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二十二章 虎口狼頭

翌日下午浩燃312教室上課,許幽涵依舊坐浩燃身邊。這節邏輯學被教授講的毫無邏輯,複合判斷推理中選言推理被他講出三段論來,把S、A、P、E、r、q用的滿天飛,最後同學都以為“邏輯學教授所以是教授,那是因為他在講邏輯學”。三點過一刻,浩燃出樓。陽光明媚柔和,熠熠生輝的冰雪融化出窸窣響聲,琉璃世界逐漸崩裂。幽涵跟浩燃身邊侃侃而談著柳周詞與蘇辛詞的妙處。浩燃無心聽,他看見路旁柳樹正貪婪吸納著空中炸瀉的春光,猶如焦喝的乞丐在小溪邊貪飲清冽的甘泉。時,穀盈盈站在教學樓門口凝望倆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辭別幽涵後,浩燃穿過紅楓林,正欲回舍;胖子雷墩領人從男公寓與微機樓間隔的門洞裏飛揚跋扈而來,氣焰熏天,極度猖狂。臣服他的小弟也明顯增加,甚至有剛與浩燃一屋上課的;想胖子也混出磁場,吸身破銅爛鐵擺氣勢了。他勢力大了,視力卻小了,若非手下使眼色牽引,他還真難鎖定浩燃位子。浩燃想“難怪日本軍官總要牽幾條軍犬才放心在中國走路,敢情他們眼睛是被帝國主義的教條給熏壞了,非狗眼代替不可”。

爵絲衫的胖子眼角打量浩燃,“挺能躲呀,老子找你一下午了!”他言語狠勢,嗓子有縱欲過度的沙啞,麵部肌肉無一缺席都派上用場,恨不得鼻毛都蹦出來幫忙叫囂。

浩燃隻當蛙鼓,“有事說吧。”他想起曲藝,語氣生硬起來。

“你他媽別給我裝,老子打你個頭破血流你信不信?”說完猖狂地大笑,身後小弟為證明老大的話有理,不惜出賣笑相,也陪著囂張大笑。這聲音如體內廢氣,笑者得意,聞者喪氣。

“到底什麽事,如果還門牙那事,那要哪顆你自己拔吧。”浩燃想若非曲藝,這牙早見佛主了,今曲藝請病假,音信全無,自己又和盈盈攪一起,真自慚形穢。

“門牙的事你跑不了,今天是我大哥讓我再最後問你一遍,洗發水你買不買?”胖子把末句從牙縫擠出,瞪大雙眼,目露凶光。

浩燃恍然大悟,“胖子是為凡強辦事”。他氣度軒昂地冷臉睃眼胖子,說:“如果今天你恫嚇我,我就買了,那我浩燃還怎麽做人。”

“滾你媽的,你有魄想做人是嗎,老子今天讓你做不成人。”胖子又哈哈笑,可惜這笑命短,還未成年就被一橫飛的足球砸進了地府。

隨後,倆男生被足球扯入眾人視野。——正是那幢破舊居民樓下浩燃幫的那嘴角一片茸毛的雅鹿男生,和抓他的瘦削結實的碎發高。兩人捧起地上足球衝浩燃笑了笑。

“沈浩燃?”碎發高打量浩燃,“聽說整個二樓一層就凡強舍裏有個叫沈浩燃的沒買洗發水,那人是你吧!”碎發高抱懷倚向伏滿幹枯爬山虎的班駁牆麵。

浩燃知道闖禍了,頓時不寒而栗,心裏比孔明擺空城計時還要怵惕;他不比孔明能“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他怕說話聲抖,隻緘默地點點頭。

“李俊的人你都敢惹,嗬嗬,有個性。”從碎發高鼻腔傳出短暫的笑聲。

胖子剛還春風得意,現在,儼然被突來的寒流吹綠了臉。一肚子汙言穢語欲噴不能,憋得苦不堪言。

“這人就跟我親兄弟一樣,我保了!回去告訴凡強,別打著李俊旗號在宿舍作威作福,壞了這的規矩哪個大哥也罩不了他!”雅鹿男生指著胖子,一臉流氓氣。

“嘿!誰褲襠開口把你露出來了,你算老幾呀你!我他媽人多就要動他,你能把我怎麽樣!”胖子不服氣地歪頭叼根MaBa,恃其人多,咄咄逼人。

“你媽忘給你拴鏈了是麽,跑我們麵前放屁撒野。南門這片,有不知道李俊權王的,沒不知道帝都老King的!人多就嚇人是嗎?”一嘹亮的口哨,碎發高向足球場招招手,十幾個穿巴西隊服的學生獵豹般迅速跑來,人數欺人。

胖子一怔,想“‘得意’這東西真他娘勢力,剛還躲我身邊偷著樂,這麽快,又跑他們隊裏耍威風了”。

雙方怒目相對,胖子表麵佯裝鎮靜,心中卻惴惴不安。

這時係主任從此經過(有責任心的女主任),嚴肅地問:“你們這一幫人聚在這裏做什麽?”

碎發高迅速將半截煙卷嘴裏,把足球捧主任麵前睿智地答道:“主任,我們在蹴鞠比賽,不信你問他們!”說時用下頜示意給對方。

胖子一幫人陪笑臉附喝。

女主任半信半疑地點頭說:“蹴鞠好,隻要別蹴人就好!”

離開時小心叮囑學生們“千萬不要在校園裏麵打架”,讓人聽了總有“公共場所不準吸煙”的味道。

胖子雷墩自以為牽幾條獵犬就能恣行無忌,豈知,藜蓧稂莠之人並非多數,魑魅魍魎之徒卻是不少。犬隊遇狼群,對方又有惡虎撐腰,胖子雖非魯迅所言“打死老虎”者,卻也“裝怯作勇”,仍皺眉忿忿道:“老King旗號可不是哪個孫子吹吹牛逼就能打的,今天我還真想試試。”

“好哇!”雅鹿男生不懼,“話他媽撂這兒,你動沈浩燃——學校辦你要手續,King哥辦你手段都不用。不信你試試!”

胖子氣餒,“算他媽你們狠!”他點點浩燃肩胛,“記著,咱的賬早晚得算清。”然後,一甩頭,領人悻悻而去。

鴨蛋臉八字眉的雅鹿男生,撣撣腿上韓版微喇叭褲,笑向浩燃,“上次對不住了兄弟,害你替我挨扁。我叫小塵,全名蕭塵,政治係的。”說時姆指指碎發高,“這我兄弟——阿骨,也政治係的。”

浩燃哂笑,心說“怪不得是政治犯形象,原來是吃政治飯的。”

“上次事不好意思了沈浩燃。剛來校怕人欺負,又都火暴脾氣,要沒你,我們和小塵還真誤會成不了兄弟了。”阿骨瞥眼胖子背影,飽含輕蔑,“這幫垃圾呀,你甭理他。新生最早浮出來指手劃腳的,最後都奴才。你不買凡強賬,就對了,他可是個無底洞。”

小塵一摟浩燃肩膀:“那天我回去了,可這心裏不舒服,對不住兄弟你了!我和阿骨都404舍,”拍著胸脯,“以後你記得:有事找我,赴湯蹈火!愛他媽誰誰誰,在華溥師大,動你絕對不好使!”

幾人邊走邊聊,到公寓才分開。

回舍後,凡強不在,室友們紛紛來勸浩燃買洗發水;浩燃略舒己見,室友都覺有道理就該注重**;可從八歲被逼進“黑色牢籠”後,又有誰得到過“人泉”。

——這事有道理卻沒道通!