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八六八、弟子

八六八、弟子

她輕描淡寫地一句,韓一鳴意外之極,忍不住起身推門出來,自走廊上走到梯口,果真見客棧大堂之內,有一人正與店小二爭吵。這人口齒厲害,三個小二也吵不過他,隻聽他道:“我前來尋人,你們倒在這裏攔住,你們算得什麽東西?也敢攔我?上門皆是客,懂是不懂?不懂讓大爺教你們!”

光聽這言語,已知是自己最為頭痛的弟子青竹標了,他背對著這邊,一手叉在腰上,另一手指著小二,道:“知不知道什麽叫大爺?有錢就是大爺。你大爺我,滿是銀錢,你們別狗眼看人低。”韓一鳴自己言語沒有這樣無禮犀利,卻收了這樣一個口齒如刀的弟子,聽他出言,句句厲害,也知那幾個小二為何看不上他,他穿得並不整潔,反而有些髒亂,連頭發都是蓬亂的。這樣一個人,進到店裏來,小二自然不敢相信他有錢,隻怕他是前來賴吃賴喝的。這些小二,見天與四處奔走之人交道,也頗有些看相的功夫,因此見了這等衣裳破爛之人,是絕不相信的。

韓一鳴也不聽他們再吵,搶先道:“你怎麽來了?”青竹標回過頭來,正是滿臉的怒氣,看了韓一鳴一眼,忽然變了臉,往地上一跪:“師父,師父,我總算找到你啦。”他此時滿臉都是殷切神色,韓一鳴著實疑心要是自己看錯人了。他與青竹標並不相投。青竹標不曾真的視他為師,他也不曾真將青竹標視為自己的弟子,他之所以拜自己為師,乃是因生活所迫,尋口飯吃罷了。這時這樣熱切,倒真令人有些小心起來。

他這裏還未出言,青竹標已氣勢洶洶地轉頭對幾個小二道:“看見沒,你們真是狗眼看人低!這是我師父,難道還是假的麽?給我滾開!”韓一鳴正要說不必如此凶狠,一個小二已道:“你別見個人就攀親,你這樣的人我們見得多了!人家識不識得你,還是兩說呢!”這小二也頗厲害。口齒上一點不輸與青竹標,韓一鳴連忙道:“對各位不住,這真是我的弟子,他與我們失散了些時日,因此未一起走。”他這裏出聲認了,那小二便也不說什麽了,隻是轉身走開。

才走了兩步,青竹標已道:“快給大爺安排吃食上來,大爺……我,我餓了,走了這樣久,師父弟子肚子好餓呀!”他之前還言語頗為不客氣,想是看見韓一鳴的不豫之色,說到一半改了口,言語中多了幾分客氣。那小二滿臉的瞧不起,對韓一鳴道:“這位客官,你老果真識得他麽?”韓一鳴道:“他真是我的弟子,是我教導的不好,言語上若有得罪,各位請不要放在心上。”青竹標想是不曾想過有服軟的一日,他自己不服軟,也不願韓一鳴服軟,於是又想出聲,韓一鳴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然收住了口。

那小二道:“是客官識得的,我們便不說什麽了。”青竹標道:“話可以不說,吃的快弄了來,看什麽,有我師父在,難道還會賴你的飯錢麽?”他旋即又回過身來:“師父,弟子餓了。”韓一鳴道:“相煩你們給他弄些吃的罷,他吃了什麽,我這裏會會帳的。”幾個小二口裏咕咕噥噥地去了,韓一鳴與青竹標一個樓上一個站在樓下,青竹標道:“師父,你們讓我好找,我總算找到你們了。”韓一鳴不欲他在大堂之中說出話來,這個弟子說話實不中聽,於是道:“進屋裏來說。”

青竹標歡天喜地溜上來,跟著韓一鳴背後進了屋,道:“師父,你們走得倒快。我一路趕來,總也趕不上。”韓一鳴看了看他,此時他又是臉上有了汙跡,身上衣服倒也還算齊整,隻是兩眼滴溜溜轉動,讓人著實有些摸不清他是真是假。隻不過韓一鳴是知曉這個弟子的,不能以厲害來說,但著實不是什麽實在之人。韓一鳴還未出聲,他兩眼在屋內掃了一圈,道:“師父,弟子有兩天沒東西吃了……”韓一鳴是老實人,忍不住道:“你不是說自己身上滿是錢財麽?怎地會沒有吃東西?”青竹標滿臉的不屑:“師父,你就是太死心眼了。我不過是騙騙他們,他們開店,上門都是客,憑什麽看我不起,連吃的都不給上,連坐都不讓我坐下,隻將我往外就趕,這是何道理?我……”他忽然不往下說了。韓一鳴道:“哦,你要說你不是白吃他們的?可你便是想吃白食的。不是麽?”青竹標毫無慚色,道:“那有什麽,我吃上一頓,也吃不窮他們,吃不垮他們,小氣成這樣。虧了遇上師父,不然說不定要餓死了。那老家夥真靈,真準!”

韓一鳴聽他這樣大言不慚,真是無話可說,攤上這樣的弟子,還有何可說?但聽到後麵,忍不住道:“你說什麽,誰真靈真準?”青竹標笑了一笑道:“沒什麽,我隨口亂說的。”韓一鳴看了他一眼,斷定他是遮掩之辭,但這弟子著實有些無賴,這話想絕不會是他隨口亂說的。別是平波讓他來跟在靈山弟子身後,探聽消息的。這弟子有些搖擺不定,可不能為他所騙。但要自他口中套出話來,真要費些心思。

正想間,門上有人輕輕敲了二下,韓一鳴轉身拉開門來,一個夥計,正用個托盤端了幾樣吃的站在門前。青竹標在身後喜道:“快送進來,老子餓死了。”韓一鳴頭也不回便對那小二道:“這些吃的,我不要了,你拿下去罷。”那夥計急道:“明明就是你們要的,怎說不要?”韓一鳴道:“銀錢,我照樣付給你,不會少你一個子兒。不過吃的麽,我不要了,你拿下去罷。”那夥計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當夥計也不少時日了,客人的古怪,想必也見了不少。於是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