒在海水之中。一倒在水中,全身都如被針蟄一般痛了起來,韓一鳴大叫一起,連忙直起身來,海水中有鹽,鞭打雖是不見大的傷痕傷口,但皮肉定然是有傷損的,浸入鹽水之中,真是痛得難以招架,趕緊跳起身來了。

隻聽旁邊丁五的聲音道:“我師弟也是心急,請,請不要這樣怪責他了。請不要再鞭打他了!”韓一鳴早已痛得眼冒金星,連連喘氣,連說話力氣都痛沒了,隻能聽著師兄為自己辯解。隻聽那海螺難聽的聲音道:“鞭打九下,施法術是闖水口的定規,一下都不能少!你不用說了!”丁五道:“那,這樣可好,我來代他挨剩下的四下,請不要再打他了!他受不住了,我替他受罰,請請高抬貴手!”韓一鳴哪裏會讓師兄替自己挨打,用力吸了兩口氣,連忙道:“師,師兄,不必,我,我受得住!”丁五對他的話似是充耳不聞,隻道:“既然都是打,打他打我又有何異?何況我還是他的師兄!”那海螺的聲音道:“管你是誰?哪管得了這許多,九下是不能少的。要不先打你四下,再打他四下,讓你們有個替換?”

這不是平空將丁五也繞進來了麽?他早已被打完了,這海螺不但不少打自己幾下,還要將師兄也拖進來一起打,真是焉有是理?韓一鳴心知與這海螺也說不清道不楚,索性不再說了,隻道:“快快打完了我了事!”那小人道:“他說要替你挨幾下,你本就該九下的,一下都不可少,那他挨打之時,你便可以鬆活片刻。”韓一鳴一聽,知與它說也無用,隻道:“你不必打我師兄的主意,你該打我九下,便打我九下。多一下不行,少一下卻也不必,隻管打來便是。”他知那海螺不喜別人與“你、我”稱它,特意要這樣稱呼,讓它一氣之下,快些打完。既然早也要挨打,晚也要挨打,不如快些打完了事。

丁五道:“師弟,你……”韓一鳴生怕這耿直的師兄將自己也饒進來,隻道:“師兄,該是怎樣便是怎樣,你不必為我擔心。”對那海螺道:“你快些打罷,我可不願這樣拖拖拉拉!”話音未落,長長的鞭影已揮到頭頂。韓一鳴立時咬緊牙關,繃緊皮肉,無論如何,先挨過去再說。

後四鞭打在身上,韓一鳴隻覺一下比一下沉重,每一下都抽得他痛徹心肺,眼前金星亂冒,搖搖欲倒。不知這樣的長鞭抽在尋常人身上,可會一下便將人抽得昏死過去?那痛楚是排山倒海般襲上身來,全身上下無處不痛。這鞭子雖不算太粗,但打在他身上竟似囊括了他的全身,連一絲一毫都不曾放過。但也好在隻有四鞭,抽打得極快,韓一鳴再次栽倒在水中,已是四鞭打完。他一倒入水中,全身就痛得如被無數尖利牙齒噬咬著一般。隻是他再無力氣飛快起身來,躺在水麵上,咬牙忍耐。

一雙粗糙有力的手架信,韓一鳴待得眼前金星不再,能見光明,才道:“師兄,我沒事。”借了丁五的攙扶之力站起身來,對著那海螺道:“已然打完了,我闖水口的處罰我已受了,我的物件,你該還我了罷?”那小人道:“居然沒有打死你?嗯,也是難得。水口乃是東海門戶,鎮守水口,往來之物,都須得過我這一關,你的物件我也要看過才對。你稀奇的東西,不見得我也看得在眼中。這兩樣東西,一樣是自己在水中來去悠遊,一樣是自你懷中落入水中。我不稀罕你的,不過看卻是要看的!”它話音一落,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都漂到韓一鳴麵前。韓一鳴強忍著疼痛彎腰將它們都拾了起來,忽然心中想道:“這海螺如此囂張,不如……”

他倒也不曾想要將這海螺化為烏有,但心中卻極是想對它有所作為的,想來它也不是凡物,要是一劍揮去,至少也能將攤在螺殼上那堆物事切下來……畢竟被鞭笞得太痛了,心中火起。想著,提起鳴淵寶劍來看了看,指尖一熱,雖說不知適才怎麽叫不回鳴淵寶劍來,但這時鳴淵寶劍在手中,卻是一切如常,不由得不怒。

那螺殼上攤著的那堆物事忽然一動,鑽入海螺殼中去了,韓一鳴不由得一怔,它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先躲入殼中去了,倒教他無法下手。這海螺色澤異樣美麗,隻怕也不是尋常之物,這海螺也怪,殼上這一堆看上去粘乎乎的,肮髒不堪,有手有腳,卻似乎能看穿自己心思,小看不得,想來說不好便是這海螺變的。但海螺能說人言,便已知它的年歲也不會淺了,隻怕真要打起來,自己還不是對手。隻要有那讓人辣辣作痛的鞭子,便讓自己無從抵擋了。

再看之時,那海螺都沒了蹤影,水麵之上,依舊是水波鱗鱗,韓一鳴回頭向後看去,本來的滔天巨浪也不見了蹤影,連岸邊都看不到了,他們此時已站在了海中央,前不見路,後不見岸,前方一輪紅日,正躍出海麵。原來過了水口,便已入了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