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二十一章 怨結凡強

一進校,就聽學生傳李俊封路飆車出車禍的事。

有說賽車時跟火車追尾了;還有說腳登板都撞房蓋上去了,讓人懷疑李俊開的轎車是自行車改裝而成;更絕的說李俊把“神六”它小弟撞墜了,要不“神七”早升空了,聽說航天總局就等神七神氣呢,結果“神”撞沒了隻剩“氣”了。

浩燃想“凡強是打李俊龍旗號出來混的,大哥有事又該籌錢供上去,做小弟也真不容易!不過上次他借錢至今未還,算石沉大海了,這次再借我決不給他”,又想“不過他平日倒樂於助人,有誰欺負宿舍兄弟,他總挺身而出,擺完事呢又少不了要辛苦費,而且獅子大開口,嚇得室友們一看凡強來了就對欺負自己的人說‘求求你快打我,你不打我我就死定了,快打吧,再不動手就晚啦’。結果被打的鼻青臉腫還感激不已,唬得對方再不敢出來打人”。想著想著,浩燃和小嘎已邁進充斥著腐靡的溫暖與潮濕的公寓走廊。

——窗玻璃上吸附億萬水珠,或安恬駐足,或激奮流動。

大熊拿格紋毛巾向水房去洗頭,浩燃告訴他後背有個巨型腳印,他笑著拍拍後腰。

小嘎:“拍哪去了,這離腳印的距離都夠唐僧師徒再取一次經了,不過你看,在大熊意想中那腳印準沒了。”

“這不和我們一樣?整日忙閑、閑忙,離‘學習知識,培養素質’遠得能讓唐僧師徒跑斷腿;可在我們的大學生眼裏,自己不也早滿腹經綸了麽——並有改變世界的力量,事實上我們能改變的,隻是世界人口的數量。”

浩燃又玩笑,“怎麽大熊,現在不流行背皮包,流行背腳印了?”

大熊哭喪臉說:“早晨去大同書室,說了句‘咋整’,就被一瘋婆子踢了,我問她‘咋地’,她竟飛出一板登。真瘋了。”

浩燃小嘎,哈哈大笑。

推門回舍。

室友們都趴窗台看美女,個個如部隊士兵,色眯眯在那望梅止渴;隻王翔獨自麵壁看書——君子之風。走近一看。大驚!偽君子也。王翔捧本仁俞達的《青樓夢》,口水流盡,鼻血湧光。

整屋都懷春僅浩燃一人悲秋,想“一塵不染香到骨,姑射仙人風露身”之人在現代已是寥若晨星,命運悲慘,可關進動物園供人參觀了。

浩燃轉身從床頭拾起瓶洗發水,問:“這誰的,丟我這兒了?”

王翔掏瓶一樣的洗發水,揚一揚說:“誰都有,一人一瓶。”

浩燃瞅瞅瓶上英文笑:“學校怎麽良心發現啦,還發瓶進口貨——咦?這形象代言人怎麽像小布什呢?”

“就小布什,總統都用這個,要不能那麽貴麽。凡強發給我們的,一瓶150塊,不買不行。”王翔哼著鼻子道。

浩燃一驚,直跳道:“誰要他的洗發香波,一百五?都夠小嘎半年夥食費了。”

小嘎忙說:“不,那太Lang費了!”

室友:“凡強混出頭腦了,不講‘真理’,連收保護費都不像從前那樣‘裸’了。這樣要錢很高明,即掩人耳目,還不留把柄。”

“可這洗發液質量太次,都趕不上市場五元一袋的洗衣膏。我研究瓶上文字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法語,後來一看,Fuck!是漢語拚音寫錯了。”舍裏的“外語博士”也忘了懷春。

浩燃忽然大叫:“它‘質量安全’標是假的。”

室友一驚:“知道是假的了!”

浩燃跳腳:“它要印的也行,這是鋼筆畫的!太坑人了!”

時,大熊洗頭歸。

舍生問“洗的怎樣”。

大熊憤詈:“這啥進口洗發水呀!洗頭用了一瓶咋還沒沫呢,都沒俺們那旮兒刷驢毛的肥皂水好使。”

“你丫洗個頭,一百五就沒了!真高貴!”

王翔又問,“那小嘎呢?”

大熊搓把臉道:“小嘎這丫死摳啊,都‘摳屎’了,自己的不舍得用,把我那空瓶要去罐點水接著洗呢!”

“小嘎這球兒,雁過撥毛,一分錢能攥出屎來,你看他畢業前不會再買洗發水的。”——“二冬瓜”是小嘎上鋪,極其窳惰,隻恨無幸成為岡察洛夫筆下的第二個奧勃洛摩夫。他常賴**勸誘去早操的人說“運動根本沒有必要,睡覺才是養生之道”。他憎惡小嘎吝嗇,說小嘎座右銘是“吃屎是撿,拉屎算丟”。倆人都整月不洗衣服,他髒衣服堆的像小山,沒兩天洗不完,而小嘎則認為衣服總洗會影響衣服壽命。

幾人,正親承謦欬,凡強進舍,頓時,舍內鴉雀無聲。

凡強睃巡一圈泰然地坐舍中央專用竹椅子上,身旁緊跟個不知哪個係新認的小弟,從背包忙掏打火機和一盒大衛杜夫煙為凡強點上。

凡強“嗯”了聲又使個眼色,之後便閉眼悠閑地抽煙。

那小弟會意,轉身間,表情已由恭順變成掙擰。他睥睨著大夥,壓著小雞嗓子說:“強哥照顧舍裏兄弟,最講義氣,有求必應!現在大家求強哥代買的幾瓶進口洗發水,強哥已經托人拿回來了,辦事運做上的花銷強哥都幫你們擔了,這點錢強哥出得起。洗發水都發到手了吧,來大家把錢交一下,每瓶一百五!”

室友們麵麵相覷,已經有人被懾服,開始交錢。大熊低聲叨咕這洗發水擠出像水,那小弟衝他挑眉道:“洗發水,顧名思義就是洗頭發的水,不像水還能像奶啊,像奶那就是洗麵奶了。你要想買洗麵奶報個名,強哥有求必應,下周一定幫你帶回來。”

大熊一聽,嚇得連忙擺手,慶幸他沒說包二奶之類的話。

二冬瓜拍拍大熊南腔北調說:“一定是進口過程中坎坷重重把洗發水顛簸癱瘓了,我們要理解!”說時忿然扔出一百元錢。

洗浩燃想起那次與穀盈盈提到這種羊質虎皮的人,對此深惡痛絕。他傲然淡漠地站小弟麵前,沒交錢,而把洗發水拍那人手中。

轉身時,浩燃瞥見凡強正半抬頭冷幽幽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